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魏延的憂慮
林默跟隨小校走上了主峰,這裡是軍營帥帳。
帳篷的入口處,高懸的「魏」字方匾,昭示著主帥的身份。
大漢鎮北將軍,魏延魏文長。
林默知道,東南西北四鎮將軍是蜀漢的軍階。如今除了老將趙雲以軍功資歷位列鎮東將軍,軍中最高軍階者便是鎮北將軍魏延魏文長。如果說諸葛亮是蜀漢的實際控制人,那麼魏延可以說的上是蜀軍的第一上將。
能被魏延深夜緊急傳喚,林默預感到一段緊張刺激的劇情即將展開。
隨著一聲簡單的傳稟,林默被召入營中。
迎接他的,是魏延沉默的背影。
甲胄在身的鎮北將軍靠著條案,凝視著賬布上懸挂的川隴地圖。
林默順著望去,地圖上此起彼伏的墨色山脈橫亘在漢、魏兩個大字之間,宛若天然屏障,又像吞噬無數生命的地獄鴻溝。
一道道象徵兵鋒的紅線沿著西漢水的走勢,分自標著褒斜道、駱穀道、散關故道以及隴西大道等古道山路曲折北上,繞過北面的天水、隴西、安定三郡,鋒頭直奔長安。
這圖關乎北伐的戰略。歷史上諸葛歷次北伐,如鬼魅般擇一而行,總是讓魏軍防不勝防。可以說選對了出兵路線,戰役就成功了一半。
「靖川,江東一行,你乾的不錯。」魏延回頭,鷹隼般的劍眉下,犀利眼神掃過林默周身。
這在那捲竹簡中提到過,靖川是林默的表字。
「都是魏帥運籌帷幄,末將只是儘力辦差。一切皆是為了漢室復興。」林默故作老練的客套著,唯有最後一句是發自真心。
興復漢室,還於舊都,這是他的任務,也是此次的目標。
「是啊,都是為了漢室復興。」魏延輕嘆一聲,屏退左右,極為親密的拉著林默坐上了坐席。
魏延掌力蒼勁,戎馬倥傯留下的老繭清晰可感。
「一晃已經快二十年了。當年先帝席捲荊襄,本將還是一頭黑髮,而你呢,那年還是我手下一個十三四歲的娃娃兵。一轉眼,小娃娃都成了將軍了,魏某的鬢角也生出白髮了!」
「末將永遠是魏帥之兵,但有所命,無所不從!」
林默積極地回應著,他期待著魏延將如何講述子午谷奇謀的構想。
鎮北將軍輕輕嘆了口氣,伸手入懷,掏出一條兩指般細長的絹布,輕輕鋪展在林墨眼前。布條周邊滿是撕扯的痕迹,上面赫然是三個暗紅血字:
「白帝已……」
魏延長嘆口氣道:「寫這字的人,名叫龔正,是本帥任漢中太守時埋進長安的一枚暗釘。」
所謂暗釘,便是代指潛入敵營的間諜。
林默盤算著,魏延就任漢中太守是建安二十四年的事,這麼看這位人在曹營心在漢的龔正老哥,在長安已經快十年了。
而一般在小說里留下血書的人,都是死人。
「所以這位龔正兄弟……死了?」林默試探著問道。
魏延點頭道:「半月前,他帶著絕密軍情從子午谷小道返回漢中。本將派了三十無當飛軍前去接應,可是這三十名精銳和龔正全部被人誅殺於谷口。」
「無當飛軍是我軍最強精銳,連他們都救不了龔正的命,只留下這半張字條。」
儘管要保持將帥的穩重,可是魏延在說道龔正之死時,語氣中仍不免透露出遺憾與不甘。
但除了離奇的兇案,還有三個字牽動著林默的神經。
魏延終於提到了「子午谷」。
這場襲擊和子午谷之謀有關。念及此,林默搶過話鋒:「敢問魏帥,可是要末將去追查偷襲真兇?」
魏延搖了搖頭:「現在緝兇於事無補,大戰在即,重要的是將龔正身上那條斷了的線重新連起來。」
「本帥想請靖川潛入長安,幫忙取回一件要緊的東西。」
如果是尋常玩家,此刻一定會追著問下去。但是林默滿心都是子午谷奇謀,所有這一切看似離奇破碎的片段經他稍加思索,立刻便串聯成一條完整的邏輯鏈條。
「魏帥要的這樣東西,是不是大軍兵齣子午谷直抵長安時,打開長安大門的鑰匙?」
林默迫不及待的說出推理,這種迅猛思緒來自他對三國歷史的研究。
不論如何,從魏延的回應里,他知道自己猜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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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延瞪大了眼睛,猛然回頭望了眼地圖,又望了望眼前自信的林默。
兵齣子午谷的戰略構想他只向諸葛丞相說過,屬於軍中最高機密,難道眼前之人只靠一張地圖和自己的隻言片語,便能一舉窺得自己的心機?!
「靖川真乃智將。」魏延露出淺笑,他知道自己找對了人。
其實他哪裡知道,眼前這個人已經為看遍了千百年關於子午谷之謀的所有記載,寫下了百萬字奇思妙想。可以說林默對子午谷之謀的了解,並不亞於魏延。
魏延收起了淺笑,指著地圖道:「不錯。龔正所肩負的使命,正是幫助本帥,不,是幫助大漢完成子午谷奇謀。本帥計劃仿霍去病破匈奴王庭之故事,不帶輜重,不要援兵,在丞相率大軍西出祁山時,率領五千偏師從子午谷小路直搗長安!」
也許是終於能與人分享心中塊壘,在描述子午谷奇謀時,魏延的語速明顯加快。
「雖然兵齣子午谷是險著,但是只要有內應配合,便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奪城。險著即是殺招。可惜,內應的消息隨著龔正沉入黃泉。如今我軍不僅與內應斷了聯繫,本帥更是擔心,若是曹魏狗賊殺了龔正,獲悉了北伐大計,那一切便……」
說到最後,魏延再也難掩憂慮之色。
林默也不禁皺起了眉頭。他曾看史家分析過,蜀漢的北伐關鍵所在,便是憑藉秦嶺茫茫山路掩蓋真實出兵計劃,每次或出祁山大道,或走小道,打曹魏一個措手不及,才能艱難取得戰略優勢。
否則,若是曹魏預知蜀漢的出兵安排,只要在必經之路上安一偏師鎮守,便能將百萬蜀軍拒之門外。
蜀道之難,是進亦難,出亦難。
林默將思緒拉回,對面的魏延正在用期待的眼神望著他:
「軍情緊迫,非靖川之才不可解此危機。」
果然,用間就是子午谷之謀的玄機!
聽完魏延的話,林默沒有預想的那樣興奮,反而一陣欣慰之感湧上心頭。
早在籌備自己的小說時,林默就對子午谷之謀充滿懷疑:魏延是久經沙場的蜀中驍將,其提出的子午谷奇謀絕不是偏師冒進的昏招,否則憑劉備的識人之明,敢把讓他來當第一任漢中太守嗎?
他不禁猜測,子午谷奇謀一定大有文章。
這個設想,在此刻得到了印證。
莫愁前路無知己啊……作為歷史愛好者,他的內心感到一陣欣慰,一份喜悅。
「末將願往!」
林默起身行禮,用極為恭敬嚴肅的口吻許下莊嚴軍令。
「事不宜遲,末將這就去收拾行囊。」他說著要走,被魏延攔下。
「莫急。茲事體大,還需稟明丞相。」
「丞相?我能見到丞相?」林墨瞪大了眼睛,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在遊戲里與諸葛亮相見。
魏延點頭道:「走,你我同去丞相行轅。」
夜色寒涼,十餘騎快馬出營,向著丞相行轅的方向疾馳而去。
而在不遠處角落裡,一個黑色的身影扒著拒馬欄,用一雙驚恐的眼睛窺探著魏延和林墨的一舉一動,然後帶著所見所聞,如鬼魅般逃離了營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