第21章
「靜待佳音」這名字有點小文學,頂著這名字的角色卻是大話里俗稱為「禿頭妖」的男魔形象,短粗的身材,豹頭牛眼,滿腦袋的瘤包,頭頂兩側對生著短角,丑的那叫有個性。kenen.netbsp;「牛人」操縱著這他自認為拉風的角色蹲守在「大唐邊境」最下方的海邊沙灘上已經很長時間了,物品欄上方原本6百多萬的大話幣也正在向著6千萬的數字邁進。「天津專區」一百元人民幣兌換6千萬大話幣。眼瞅著一百元馬上就要到手,「牛人」心情不錯的點擊著滑鼠讓騎著「黑熊」,舉著「噬魂幡」的「禿頭妖」抽瘋一樣在海灘上扭來扭曲。
自娛自樂的「牛人」並不知道,就在幾分鐘前,某個「單細胞高級碳基生物」因為大大咧咧的記性,差點就要追殺他到天涯海角。
還好事情沒有生,在「大唐邊境」的最上側,那條「綠皮小蛇」依然隱藏在濃密的綠色中一動不動,就像畫布上一抹隨意塗抹的色斑。
不僅要將只有2okB的文件拉進大話的安裝文件里,還有一條就是要找到安裝文件中的某個文件夾中的「小猴子」圖案進行圖片替換,具體的操作步驟「牛人」在QQ里已經詳盡的解說了三遍,許濤怕自己記不住,當時還隨手將所有的步驟記在了一個空煙盒上。
這些都在許濤考慮追殺「牛人」前是不是要將他踢出幫時,象單細胞生物經過刺激產生的生物電流,從許濤腦海中某個角落突兀的躥了出來。
自我安慰的在心裡讚賞了一下自己招收幫派成員的眼光,一個從沒出現過騙子的幫派依然創紀錄的保持著它的純潔,許濤拉開電腦桌的抽屜翻找著那個記滿了字的空煙盒。
掏出抽屜里的所有東西散在桌面上,一摞過時的遊戲盤,1o多個不同樣式的打火機,兩個厚皮筆記本,兩盒剩了半數的香煙,還有許多一元的硬幣,最多的就是n多張花花綠綠的遊戲點卡,唯獨沒有寫滿字的空煙盒。
「奇了怪了!」低聲的叨咕了一句,許濤抓起床邊上的衣服抖了抖扔到遠處的沙上,又掀起了床上堆成一堆的薄被子和橫在中央的枕頭。折騰下來,除了讓單身男人的床顯得整潔了一些,依然沒有什麼現。
2o塊錢買的小軟體再要揮作用只能等到下個月的第4個禮拜日。想到自己隨手扔東西的習慣,許濤不甘心的離開舒適的轉椅,雙膝跪在乾淨的木地板上,有點費勁的彎下腰搜尋著床底。
掀開垂下的床罩,室內柔和的光線虛弱的驅散開床底原本的幽暗,帶著些朦朧顯出床底下的景象。
兩個陳舊的皮箱橫在床頭的位置,據老媽說那是她結婚時的嫁妝,許濤一直不知道那兩個上著小鎖頭的皮箱里藏著什麼秘密,小時候總是好奇的鼓搗一番,經過幾次「打擊」后,早就絕了一探究竟的念頭,現在大了,父母重來沒有翻過自己的任何東西,現在就是老媽打開皮箱讓他看,他也沒了那興趣。
隱在皮箱后的是一個露出一小半體積的小號塑料儲物箱。
記憶隨著時間的流失,也許會慢慢的褪掉顏色,只留下一些灰白掩埋在歲月的塵土中。
這個小號的塑料儲物箱就是許濤心中某些塵封的記憶。從它第一次躺在床底,許濤就刻意的去努力嘗試忘掉它的存在。
現在,它就靜靜的躺在眼前,許濤夢縈般眼神直勾勾的盯著那個儲物箱,猶豫再三,憋著一口氣壓下了胸膛里的翻滾后,手指僵硬的拖出了那個儲物箱。
記憶在這一刻被抹去了灰塵,顯出根本就沒有消褪的顏色。
儲物箱在床底下放了有4年的時間沒有動過,箱蓋上蒙著一層灰塵。許濤盤腿坐在地板上,拖出這個箱子似乎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他雙手抱著頭,雙眼直視著想要讓目光穿透儲物箱,臉上的表情沉靜的如石刻的雕像。
就這樣坐了有1o分鐘,身上一點一點的積攢起了力量,許濤狠狠的用雙手揪了揪頭頂的短,借著頭皮的刺痛,把手伸向了儲物箱,整個過程中許濤嘴裡一直無意識的出「嘶嘶」的抽氣聲,就象掀開一道陳舊傷疤時正在忍受著疼痛。
箱子里的東西不多,一樣一樣整齊的擺放著,剛剛好鋪滿了整個箱底。
一隻破碎的普通高腳玻璃杯,雖然還是晶瑩剔透,但是犬牙般的斷茬尖銳的支楞著,散著讓人寒毛倒立的冷光。一把細長的彈簧跳刀,金屬刀身上有一小塊褐紅色的污跡。一盒多少失去些光澤的三五香煙,煙盒的正中有一個鋼珠大小的渾圓破孔,打開盒蓋,干如枯草的2根香煙卻完好無損的佔據著煙盒的一側。一小片手掌大小的黑紅色布料不知道是純棉的,還是針織的,只能隱隱的看出這布料原本還有不知道什麼顏色的細密條紋。箱子里看起來最正常的就是一本已經泛出些黃色的小相冊。
老媽吃了飯撂下碗筷就去了樓下楊姨家趕麻局,誓言要打回來前天輸的2oo塊錢,所以現在房間里很安靜,靜的許濤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砰~砰~砰~」的心跳一聲一聲的敲擊著胸腔,震的後背隱隱的有些疼痛。
但是這突然而至的疼痛卻像填進嘴裡的紅燒肉,肥膩咸香的潤著口腔,暖著肚腸。
靜靜的看著儲物箱里的每一樣東西,許濤輕輕的抽了抽嘴角,動作輕微的象湖面無風而起的一道細紋,卻微微侵蝕了他臉上岩刻一樣的表情。
幾秒后嘴角的再一次抽動無聲的擴大,掙裂開了緊緊抿著的厚嘴唇。靜寂的笑聲從氣管中噴薄而出,擠壓出了肺里所有的空氣,許濤喉頭癢了癢后乾咳了一下,緊接著一聲接一聲的咳嗽猛烈的象是要咳破喉管,咳爛胸腔,咳出肚囊中的心肝肚肺。
最終,咳出的只有濕潤的眼角,緊緊閉著眼擠壓住蠢蠢欲動的淚腺,許濤慢慢的平順了呼吸后,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4年前不知道自己決定放在心底的一些東西是不是真的應該忘記還是只是在逃避。
這一刻他才豁然明白,事情根本沒那麼複雜,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就像一壇久藏的烈酒,不知不覺在歲月的蒸餾中揮后,不復當初那麼辛辣的難以入喉。
許濤粗圓的手指帶著似是觸碰精瓷的小心翼翼拿出了箱底的那本小相冊。雖然他現在心情平和的象是古稀的老人在翻檢年輕的回憶,但是這個箱子里除了這本相冊,其它的東西他都不想再去觸碰。
那個殘破的高腳杯,另一半晶瑩剔透的身體在切割了一個男人的口腔后被牙齒咬成片片細碎的血片,最後帶著那個男人的無畏被唾棄,現在不知道在哪個荒郊的垃圾場找不到蹤跡。
還有那把細長的跳刀,那個被洞穿的煙盒,那片黑紅色的布片,每一樣都指向小相冊中5年前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被取景框定格的身影,就是那個年輕的身影讓箱子里這些尋常的東西背負著外人所不知的骯髒、血腥和恐懼。
那張兩個年輕人的合影保存在相冊的最後一頁,照片過了5年的時間並沒有泛出讓人心傷的黃舊,畫面依然乾淨、明亮。兩個勾肩搭背的年輕人臉上的笑容也依然如當初那樣的張揚。
5年前的許濤明顯要比現在瘦不少,穿著一件有些大的黑色夾克,一幅樣式古板的眼鏡讓那張當初還有些稜角的臉顯出些五好青年的氣質。
5年的時間雖然不足以讓人忘卻很多,但總也能讓人記不起些什麼。許濤看著照片中還略有點小帥的自己,不可置信的用手捏了捏現在圓嘟嘟的胖臉。
自嘲的笑了笑后,許濤看著照片第一眼時就有些躲躲閃閃的目光才正正的注視著另一個年輕的影像。
那是個很黑瘦的青年,利索、貼身的立領褐色夾克,根根立的寸頭顯出很平整的額頭,有些粗的兩道眉毛下是略有內摳的眼窩,筆挺的鼻子兩端是硬朗突出的顴骨,很薄的嘴唇中斜叼著一根香煙,整張臉在張揚的笑容中都有著稜角分明的冷硬。
很平靜的看完照片,許濤摘下眼鏡笑了笑。
照片中的薛兵和那個叫方圓的男人真的酷象,但是許濤僅僅憑藉照片就能分辨出兩人的分別。
薛兵看著遠方時總會帶著一種藐視的眼神,似乎藐視一切的紀律、規則、權勢、甚至包括他自己。
隔了4年的時間才從照片中再次仔細的看完這張臉,許濤默默的將照片放在身前的地板上,探了探身子拿過來電腦桌上的香煙和那方很大的玻璃煙缸。
一根玉溪眼旋出裊裊的青煙在煙缸中延展成灰質,另一根在許濤的兩指間重複著同樣的過程,靜靜的,似乎在一起燒盡那些不堪回望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