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行湖廣卷 第十章 秀才
「斷息九刀第二式——刀斷八荒!斬!」
易文話音一落,拎起那鋼刀繞身舞了一周,隨即與方才類似的一圈血紅刀光以易文中心極速蔓延開來。
沿途的樹木巨石皆被斬為兩段,二位差長見狀已經完全沒了戰意,能夠凝聚出刀光劍氣的武者無不是對刀道劍道感悟頗深之輩,此子如此年紀究竟是怎麼揮出這般凝實且帶有殺氣的刀光。
於是二人催動輕功,接連退後,卻仍沒有完全逃離這刀光的範圍,被後續的餘波所波及。二人見逃不開這餘波了,便索性豎起鋼刀抵擋。
誰知這精鋼打造的寶刀在這道刀光面前脆的如同白紙,只聽見「鐺」的一聲,這三尺鋼刀便應聲而斷。所幸這道刀氣也是到了強弩之末,隨後只是勉強切開二人的棉甲。
可二位差長差點嚇得濕了褲襠,倘若剛剛少逃哪怕一步,自己恐怕也要開膛破肚。再次看向易文之時,已經全然不復方才的威風。儘管易文現在已經一幅燈枯油竭之相,可誰知他還能不能再揮出這樣一刀。
想到此處,二人也顧不得什麼尊嚴顏面了,紛紛丟下斷成兩截的鋼刀分頭逃竄開來,連頭都不敢回一下。
易文屹立在原地,渾身上下都塗滿了鮮血,宛如殺神降世。周圍本來還圍滿了一圈衙役,見到那兩差長頭都不回地逃竄了,他們自然也是萬分驚懼,紛紛丟下長棍便四散而逃。
霎時間,原本布滿了守衛的鎮口空蕩了起來。不遠處,那主簿還坐在那雕花印文梨木椅上,但已經渾然嚇破了膽,全身上下都止不住的顫抖。孫雲兒的臉色比白日之時更加蒼白,直接嚇倒在了地上。
易文提著刀,一言不發地向他們走去。
街道上已經沒有其他人了,即使是開始時有些膽大好事之徒在此湊熱鬧,見到易文一刀斬了那差長后也是驚慌無比,連連跑開。
今夜的青陽鎮,似乎格外的寂靜,整條街道上只能聽見易文噠噠的腳步聲,和身上的血液滴落的聲音。
突然間,易文停下了腳步,與他們間隔二十多步,沖著主簿開口道:
「我不殺你。」
「少俠饒命..饒命,啊..?不殺我?」
這主簿已經怕的語無倫次了,隔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易文說的。
「但是,你身為朝廷命官,卻在此魚肉百姓,欺男霸女。我限你三日內辭卻這官職,將那些貪墨侵佔所得悉數歸還,你可有異議?」
「沒有沒有,我..我明早就去,啊不對,小人現在就去辦,現在就去。」
「還有,今天這事,我希望你能給縣衙一個講得過去的說辭,否則,哼。」易文橫了橫手中的鋼刀,滴著血的刀刃在月光下映出猩紅的寒光。
「一定一定,小人一定做到,不會和少俠有任何牽連!」
「哼,做不到的話,我自然會來取你性命,滾吧。」
那主簿臉上早已是涕泗橫流,聽到這句話瞬間有了劫后重生之感,連滾帶爬地跑了回去。
易文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不禁冷笑一聲。易文自然很想殺之後快,但這主簿畢竟是朝廷命官,若是貿然殺之,恐怕自己餘生都要在官府追捕中度過。
其實易文自己被官府通緝是全然不懼的,只是想到遠在紅山村的爹娘,便有了牽挂,行事也就不能如此隨意了。
「至於你,我也不殺你,你走遠些罷,日後撿個清清白白的營生做。不要讓我看見你,也不要讓孫掌柜看見你,否則你與他是同樣的下場。」
易文不屑地掃了一眼癱坐在地上的孫雲兒,對於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他也無言可說,勸其從良也不過是一廂情願。
看著這兩人的背影都漸漸消失在黑夜中,易文強撐著身子走出了小鎮。剛剛同二人談話之時易文就已經一些支撐不住了,不過外強中乾,虛張聲勢罷了。那主簿若是膽大些,恐怕易文連他的對手都不是。
易文在野外隨便找了顆樹倚靠著,隨後接連吐了數口鮮血。今夜他不僅硬抗了一記羅漢掌,還強行施展了凌波微步與斷息九刀的第二式,如今他不論是氣血還是內力都已消耗殆盡。精神也隨之變得模糊起來,一股強烈的困意襲來,易文終於硬撐不住,倒頭便昏了過去。
......
「這是...哪裡?」易文從昏睡中醒來,只記得自己方才在鎮子郊外實在撐不住暈倒過去。
看了看自己身體,整個胸口幾乎都被白布包裹著,看來是有人為自己處理過傷勢。易文接著試著運轉內力,卻發現自己經脈中有一種陌生內力的氣息。
「不對,這內力倒十分平和,應該是有武者為我治療內傷留下的。」
易文抬頭四顧,發現這房間布置的十分怪異:角落處堆了兩堆大大小小的佛像,一側牆壁上繪有一副壁畫,似乎關於釋迦牟尼面壁之典故的,但是另一側的牆壁上卻掛有一副書法,上書「天道酬勤」四個大字,字體剛勁有力,應是內行所為。不遠處有張方桌,上面擺的是筆墨紙硯以及一摞青皮線縫書。
「哦?易文,你終於醒了。」只見一身著墨色長衫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易文一驚,他方才一直保持著警惕,可卻沒有聽到這男子的腳步聲。再看這男子的腳步,步步沉穩而有規律,每步之間差距不出十厘。
單是內息武者是做不到如此的,只有踏入了合一境的武者,將內力徹底與肉身融合,只需一個念頭便能將內力調轉到全身任意一處,才能做到這般收放自如。
「小生是被閣下搭救吧,小生髮自肺腑感謝。」易文在床上坐起,向這男子抱拳行禮,隨後又問道:
「在下似乎並未與閣下相識,閣下何以知道小生姓名。」
那中年男子先是一愣,隨後忍俊不禁:「都說你行事談吐頗為老成,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易文更加疑惑,看來是有人引薦自己與這合一境武者認識?
「牛大爺難道沒與你言明?他將你寄與我這私塾了。」
易文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便是那私塾先生,再環顧四周,看來這便是那鎮上人所言的開在古寺里的私塾。
對於教書先生是武者此事,易文倒是並不驚訝。武者如果想要考取個功名進入朝廷,自然也可參加科舉。其實武者參加科舉反而有莫大的優勢,他們的耐力,精神,思維都是隨著境界提升而得到強化。常人苦思不能解的問題,一名武者在片刻之間便能反應過來,常人苦讀也記憶不下的經史子集,一名武者也可輕鬆記入腦中。
不過,易文倒是詫異於這教書先生竟然是一名合一境武者,這樣的武者在青陽鎮這樣的偏鄉僻壤里便是頂天的存在了。不論其他,就說他若是加入那孫氏錢莊,估計孫掌柜砸鍋賣鐵都會將其留下。這些都比開這私塾要自在的多。
「學生易文拜見先生。」易文趕忙下床,行了個謝師禮。
李文道也對這學生甚是滿意,甚至有一股不正常的狂熱。此子不僅武學天賦異稟,待人接物上也是彬彬有禮,加以時日,官道武道必能齊頭並進,平步青雲。
況且,昨夜發生的事李文道自然也派人打聽過。聽到易文一刀斬殺差長時,李文道不僅不驚異於易文小小年紀便下手殺人,而是讚嘆不已,嘆道果然是武學奇才。又聽聞易文放走那主簿與孫雲兒后,更覺此子行事辛辣老練,處處掌握著分寸。心中更生愛惜,便連夜出門,要保下易文。所幸也是在鎮郊外發現了昏倒的易文。
「哈哈哈,孺子可教啊。」李文道趕緊笑著扶起易文,「今日其他學生尚在放課,便引你熟悉下這佛寺吧。」
「遵先生安排。」易文順從地拱手,隨著李文道去探訪這古寺。
.......
但易文不知道的是,這座古寺,竟成了他一生命運的轉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