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行湖廣卷 第十三章 詭異
易文攜著那長刀滿心歡喜的從錢莊走出,能在這邊遠之地尋得此刀確實大幸。
至於孫掌柜所說的三個承諾,易文表面上答應得爽快,暗地裡卻是深思熟慮之後才應承下來。
自己有著前世的武學經驗,即使這具身體天賦一般,易文在武道上也必會進步神速。孫掌柜儘管眼界過人,但這青陽鎮頂天了一個合一境武者便可橫行。如此想來,三個承諾並不是難以完成。
易文愛惜地摸了摸刀柄,將這把刀命名為黑隕,今後相當長的時間,它都是自己最親密的夥伴了。
眼見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易文也不留戀這青陽鎮,催起輕功向私塾趕去。
到了大殿門口,雖然此時大門緊鎖著,易文仍然感到後背發涼,那尊石佛給易文帶來的恐懼感毫不遜色於前世所見過的任何事物。
好在平日這大殿並不開放,今日不過是給易文參觀才破例打開。李文道雖然已經在此居住良久,也同易文一樣對那石佛有種莫名的悸怕。平時李文道講學的地點也是設在後院。
躡手躡腳地從偏殿進入寺中,易文卻發現李文道此時並不在私塾中。
「估摸著是上青陽鎮里去了吧?」易文隨便揣測著,這佛寺之中確實沒有什麼尋歡作樂之物,李文道獨自居住在此數年,自然需要常去青陽鎮快活。
想到此處,易文也就不多想,直接鑽進了李文道分與他的房間之中,躺上床便昏昏睡去。
長久不做夢的易文,卻在這私塾的第一夜做了一個詭異的夢。
夢中,自己仍然是那縱橫江湖的易武,一人之下的巡天衛指揮使,似乎正在朝堂之上,當著文武百官,向皇帝彙報關於前朝餘孽的案情。
忽然,端坐在那龍椅之上的皇帝兀的閃出一陣白光,易文定睛看去,那龍椅之上坐著的,竟是一尊石佛,正是白日所見的那尊恐怖莫測的巨佛。甚至,連坐姿,神情都與白日所見相差無幾。
易文大驚失色,也不顧什麼君臣禮節,起身便向後躍出數丈。可眼角的餘光所掃見的,卻更令易文驚懼。
只見那些原本拱手而立,正聆聽易文匯報的文武百官,竟也同方才一樣發出一陣白光,隨後竟然全部化成那尊石佛。
「該死!」夢中的易文全然不知這是何狀況,便也什麼也不顧了。朝堂之上不可攜帶尺兵,易文就豎四指為刀,同時凝聚起全身內力:
「斷息九刀第八式——斬人世!」易文一聲大喝,手刀揮出,頓時天地都為之變色。無數道若有若無的刀氣從體內迸發,將方圓一里之內的事物,甚至腳下的土地,全部絞至粉塵。霎時間,這座金碧輝煌的金鑾殿便蕩然無存。
「這!不可能!」儘管世間萬象都在此斬下化為虛無,可那數十尊石佛竟然毫髮無傷。
他們漂浮在空中,緩緩地將身子轉過,對著易文。
只見原本在龍椅位置的石佛竟然開口道:「皈依我佛。」
這聲音非高非低,非男非女,非老非幼。也不從上下左右前後傳來,仔細分辨,竟然是從易文心中傳來。
「皈依我佛,皈依我佛,皈依我佛...」數十尊石佛同時開口,易文只覺自己腦中似有萬匹戰馬踏過般痛苦,眼前卻全是那白日見到的石佛之幻象。
「啊啊啊啊!」易文大吼一聲,突然睜開雙眼,瞬間從床上跳下,將黑隕緊握在手中,警覺地環顧著四周。
卻發現眼前不過是自己所居住的房間而已,方才那些佛像似乎不過是夢中幻象而已。
輕輕將黑隕放下,易文揉了揉腦袋:「是自己想太多了嗎...?」剛才在夢中那種絕望而無力的感受現在還歷歷在目。
自己鬧了這麼大動靜,那李文道也沒有前來探看,看來他今夜是不在寺中了。
「對那石佛太過注意了吧,」易文搖搖頭,將黑隕抱在懷中便再躺上了床。
猛然間,窗外傳來一陣風聲,吹得院中樹葉發出簌簌抖動之聲。風似乎很大,那些樹枝似乎都劇烈搖擺著,發出吱呀的聲音,但很快就停了下來。
「這是...?不對!有人在院中!」易文起先只是隨便聽了一會兒,但立馬發覺不對。一是現在已入深秋,院中樹木的葉子大抵都剩寥寥數片,若是陣風吹來,不可能發出如此劇烈的聲音。二是陣風攪動樹葉發出的聲音應當是由遠及近傳來,可方才所聽聲音,卻是從一點發出。
「有人藉助風聲掩護潛入了院中。」易文已然下定了結論,這不可能是李文道,他大可直接從正門進入。那麼會是誰呢?
易文仍然裝作不知,靜靜躺在床上,只將雙眼留一條縫,小心地掃視著窗外,卻一無所獲。今夜月光很是明朗,但院中仍是一片不變的景色,並未看見有何身影來往。
易文也並未選擇主動出擊,尚未知道來者修為如何,是敵是友,貿然出擊不是明智之舉。於是易文裝作熟睡模樣,五官的感知也調整至最敏感,可在瞬間起身拔刀迎敵。
漸漸地,月光變得明亮起來,天邊也有了一絲曙光。這一夜易文徹夜未眠,始終保持著最高的警惕,但是卻再未發生什麼異常。
此時的易文雙眼已經布滿了血絲,神經也已緊繃到了極限。他還不是合一境武者,身體強度只有常人的數倍,經此一夜不眠也會感到極度疲憊。
突然,只聽後院的大門一陣吱呀轉動聲,應當是李文道回來了。
於是易文連睡衣也不更換,直接拎著長刀黑隕便衝出房門迎了上去。
那李文道猛然看見一個手持長刀,披頭散髮之人從院里迎來,心中一驚,仔細定睛看去竟是自己的愛徒。只見他雙眼血紅,面容憔悴,一隻手仍然握在刀柄上。雖然易文行事老成,但終究是一個孩童,李文道見狀也是無比心疼:
「是你啊易文,你怎會這般模樣?可是那房間不順心意?這寺中空房不少,我再領你挑一間吧。」
「先生,房間並無問題,只是昨夜院中卻有些古怪。」易文見果真是李文道回來,便終於放下警惕,揉了揉惺忪睡眼。
「古怪?這佛寺方圓幾里內都無人家,能出何事?」
「昨夜院中有人潛入,且輕功不俗,學生也是僥倖才察覺到。」
「莫不是有盜賊闖入?這可奇怪,雖然我不久前才勉強踏入合一境,多數人還以為我不過仍是內息,但尋常盜賊也不會來找這私塾麻煩。」
「這...學生認為不是盜賊,依那人輕功來看,恐怕至少也是合一境武者。」
李文道不禁皺眉,右手不停捋著鬍鬚,考慮了良久也無所得,只得嘆了口氣道:
「我雖然習武,但幾乎不入江湖,自然沒什麼仇家,尋常盜寇也不敢招惹我。這倒真是奇怪。罷了罷了,之後這段時間我都在寺中,那人若敢再犯,我自會逼他現身。」
「那便麻煩先生了。」易文稍稍鬆了一口氣,不管發生何事,在這青陽鎮,一個合一境武者總歸是能應付的。自從進入這私塾后,可謂是怪事連連,攪得易文也是不得安寧。
「先不說這個,今日可是學童上課的日子,你先去洗把臉,換身衣裳,你這模樣可不好見人。」
易文這才發現自己披頭散髮,身著單衣,手持長刀的確是有些滑稽,趕忙跑回房間收拾了一番。
再返回後院時,發現學童們已經差不多來齊了,李文道直接在後院中設了十數張桌椅,前方立了顆方形巨石便充作講台,講台上所呈的也不外乎筆墨紙硯這樣的擺飾。這簡單的擺設就是私塾的全部了。
眼見易文出現在後院中,所有的學童都毫不遮掩地投來了天真好奇的目光。一向在學童面前板著臉,嚴肅刻板的李文道也罕有的在課堂上露出了笑容,招呼著易文過來。
易文輕嘆了一口氣,如果可以的話,他是不想和一群熊孩子一同念書的,無奈這可是牛大爺孫大娘後半生唯一的願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