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說與亡者聽

第156章 說與亡者聽

在李子儀謹慎的駕馭下,飛舟逐漸抵達了廢墟的中心區域。

越到中心,地面的凹陷變得越深。

直至百丈。

地面鋪滿了焦糊的沙石,位於其中會感受到暴風將起的一種錯覺。

遠古的戰場,至今依舊殘留著令人震撼的風景。

船上的眾人心生同感,目光中含有一股深深的敬畏之情。

敬畏著天地之力。

敬畏著遠古的強者。

與四人不同的是,抵達星辰廢墟深處之後,雲缺出現了一種奇特的感受。

悲壯。

耳邊彷彿出現了沙場的號角與戰鼓,喊殺聲穿越了千百年的歲月,直抵耳畔。

雲缺下意識的捏起了拳。

又詫異的緩緩鬆開。

怎麼了?

為何會有這種想要去戰鬥去殺伐的奇怪感覺……

莫非我也經歷過遠古的戰爭?

雲缺陷入了迷茫當中。

星辰戰場的形成,至少上千年,以自己的年紀又怎麼可能經歷過那場戰爭呢。

疑惑被孔氣氣的驚呼聲打斷。

「看!這裡有好多蹄子印!」

孔氣氣跳下飛舟,指著面前一片焦黑的沙石驚呼道。

眾人圍攏過去,果然看到一些混亂的印記,每一個蹄印比海碗的碗口都大。

「中間分叉,兩隻大趾,這是豬的腳印。」

牧岩宗用眼睛一掃便認出蹄印,忌憚道:「以蹄印的大小來看,此獸至少高達兩丈,如此巨大的豬妖,肯定為高階程度,妖族果然到了無界城。」

李子儀望著四周遍布的巨大蹄印,沉重道:「聚集在這裡的豬妖數量很多,能否分辨出是何種豬妖?」

不等牧岩宗說話,許清風先說道:「天下豬妖雖然不少,能聚集如此數量的高階豬妖,也就只有一個地方,黑甲山。」

孔氣氣瞪起了眼睛,道:「八大妖山之一的黑甲山!那群厚皮豬難纏得很,我的法術也很難奏效。」

牧岩宗點點頭,贊同道:「許先生說得沒錯,以數量與蹄印的形狀分析,曾經聚集於此的豬群極有可能是黑甲山的黑甲大豕一族,看來八大妖山的妖族強者也抵達了無界城。」

許清風道:「妖族有著天然的強橫體魄,在無界城能更好的存活,我們可得小心了,那群厚皮豬可難纏得緊,我曾與黑甲大豕中的高階妖修交過手,確實很難獲勝。」

李子儀道:「妖族的嗅覺最靈敏,連八大妖山都來了無界城,看來古法寶出世的消息不是假的。」

其餘幾人紛紛點頭。

古法寶出現,預示著一場血雨腥風,而大祭酒的下落愈發變得危險。

孔氣氣道:「打不動就智取唄,一群豬而已,笨得很,看我不耍得它們黑甲山的蠢豬團團轉。」

黑甲大豕防禦能力超然,但速度不算太快,是一個短板,加以利用的話,的確能將豬群限制住。

牧岩宗始終緊鎖眉頭,望向遠處,道:「就怕不止黑甲山一處妖族進了無界城,好像還有蛇行的痕迹。」

孔氣氣嘿了一聲,道:「管它來多少妖族,咱們既然到了,總不能現在就打退堂鼓,先進城再說。」

說罷她拿出一塊小巧的元石碎片,運轉靈力將其包裹后,然後搓碎。

隨著碎屑紛落,一條狹長的空間之門開啟。

說是空間之門,其實更像一種空間裂痕,只不過門內沒有狂暴肆虐的空間之力,而是一處平穩的通道。

許清風自告奮勇當先走了進去。

雲缺注意到許清風在踏入光門的同時,渾身迸發出猶如實質般的護體靈力,竟形成了一副奇異的靈甲。

武道強者的護身法門,武靈甲。

四人緊隨其後,紛紛邁入空間門。

門內是一條冷冽的隧道,四周由無形的陣道力量支撐,在隧道的外側,是風暴般的空間之力。

如果這條隧道坍塌,走在其中的活物將會頃刻間陷入空間裂痕當中。

牧岩宗幾人的臉上寫滿了忌憚,沒人吭聲,腳步極快。

隧道不算完整,但好在結實,可見當年建造此地之人擁有著多麼可怕的能力。

經歷過毀滅的戰爭之後,仍舊能保留著空間通道的堅固。

很快眼前出現光亮。

穿過光暈,前方豁然開朗。

五人所在之地,是一條青磚鋪地的長街。

街邊兩側林立著已經坍塌或者即將坍塌的樓閣殿宇,天空蔚藍,日月同懸。

放眼遠方,此地竟是一座無邊無際的巨大城池!

無界城。

正如其名。

這裡是一座沒有界限的遠古巨城,宏大到令人震撼。

若完好之際,生活在這座城裡的人們怕不得比整個雲州的人族都要繁多。

大唐最為熱鬧繁華的天祈城與無界城比起來,如井底之蛙,不足萬一。

這是片奇異之地,處處充斥著繁華凋零之後的悲涼。

這是片世外桃源,每一座建築古香古色,即便荒廢多年,也能從坍塌一半的院牆與殘破的屋檐下窺到些古建築獨特的韻味。

來到無界城,宛如穿越了歲月的長河,抵達了恢弘蒼涼的遠古。

李子儀孔氣氣等四人均被四周的景緻震撼,心緒久久不寧。

而雲缺的心裡卻升起了一種強烈的念頭。

故鄉!

當初在星壁空間,雲缺就有這種念頭一閃而過,抵達無界城后,這股念頭變得洶湧而強烈。

那是一種淚水即將奪眶的感動。

遊子多年後邁入家門的思念之情。

站在空曠無人的長街上,雲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巨城的中心區域。

城中,有一片茂密的竹林,隔開了內城與外城。

在竹林之內,才是無界城最為兇險的內城區域。

「先找落腳地。」

李子儀環顧四周,不知提防著什麼,神色緊張,引風劍盤旋於身側,準備時刻出手。

孔氣氣與許清風也是一樣的狀態,各自涌動著精純的靈力,表情凝重。

牧岩宗儘力穩住心緒后,在附近尋了一處還算完整的樓宇。

這裡看樣子像是一座茶樓,共有兩層,中間是挑空的穹頂,顯得大廳極為寬敞。

若有說書的先生,無論一樓還是二樓的茶客均可聽得真切。

進門之前,牧岩宗先放出一隻渾身碧綠的小壁虎。

壁虎一路攀爬,在大廳里轉了一圈后依舊安然無恙。

許清風就要當先進去。

被牧岩宗急忙攔住,道:「許先生稍安勿躁,二樓尚未探查,穩妥起見,還是稍等片刻為好。」

碧綠的小壁虎,從大廳直接爬到二層。

當抵達二層的過道,忽然一道雷光閃過,小壁虎直接化作飛灰。

擊殺了小壁虎的雷光並未消散,而是掉落到一層的地面,形成一團雷弧扭曲不停,類似一條雷電凝聚成的雷蟲,噼啪聲中發出震撼人心的雷電氣息,許久才消散。

「這間樓宇中有雷力殘留。」李子儀忌憚道。

「雷力殘留最為兇險,但也最好清除,就選這裡落腳好了。」孔氣氣倒是不太在乎。

她是駕馭法術的強者,對雷電之道極為精通。

牧岩宗見小壁虎被雷電之力擊殺,反而長出一口氣,再次放出十隻碧綠的小壁虎。

小壁虎快速在二層爬行,不時被雷電擊殺,噼啪聲不斷。

不多時,總計二十多隻壁虎死於此地。

也撞出了二十多道肉眼甚至靈識都無法發現的雷力殘留。

看著最後幾隻小壁虎毫髮無損的爬過穹頂,牧岩宗這才走進大廳。

「這裡安全了。」

牧岩宗見雲缺微微皺眉,知道這位新任的先生不明白為何要在無界城先找落腳地,於是解釋道:

「無界城內每天會發生一次天災般的劫難,以五行之力的其中一種為基礎,被稱之為五行劫,造成籠罩整座城的危機,所以抵達無界城的第一件事,必須是尋找落腳地,也可以說成躲避五行劫的避難所。」

雲缺聽罷大感好奇,看了看已經略有坍塌的屋子,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城中的屋舍,看來大多都能抵擋住五行劫了。」

「正是,由於無界城內依舊存在著令人難以置信的陣道之力,城中的這些屋舍看似殘破,實際十分堅固,充當避難所躲避五行劫問題不大,若無意外,這裡是不會塌的。」

「如何判斷五行劫何時開始?」

「無法判斷,只能等待五行劫結束之後,我們才能確定會有一天的安全時間。」

以牧岩宗所言,來到無界城之後的第一件事不是四處尋找寶貝,而是等待五行劫的到來。

這也是最為穩妥的辦法,歷來進入無界城的修行者都會如此行動。

前人早已總結出的辦法,自然有其道理。

雲缺點點頭,尋張完好的椅子坐了下來,等待五行劫的出現。

許清風等人紛紛落座,唯獨牧岩宗沒閑著。

他又拿出一個木質的鳥籠,裡面裝著許多五顏六色的蝴蝶。

將每一種顏色的蝴蝶各取五隻。

分發給眾人。

這些蝴蝶十分小巧,只有指甲蓋大小,落在手裡也不亂飛,就在手腕處盤旋。

每人五隻蝴蝶,各有五種顏色,分別代表著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

牧岩宗解釋道:「這些化靈蝶各自對應一種天地靈氣,只要四周有五行靈氣爆發,化靈蝶的顏色會變得愈發鮮艷明亮,可事先提醒我們五行劫的到來與種類。」

許清風晃了晃手腕,化靈蝶隨著一同飄擺。

「好東西!能讓我們提前做出應對的準備,這些化靈蝶可價值不菲呀。」

牧岩宗苦笑擺手,道:「再價值不菲,也沒有我們的安危重要,到了無界城,有什麼寶貝都不能藏著掖著了,到時候真遇到危險可就悔之晚矣。」

牧岩宗看似在自嘲,也在隱晦的提醒幾人。

這裡太兇險,千萬別藏私,大家全力以赴才有活路。

此行的均為高手,更是人精,自然明白牧岩宗的提醒。

隨後眾人各自休整,等待著五行劫的到來。

雲缺落座后,目光始終打量這座茶樓,從一層到二層,最後落在大廳上方的長桌上。

長桌下是一尺多高的木台。

桌面上擺著古舊的茶壺,以及一方早已褪色的醒木。

後面是一張高背的木椅。

這是說書人的位置。

遙想當年,茶樓內人滿為患,喧嘩大起,茶香四溢。

隨著醒木一敲,熱鬧的茶樓頓時聲息皆無,落針可聞。

人們滿懷期待的等著說書人的書接上文。

如今的茶樓早已人去樓空。

人們不知去向。

或許隨著當年的戰爭消失於歲月當中。

唯獨留下了古老的茶樓。

在多年之後,重新迎來了客人。

當客人入座,這座茶樓也彷彿就此活了過來。

一個個模糊的影子相繼浮現,或坐或站,或三五成***頭接耳。

荒廢了不知多少年的茶樓,居然又熱鬧了起來。

啪!

大桌上,醒木並未動,卻有響聲傳出。

回蕩在樓內。

下一刻,四周模糊的無數影子立刻安靜,充滿期待的望向木桌方向。

一道身穿長衫的人影逐漸浮現在桌后,端著茶杯,掀蓋吹著並不存在的熱氣。

那是說書的先生,全場的焦點。

被詭異的氣氛所感染,李子儀孔氣氣許清風牧岩宗四人目光茫然中帶著古怪的期望,紛紛望向木桌。

他們也在等待著說書人的故事。

無界城內,五行劫尚未出現,此行的學宮先生卻當先陷入了一場夢魘。

「書接上文。」

「大元帥深陷險地,眾將官唯有小將軍請令出戰。」

「此戰能否殺出重圍……」

隱隱約約的聲線在茶樓內起伏,帶著一種攝人心魄的力量,強行將李子儀等人的心神拉入了危機四伏的戰場當中。

唯有雲缺,目光中非但沒有絲毫茫然,反而逐漸冷漠下來。

「沒頭沒尾,無前無後,你的書,該說與亡者聽,何必來說給活人聽。」

雲缺的一句話,打斷了說書人的故事,惹怒了四周影影綽綽並不屬於陽間的茶客。

也驚醒了陷入其中的四位天祈先生。

李子儀等人紛紛大驚,后怕不已,冷汗直流。

若非被驚醒,他們很可能陷入這場夢魘,再也無法醒來,成為這間茶樓里活著的茶客,永困於此。

在四人驚懼交加的目光下。

雲缺起身,走上木台,站定於桌前。

雲缺的眼裡掠過一抹滄桑。

抓起古舊的醒木。

啪。

「書無下文,就此終了,散了吧。」

四周影綽綽的身影不在晃動,默默注視著桌前的少年。

木桌后,說書人的輪廓彷彿在嘴角展現出一抹無法理解的笑意,它竟緩緩躬身。

與說書人的動作一致。

四周無數的身影同時朝著雲缺躬身施禮。

好像在朝拜。

隨後消散於虛無。

茶樓里安靜下來,剛才的一幕猶如夢境。

只有李子儀許清風等人清楚的知道,那不是夢!

茶樓里的陰魂的的確確在朝拜雲缺。

猶如恭迎著他們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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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左眼有妖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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