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震驚了漢武帝
御史大夫桑弘羊前幾日告病在家。今早一退朝,便受了詔令,前往奏疏閣,尋找一年前的三個奏本。
桑弘羊本來以為是苦差事,去往的路上,聽自己的屬下回稟言說去年的奏摺皆被雨泡了,為此還殺了一批官員,那三個奏本或許不好找。
來到奏疏閣,屬官行禮過後,便將奏疏目錄書簡擺在桌面上,之後站在一旁聽差遣。
「陛下要尋去年八月的三個奏本,讓我看看它們的編號。」桑弘羊在攤開的竹簡上一一尋找。「八月初五的朝堂實錄三則。」
屬官一聽,渾身顫抖。
他知道桑弘羊所要的三個奏章正是「天子三問」,沒想到劉閎果然對劉病已出手了,而且動作還這麼快。
劉閎的手段不得不讓他忌憚,想想自己這次有把柄握在了他的手上,就覺得自己馬上會面臨不好的下場。
想到這裡,屬官的脊背都被冷汗濕透了。
「這三則奏章速速取來。」桑弘羊見屬官愣著沒反應,頓時就有些惱火,心中做好了這奏章被雨水浸壞的打算。
「下官馬上取來!」
桑弘羊一聽這話,馬上眼前一亮。
等三捆竹簡擺在桌面上時,桑弘羊忍不住問起來:「聽說去年的奏章大半被雨水浸泡,可有此事?」
「是!包括這三捆竹簡在內,確實被雨水浸泡過。但昨日陛下派遣了一人前來清理,昨天一日他們便給處理好了。」屬官如實稟報。
「哪來的能工巧匠?竟這般手巧。」桑弘羊打開一點竹簡查驗著題跋內容,確實看到了史官所記錄的陛下提出的問題。
隨著撥弄開竹簡,一串清秀的字陡然映入眼帘。
「這……」桑弘羊緊皺眉頭,倒吸一口冷氣。
他記得陛下為沒有任何良策而惱怒,等到批閱這三個奏章時,陛下跟重臣說到,「既然大家都沒良策,那就空白著這奏章,等到有了良策再行補上。」
「誰人這般大膽!膽敢在陛下的口諭奏章上書寫文字?」屬官嚇得忙跪趴下施禮,口口說到:「不是小人寫的,是昨日那個清理奏章的人寫的。」
隨後,屬官便將一個小子如何清理奏章,如何書寫等一五一十地訴說出來。
雖然盛怒,但桑弘羊卻被這些解策文字吸引住了。
一字一字地讀下來,桑弘羊陡然眼光放亮。
他又迅疾地打開另外兩冊竹簡,同樣看到了解策之法。
思忖片刻,桑弘羊的眼裡充滿了火熱。
「何人在此奏章上作答?趕緊給我找出來!」
「這個……」屬官被桑弘羊激動的深情半天說不出話來。
「限你今天務必要將此人找出來!我這就去面見陛下!」桑弘羊說完,抱起三捆竹簡抬腳飛跑出門。
望著桑弘羊和眾隨從遠去的背影,屬官長嘆一口氣。
「哎!哪邊都不能得罪!這下我可闖了大禍了!早知如此,我昨日就該遞交了辭呈,還能保得一命。今日吾命休矣!」
屬官的淚水都流下來了。
未央宮,宣室殿。
漢武帝劉徹正與車騎將軍金日磾,左將軍上官桀商議蠢蠢欲動的匈奴侵擾邊疆之事。
劉徹正為找不到良策而眉頭緊鎖。
御史大夫桑弘羊火急火燎地奔來,手裡還托著三捆奏本。
一看他有些慌張的表情,劉徹不自覺緊張起來,「桑愛卿,出什麼事情了嗎?」
桑弘羊作為御史大夫,負責監察百官,代表皇帝接受百官奏事,同時職掌舉奏百官的非法和違失。
最讓劉徹緊張的是他突然舉奏哪個臣子造反了,或者哪裡的百姓又舉事了。
自從巫蠱之禍后,劉徹變得如同驚弓之鳥,最怕有人造反自己。
桑弘羊先是行了一禮,開口說到:「陛下,天子三問被解答出來了!」
「你說什麼?」
不只是劉徹無比震驚,金日磾和上官桀都極其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盯著桑弘羊看。
桑弘羊將手中的三個奏章一舉,顫抖著聲音說到:「這三個解答可謂天衣無縫!完美無瑕!」
「快呈上來!」劉徹激動地一屁股坐在了几案後面,迫不及待地要查看這些竹簡。
一旁的太監急忙將三個奏章接過去,輕輕排列著放在了几案上。
劉徹趕忙摸起一捆竹簡打開來,眯著眼上下看了起來。
金日磾和上官桀很是納悶地盯著桑弘羊看。發現他那雙昏花的老眼竟然泛著光芒。
兩人不知道桑弘羊在搞什麼名堂。
這老傢伙一向以「精於心算」聞名,不但會算賬,更會算計事兒,常常把一些小事兒弄成爆炸性新聞事件,讓陛下喜怒無常。
看看吧,這個老傢伙這次又要搞什麼名堂。
大伙兒都知道「天子三問」只有問題,還空白著解決對策。
這個老傢伙能把空白內容玩出什麼花樣來?
他這老傢伙啥事兒都能幹得出來。
譬如娃娃若尿了炕頭,他會假借老天說成是大漢疆域版圖應該這樣?
或者是竹簡文牘哪一塊被蟲子蛀了,說成是老天在示警,要行占卜事,抽取某某卦?
這些奇聞異事,怪老頭子能整得出來。
望著桑弘羊滿臉的激動神色,兩位老頭子一臉的茫然。
「好!」劉徹看完三個奏章,竟然猛拍桌案,「好啊!」
金日磾和上官桀頓時面面相覷,對三個奏章的神秘之處充滿了期待。
「你們也看一看,這些計策如何?」
一旁的太監將這三個奏章捧給了金日磾和上官桀。
兩人將這三個奏章看了一遍又一遍,手兒竟然都激動地抖動起來。
「陛下!皇恩浩蕩!大漢百姓有救了!」
一向謹言慎行的金日磾竟然痛哭起來,朗聲叫到。
上官桀更是激動地差點兒渾身抖成癲癇,「陛下,這三策可謂是天衣無縫,一箭雙鵰啊!」
「你們幾人都發表一下看法!」劉徹也激動地站起身來,在大殿內來回踱步。
三人對這三策難得意見一致地表示推崇,都對這三個計策給予了高度評價。
割據盤根錯節的豪強富人早已成了大氣候,一向喜歡搞中央集權的漢武帝哪能容忍?一直將其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該怎麼收拾他們呢?
按照漢武帝的性格,統統都殺了吧。
這些地方勢力盤根錯節,跟朝廷的高層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貿然殺了他們,可能會引起大亂子。
更何況,他們沒犯下足以殺頭的大罪,殺之無名。怎麼辦?
朝廷要臣們為此討論了很久,都沒有很好的解決良策。
奏章文字的對答是:把他們統統都遷到茂陵陛下的陵墓,令他們。
「陛下,此策可謂上上良策啊,既把他們束縛在天子腳下,派駐軍隊加強監管,又能使得茂陵地區迅速繁盛。妙啊,妙不可言!」
劉徹聽了也很激動,本來這幾日身體有恙,此時卻覺得神清氣爽,年輕了好幾歲。
「只是……」劉徹突然皺起眉頭,「朕的陵園設在茂陵地,此為機密,這寫策人是怎麼知道的?」
幾位大臣頓時面面相覷起來。
是啊,漢武帝一生好戰,得罪了不少人。
擔心死後遭遇不測,他為此做了好多疑冢。
而漢武帝唯獨測得茂陵之地乃風水寶地。
這可是朝廷機密。
寫策之人是如何得知的?
還是桑弘羊替劉徹解開了心中疑團。「陛下乃真龍天子,安卧之處必然有龍氣聚集。茂陵在今年這大旱之年竟然獲得糧食大豐收,這是天下百姓都知道的事。前幾日,數萬百姓還朝長安未央宮方向行了跪拜禮……」
這番吹捧,很得劉徹的心意。他捋捋鬍鬚,飄飄然起來。
幾人又商量了剩餘兩個。
在朔方築城,可謂扼住了匈奴進犯大漢疆域的咽喉,這樣不但可以構築抵禦匈奴的前方根據地,而且也節省了許多物資轉運的人力物力,又是一舉兩得。
評論起「推恩令」來,幾人興奮地討論了將近兩個時辰。
「推恩令」將諸侯王的土地分給諸侯王的子孫,化整為零,用溫和的方法漂亮地解決了諸侯王問題,實乃空前絕後的大手筆。
劉徹激動地振臂高呼:「哈哈!真乃天賜良策!好!好!」
幾人又分析了局勢,在推恩令的基礎上做了些補充。
可以推恩的則推恩,不可以推恩的就只好動刀了。
尤其是對於腐朽墮落、禍害人間的那些人,該殺則殺,絕不姑息。
商量周全了,桑弘羊便寫下旨意與決策,標註了「密」字,準備先召開一次內閣會議,給要臣們打下預防針。
等各抒己見,查缺補漏后,再在朝堂上和盤托出,無異議后,頒布實施。
看著決策天衣無縫了,劉徹激動的心情才稍稍有些平復。
他再次將三個奏章反覆閱讀,突然發現有些字竟然是錯字。
擅長懷疑他人的劉徹抬起了異樣的目光,詢問桑弘羊:「這不會是桑愛卿早想到的計策吧?」
金日磾和上官桀也持有這番懷疑心思,不免一起瞧向桑弘羊。
桑弘羊卻一臉的鎮定。
「啟奏陛下,與這寫策人相比,臣實乃愚笨之人,臣若是早有這上上良策,早就上書稟報了,何苦讓陛下為此事日夜煩惱,勞心勞力啊。」
覺察出桑弘羊言語中並無虛假,劉徹又仔細品讀幾遍。
「此人的字寫得真差,還寫了好多錯字,到底是何許人也?」
「陛下,寫策之人乃是一位十二三歲的少年。」
「什麼!」劉徹連同另外兩位大臣震驚地下巴頦都要掉了。
桑弘羊將奏疏閣屬官的一番話訴說了一遍,金日磾突然一拍腦袋,說到:「陛下,臣想起來了,前日確有一道旨意,是讓一人去清理被雨水浸潤的奏章,還是限他三日之內完成。」
「三日之內?千餘奏章啊!」
「被雨水浸泡良久,還滾在泥土裡面……」
「清理地如同沒受水澤浸潤一般……他是怎麼做到的?」
上官桀更是拍著胸脯說:「如果陛下把這差事給臣去干,恐怕一百人也得干三四天,不一定能幹得這般好!」
……
「此人叫什麼名字?」劉徹皺著眉頭詢問到,他覺得此人真是奇人,能在一日之內便將裹在泥土裡的千餘奏章清理出來,此人智慧過人。
有此智慧,能想到三策解決之法,也是不難理解了。
「陛下,此人姓劉名病已。」金日磾回稟到。
「劉病已?這名字好熟啊!」
「陛下,下過旨意后,臣特意查了這人的底細,此人乃史皇孫劉進之子。」金日磾有意避開了為太子劉據,而是直接提了劉進之名。
劉徹一臉地茫然。
劉據的災難仍舊在他心中隱隱作痛。
金日磾看著劉徹的臉色,輕聲說道:「此人還是庶民,后元二年,陛下大赦天下,他得以從郡邸獄出來,被掖廷令張賀養在……」
上官桀和桑弘羊同時面露驚訝。
劉徹卻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神情蕭瑟。
「傳旨下去,劉病已因解答天子三策有功,封其號為皇曾孫。」劉徹緩緩地睜開眼,眼神無光地補充到:「等到推恩令頒布之後,即刻奉賞。」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