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回來了
夜幕降臨,小南國樓內熙熙攘攘,賓客滿座。掌事媽媽見時辰差不多了,便上樓進到曉風的廂房,卻見房內兩人已經醉得不省人事。
她正猶豫著是不是要替兩人關好房門后出去,卻見紫羽緩緩睜開眼,從桌子上起身,姿態優雅,哪有半點醉意!
掌事媽媽見紫羽醒來,剛要出聲。紫羽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她便心下瞭然,輕手輕腳地邁步出門,恭候在門外。
紫羽緊緊鎖住曉風此時熟睡的面容,此時的他,眼神複雜。
良久,他收回視線,轉身出了廂房,末了,又貼心地為裡面熟睡的人關上房門。
「你們可有怠慢了她?」
「屬下不敢,自從曉風姑娘入樓后,我等盡心照顧,公子可放心。」掌事媽媽面上平靜,心裡卻一陣后怕。想必曉風姑娘一到她這小南國的時候,就有人傳消息到公子那裡了。
但她並無接到任何指示告訴她應該如何做,幸好她看到曉風姑娘腰間的玉佩,那可是象徵公子身份的玉佩,見玉佩如見公子本人。
她立馬意識到這姑娘跟公子關係不一般,既然公子不傳話,那她就只能先好生伺候著,靜待公子傳令。
她清楚,曉風姑娘身邊肯定有玄武白虎他們那幫人暗中保護,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公子的眼。所以今晚那書生闖進曉風姑娘的廂房並劫走曉風姑娘時,她才讓人故意放水。她明白,這也是公子的意思,不然就憑那二人,恐怕連二樓都上不來。
「嗯,那便好。」
「公子,這是屬下分內的事。」掌事媽媽恭恭敬敬低著頭,心裡卻仍舊打鼓。
這做屬下的已經夠難了,做您的屬下,是難上加難!以後這曉風姑娘的事,能不能給點提示?不然她小命怕是難保!
紫羽淡淡睨了她一眼,看出她的心思,語氣淡漠:「以後曉風姑娘要做什麼,由著她就是了。切記,莫要約束她。」
「是,屬下定會謹記。」
等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遠了,廂房內的曉風突然睜開了眼。
「小樣兒,跟姑奶奶我斗,你道行還差了點兒!」
當初她接過紫羽手中的玉佩時,就看出這玉佩價值不菲,根本不是他口中的贗品。她本不想收這麼貴重的東西,怕弄不好就會惹禍上身。但紫羽有句話說得對,這玉佩說不定能在她危急關頭保她一命。畢竟她人生地不熟的,而且又是穿越之身,暫時能有個靠山傍傍身,總比沒有好。
果然,那天掌事媽媽瞥了眼她腰間的玉佩后,神色凝重,她就知道,她賭對了,紫羽果然是個有身份的。自她來了小南國,她行事自由,完全沒有寄人籬下的窘迫。似乎,這掌事媽媽,沒有打算過問她的行蹤,也不打算安排活給她。今晚的演出,還是她自己提出來的。她在這青樓,就是來吃白飯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他便是她夢中的那個紫羽,那她現在,又是誰?她並沒有身上這副身軀原主的記憶,光憑那個夢,她還不足以清楚她跟紫羽還有那個蒙面女子的愛恨糾葛。紫羽如果想再殺她一次,簡直是易如反掌,她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他此番故意接近她,費勁心思與她演戲周旋,究竟是為何?
曉風挖空心思想著,忽然一拍腦門。難道,是為了那隻鐲子?那場大火過後,他並沒有如願得到那隻鐲子?也是,她記得他說過,那隻鐲子認主。必定是他失策,到最後也沒有得償所願。
」白虎,你那邊如何?「紫羽啜了口茶,轉向一身白衣的男子。
」公子,屬下調查過了,曉風姑娘,是一名無父無母的孤兒,多年來一直住在城外不遠處的貧民窟里,但是——「白虎不知如何開口。
「但是什麼?」紫羽急忙問道。
「但是,曉風姑娘,理應在七天前,便暴斃身亡。」白虎見自家公子若有所思的眼神,也覺得不可思議,「跟她一起住在貧民窟的人,因為沒錢下葬,便把曉風姑娘放到了亂葬崗。生前與姑娘交好的一個孩童,知道姑娘被扔進了亂葬崗,便趕了過去。待他過去找屍身的時候,發現曉風姑娘的屍身,不見了。」
一旁的玄武聽著白虎的彙報,後背早已冷汗涔涔。偷偷瞄了眼自家主子,見自家公子也陷入思索中。
」你確定當時曉風姑娘已經暴斃?「過了許久,紫羽已然回神。
「據貧民窟的人說,當時曉風姑娘,確實是暴斃。「白虎一臉肯定。
「她終於回來了。」紫羽喃喃,定定看著窗外,眼神欣喜又哀傷。
一天前。
一處荒郊野外,幾個農婦在河邊一邊渙衣,一邊興緻勃勃地聊著最近的八卦。
「你們聽說了嗎?韓富商的女兒韓小姐前幾日忽生一場大病,據說當晚大夫都束手無策,眼看著就要不行了,卻在第二日第一聲雞鳴的時候,奇迹般醒了過來。」
「這個事情我也聽說了,據說大夫都說韓小姐可能熬不過當晚了,韓老爺子還偷偷地讓管家置辦棺材呢。整個韓府的人守在韓小姐的病床一晚上,結果天一亮,韓小姐忽然眼睛一睜,把所有的人嚇了一跳。」
「一開始大家都以為韓小姐這是迴光返照,但後來韓小姐不僅能吃能喝,還沒幾日就活蹦亂跳了。當真是奇事一樁。」
」你們說的這些都不算什麼。」其中有個婦人沾沾自喜道。
「怎麼,你還知道些我們不知道的?」眾人皆看向那個婦人,一臉好奇。
「我家妹妹在韓府做丫鬟,這件事情我再清楚不過了。你們不知道,這韓小姐醒來之後,這兒——」婦人指指自己的腦袋,「不好使了。」
「怎麼,莫不是,傻了?」一人開口。
」嗯。「婦人重重點頭,「聽說啊這韓小姐醒來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他爹哭著鬧著要了一座郊外的農房,現在啊,可是日日在她那農房的院子里,澆花種田,還嚷嚷著,要在那裡種一輩子的田呢。」
「這韓小姐,看來真是把腦子給燒壞了啊。這田有什麼好種的,還種一輩子,不如來我家給我種田,我們家正愁沒有人丁呢,哈哈哈。」
「是啊是啊。誒,你們說,這是不是就是,地主家的傻女兒啊?哈哈哈。」一眾婦人都跟著笑了起來。
在婦人們看不到的一顆大樹下,站著一男一女。女子一身粗布衣裳,嘴裡叼著根狗尾巴草,姿態悠閑。男子手提一桶螃蟹,聽到前面婦人們的議論,一臉怒氣:」小姐,你別聽她們瞎說,這群婦人成天就知道說三道四,也沒別的正經事可做。小姐您別跟她們一般計較,我家小姐,聰明著呢。」
「二福,你說,這螃蟹,是蒸了吃還是油燜呢?」女子盯著二福提著的一桶螃蟹,似是猶豫不決。
「這——」二福頓了頓,試探性問道:「不如一半蒸了吃,另一半油燜?」
」好主意。「女子似是極為興奮,」二福啊,你這兩全其美的辦法,小姐我甚是滿意。為了嘉獎你,待會兒讓你多吃兩隻螃蟹。「
」謝小姐。「二福聽到小姐要獎賞她,便把剛才的不快忘到了九霄雲外。
」那我們趕緊回去蒸螃蟹,晚了這螃蟹就不新鮮了。「女子催促著,急急離開。身後的二福見狀,也忙跟了上去。
一座綠蔭環繞的小木屋裡,飯香四溢。院子里,一張四方的木桌,兩條原木長凳,一主兩仆相對坐著,但三人並未言語,一時之間氣氛安靜,席間只有碗筷的交錯聲。
思思兩手剝著螃蟹,思緒卻飄到了別處。
距離她穿過來,已經有幾日了。那日她跟曉風還有小雨乘遊艇出海,曉風突然加快速度,她跟小雨看到一團巨大的紫色海浪掀起,接著一聲巨響后她便陷入了昏迷。
醒來后入眼的是一個陌生的面孔,梳著一頭滑稽的髮型,接著便有無數人輪番上前察看她,朦朧中她竟聽到有人高聲喊著「大夫」兩字。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待到有個戴著布帽留著鬍子的老爺爺上前給她把脈的時候,她腦子一激靈,已然全明白過來。
」哈哈哈哈,甜甜的戀愛終於輪到我啦?!「
她當時一時激動難耐,舉起高呼的雙手用力過猛,打到還在給她把脈的大夫臉上,把房間里的眾多丫鬟家丁,還有她在這裡的爹娘,都嚇得夠嗆。聽她貼身的丫鬟說,她這幾日的行為舉止,讓韓老爺子跟韓夫人擔心得飯不能食夜不能寐,還悄悄差人去尋江湖道士,希望能找個得道高人治好她。
這幾日街坊領居的碎言碎語,她聽得耳朵都生出繭子來了。她對這些都不甚在意。
在最初幾日的興奮過後,她早已冷靜了下來。雖說以前看的穿越小說里,劇情里都有一個又帥又多金又鍾情的男主,在女主遇見危機的時候挺身而出,次次護住女主使其逢凶化吉,但那都是小說,都是作者編的。
現在到了她這裡,別說男主,就連一個像樣的男人她都沒遇見過。看來,不管到了哪裡,這甜甜的戀愛,都註定與她這個母胎solo二十幾年的人無緣啊。
況且,現下最主要的,不是談戀愛,而是要想辦法儘快與曉風跟小雨團聚。她雖對曉風跟小雨是不是一定也跟著穿了過來沒有十分的把握,但從她們一同在遊艇上出事來看,如果她穿越到了這裡,那麼曉風跟小雨,極有可能也已經穿來了這裡。
故而,她自從醒來后便大張旗鼓地行事,找爹爹要農房、命二福在院子里辟出一塊田地、帶領貼身丫鬟每日澆花拔草,這一來,是為了彌補她在現代朝九晚五兩點一線,不能實現詩與遠方般田園生活的缺憾;這二來,是為了迅速擴大自己的名聲,讓周圍的人都知道韓府的小姐生了一場莫名其妙的病後,性情大變,幻若兩人。
她的姐妹若是聽到了這則異聞,一定會起疑心,尋到她這裡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