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潛龍之宮

—…—

湖岸旁，作戰計劃準備就緒，摩尼亞赫號上，愷撒正在檢查所有裝備，作為代理船長的他負責提供支援，同時要保證與大夥的聯絡。

忽然，一陣電話鈴聲響起，愷撒知道是誰打過來的，抓起座機聽筒：「帕西，怎麼這個時候來關心我了？」

「少爺，家族裡的老人關心你，這次屠龍計劃務必要萬無一失，就算計劃失敗，您也不能出事。」帕西依舊是熟悉的口吻，熟悉的敬語，儘管並不在一起，但他對少爺的關心絲毫不少。

「帕西，你這是盼著我出事嗎？」愷撒笑了笑，「沒事的，不就是幾十米長的大蜥蜴，能有什麼事。」他半開玩笑，絲毫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也不曾想象過那心跳的源頭有多恐怖，這個時候的愷撒，終究還處於中二和年輕的時候，只在書本上學習過屠龍的知識，面對過最強的龍族也不過是剛剛孵化出來的紅龍幼崽和亞馬遜雨林里的次次次代種，遇到過的最危險的局面，也僅僅是高危死侍，每一次任務都無法和真正的龍王相提並論。

「如果是無法對抗的敵人，請立刻脫離戰場。是家族要求你留在艦上的，希望你能接受家族的好意。」帕西輕聲道，「您的言靈有些特殊。」

愷撒表情略微有些變化，充滿著一種無奈和煩悶：「那群老混蛋……現在還來指手畫腳嗎？」

「少爺……」帕西知道這位少爺究竟是什麼樣的脾氣。

「我知道，我不會莽撞的，能給龍王最後一擊，也是我的榮耀，風暴魚雷都已經準備好了，還真不用擔心。」他倒安慰起帕西來了，隨後目光轉向岸邊，默默的注視著眾人準備下潛。

真想和大家一起下去啊，但他說服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任務，掌握裝備部目前的最強戰力。他想靠風暴魚雷成為對龍王一擊必殺的那個英雄，二年級實習報告上也可以添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風忽然大了起來，嘩啦啦的。吹著那陣高天之風，愷撒眯起眼睛，目光中的紅髮漸行漸遠。

……

「水裡可能會很冷，注意點。」零看了一眼路明非，那清冷的聲音和素白的臉配在一起，充滿了別樣的韻味，像個洋娃娃。但洋娃娃板起臉的時候也挺可愛，路明非喜歡她這樣，點頭如搗蒜，反正漂亮妹子說什麼都是對的。

「哈哈，要我跟你搭檔呢，還是零或者夏彌來陪你？」諾諾相當照顧萌新，在準備完畢后還不忘過來瞅瞅。

「就這樣吧……我第一次啥也不懂，就跟著你們屁股後面。」路明非這時心真的很虛很虛。跳傘的時候差點腦缺氧，這下潛的時候會不會又出什麼幺蛾子？他剛準備走進水中，零又喊住了他，原來這個憨憨的傢伙連面罩都能戴錯。零非常細心的替他綁好了後面的鎖扣，她很小隻，卻還踮起腳來服侍路明非。

「謝謝。」

搞不懂這種怪異的感覺，但路明非也能體會到大家對他態度都很不錯，可能是因為S級的緣故，也可能是因為魔改后的世界就是這麼玄幻。

「不用謝。」零忽然道。

「嗯？」路明非歪頭。

零回頭看了他一眼，有些尷尬的咳嗽一聲，吩咐道：「保護好自己。」

「收到！」路明非聽話，他也只能做最慫的那隻老鼠了。

很快，有樣學樣的路明非開始跟著大部隊行動了。

明明才剛來這所學院，卻又要直接面對這種艱難的任務，他雖然有些頭大，但也只能跟著大家走，大不了就掛科，反正卡塞爾學院掛科應該不會開除學籍就是了，他的臉皮已經厚起來了。

戴上潛水裝置，第一次潛入幾十米的湖水，並且跟著楚子航等人一路向更深的地方潛入，就這麼做，也很簡單嘛，其實也沒他想的那麼難。

「撲通——」

落水之後，一片無邊的黑暗向他包裹而來，同時還伴隨著冰冷的溫度，像是墜入冰窟，令他回想起了那天的冰海白月，也是這般寒冷。

水下清晰度很低很低，就算是開啟了探照燈也一樣。

水質雖然很好，但達到一定深度后陽光都毫無用處，管他水質有多好，反正陽光就是照不透。

很快，路明非聽到了特殊的聲音，在水下如同雷鳴一般回蕩。不遠處的零看了路明非一眼，似乎在確認他的位置。路明非總是有種奇怪的感覺，像是有人在保護著他，圍繞著他轉，零首當其衝，其餘的感覺，他不太懂。

時間一分一秒的度過，深度也在不斷的下降。

岩石、廢墟，並不平靜的水底終於出現在他們眼前。

在水下某一處的廢墟斷層中，他們都看見了一個漩渦，一個無比龐大的漩渦，它出現在水下廢墟的裂縫中，相當突兀的橫在所有人面前。

它散發著堪稱恐怖的吸力，將所有人都卷了進去。

路明非有種坐過山車的感覺，這種感覺包裹了他全身上下，讓這個根本就沒有接受過訓練的可憐傢伙無數次旋轉，差點想在呼吸器里嘔出來。

還好他強行憋住了，雖然整張臉都是苦瓜臉，好在成功上岸。

唐銘也從水中鑽出來，皺著眉頭看向不遠處的城墟。

忍受著相當難聞的味道，路明非也抬起頭來，看向這個神秘之地。

這裡到處都是特殊的文字，密密麻麻的布滿了頭頂和地面。

唐銘輕聲道：「我們已經到了，這就是龍王的寢宮。」

「好大……好安靜。」路明非有些敬畏的說道。

讓他來形容的話，這裡的大小簡直和紫禁城一般，極其空曠，充滿了空氣，空氣中帶著歲月的味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魚類腐爛后的味道。」諾諾捏著鼻子說道，「這裡的空間也有些特殊，通過負壓排除了水的入侵，剛才那個漩渦，就是通往這座巨城的入口，相當神奇的煉金技術，在水下締造結界。」

「看來無形之中，我們已經闖入龍王的結界里了。」夏彌輕聲道。

「看見這些文字了嗎？一種極其古老的象形文字，從圖畫文字演變過來，看這種形態，很有可能起源於蘇美爾文，甚至還有甲骨文的影子。」

唐銘召集了所有學生，指著一處複雜的文字圖形道。

「真難看。」

路明非憋著鼻子看著這些字，這些東西和現代文字完全不同，歪七扭八，像毛毛蟲爬出來。

「這種文字里有龍文的影子，可能是以前的混血種刻寫的，他們尊敬而恐懼那位龍王，它賦予了人類火種，把人類當成奴僕使用，當年的人類還感恩戴德。這片曾經的湖泊，當年也有一個輝煌的文明，甚至追溯到了史前。」唐銘繼續道，「在青銅上書寫文字的手段很少，除非是在它熾熱之時，每寫下一個字，就有一個人要獻祭，這裡到處都是死難者的靈魂。」

沒人敢反駁他說的話，就好像他說的是真理。

事實上，這裡的確給了眾人這種詭異的感覺，像是來到了一處永恆的墓穴，他們只是闖入此地的老鼠罷了。

路明非咋有一種更奇怪的感覺——明明這裡從未有任何盜墓賊探尋過，但唐銘來到此地，就彷彿故地重遊。

不遠處，夏彌跟在楚子航後面小心翼翼的呼吸著，行走著，生怕碰到這裡的任何一處齒輪。

這座宮殿的結構極其複雜，甚至連腳下都是青銅的齒輪，每一塊齒輪上都寫著神秘的文字，互相嵌合、鎖死，指不定什麼時候會重新運轉。

劇烈的心跳聲還在繼續，從最開始的五分鐘一次到現在的一分鐘一次，再到三十秒一次，每一次都是一場轟鳴，像是戰鼓在地底迴響。

唐銘並沒有在意這些龍威，只是讓大部隊放慢了腳步。

行至一處，他半蹲下來，用手掌接觸到了青銅的齒輪，透過齒輪，仔細感受著從龍脈深處湧現的古老力量，不屬於在此沉睡的古老龍王，反而是更神秘的存在。他沒有多嘴，只是把自己的發現簡短的和卡塞爾學院方面說了下。

「這些地層非常特殊，是與火山地震帶相伴相生的，還可以建造地熱站，高原地區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地質地貌，來自龍王或者其他生物的巨大熱量從很早的時候就加熱了這塊地層。」耳機里傳來了卡塞爾學院一位地理專家的聲音，

唐銘聽罷站起，說出了自己感知后的結論：「這不是一個普通的淡水湖，這裡曾經是鹹水湖，被某種巨大的熱量加熱過，然後重歸平靜，留下了數百米深的鹽體。如果不出意料的話，下面肯定還存在著更大的空間結構，曾經容納過龍王的身軀，或者乾脆就是龍王的老家。」

「厲害……」路明非在一片凝重的神情中忽然說道，有些不合時宜，但沒人會在這個時候駁斥。

「還真是鹹的！」忽然一個咋咋呼呼的聲音響起，夏彌悄悄的用指尖戳了點灰，結果那是結晶鹽。唐銘猜得分毫不差，對這裡簡直了如指掌，明明是座迷宮般的巨城，卻迎來了優秀的嚮導。

在唐銘的帶領下，屠龍小分隊帶著各自的裝備找到甬道，向更深處走去，海拔儀顯示的高度一直在下降，可縱然如此，他們所在的依舊是高原。

「前面沒路了。」探路的蘇茜在一處巨大的石塊面前停下。

「嗯？」

唐銘用力的吸了一口氣，強大的感知能力讓他發現了這看似密封的岩石中流淌進出的空氣。

其他人很快也發現了這點，這裡看似死路一條，卻處處缺口。若是普通人在這裡肯定要無功而返，但他們不是，他們是一群可怕的人形巨龍。

「裡面有東西呢。」唐銘微微一笑，緩緩後退，「沒準真像我說的那樣，是龍王的老家。」

「退開點！」唐銘揮揮手。

一直緊貼著唐銘走而且一直擔心受怕的路明非趕緊退得遠了點。

話音落下，唐銘一拳轟出，超強的力量壓縮成了實質性的空氣音爆，瞬間轟開了這堅固的岩體。

當岩石碎片落地之後，就連楚子航都感到了由衷的佩服，這個帶隊老師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弱不禁風，他已經有點想交手的衝動了。

唐銘可不知道同行者的想法，只是倒吸一口冷氣，「有點冷啊。」

鑽出甬道，前方世界豁然開朗，像是一座中庭，一股如同空調出風口般的冷氣撲面而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高原或者凍土帶的緣故，這地下空間將近零下十五度，的確很冷。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重的鹹味，讓路明非剎那間還以為來到了海邊，同時還伴隨著熟悉的心跳聲，哪怕隔著好幾公里都能被清楚地捕捉到，足以見得那位龍王究竟有多麼可怕的活性。

「鹽湖都是這傢伙搞出來的嗎？」路明非哆嗦著，齜牙咧嘴道，希望隨便說點什麼能讓自己暖和起來。

難怪諾瑪給他準備的衣服里還包括羽絨服，原來這裡真的很冷！

心跳聲在耳畔旁回蕩著，在這個距離上出現時，簡直就像巨型鼓風機發動，帶來超過120分貝的迴音。

這種感覺讓他莫名不安，一種壓抑得隨時都有可能蹦出異形的可怕感覺讓他這個所謂的S級原形畢露。

按理說他也是非人生物的一種，既然大家都是非人生物，那也沒必要害怕，但情況就是和他想象的不一樣。

「看來這傢伙的體型比想象中更大，之前學院的先遣探測沒有搞錯。」諾諾的神情相當凝重，將情報同步給正在調試魚雷的愷撒與葉勝。

此時，直升機依舊在天空中巡航，觀測著湖面上的任何異常。

但湖面風平浪靜，如果不是發現了青銅城，這裡在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裡都是旅遊勝地。

事實上，當初卡塞爾學院注意到這裡的時候，也正是因為上一次重新探測，他們緊急逼停了來自官方科研團隊的調查，隨後來自天華的混血種家族開始介入，並且進行了重新探測。

結果就是現在這樣——

在這片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高原上真的有一位古老的龍王。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從沉睡中恢復過來了，但它一旦復甦，便是火焰與青銅的末日。

在當地神話傳說中，藍色的聖湖會化為火海，騰格里會變成燃燒的牧場，天父會降下神威。

而這位傳說中的天父，很有可能就是龍王本身。

「苯教傳說中的末日，你聽說過嗎？一種非常非常冷門的神話體系，從未見於任何紙質記載上，只存在於牧人的口中，代代相傳。」楚子航又一次搬出了他那人形百科般的實力，「以前的牧民們可能見過龍王復甦的火海，但我們普遍認為那是水熱爆炸，這種來自地底下的壓力釋放也在羊八井地熱站那一帶出現過，規模是很大，可古人的描述一旦成立，這種爆炸的規模只會是成百上千倍的增加，像是活火山噴發，而這裡沒有活火山，也沒有變成火海的湖，除非是龍王在湖底下沉睡。」

「這麼牛逼居然還睡覺。」路明非倒吸一口冷氣，他原以為龍王一手建造巨型青銅城已經夠恐怖了，卻沒曾想，他們的破壞力更嚇人。

「除此之外，格薩爾王傳里也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那位傳說中的格薩爾王，另一個名字叫神龍念，一種原教中的厲神，好傢夥，我都懷疑歷史上的皇帝都和神有脫不開的聯繫了。」諾諾撇撇嘴，之前她學這些歷史的時候就在瘋狂吐槽，後來只覺得這個世界都瘋了。

她慶幸請出了唐銘，校長都要派她去請的人，她很信任，天然的信任，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不用懷疑，事實如此。」唐銘擺了擺手，並沒有多少訝異，見得多了，眼界自然會比這些年輕人更開，如果不是有問題困擾著他，如果不是要帶路明非刷本，他早就一個人單刷了。

「走吧。」唐銘招手。

一行人頂著巨大的聲音，一路向心跳源而去。

「咔嚓！」

路明非剛準備走人，忽然愣了一下，不知道踩到了什麼機關，於是便觸發了連鎖反應。

地面很快就發生了變化，細小的齒輪在腳底下旋轉，這座青銅的造物終於開始了更大規模的運動。

「轟！！」

無窮無盡的齒輪分開又閉合，形成新的機關造物，帶來的機械巨響和龍王的心跳形成了完美的二重奏！！

路明非傻了：「這是……」

「小心了。」唐銘連忙把它從一處正在運轉的青銅齒輪中拽離，「就算你不踩中機關，它也會開啟！」

路明非冷汗直冒，他剛才站立的地方已經出現了巨大的黑洞，直通地底深處，原來之前一直都站在懸空的地方嗎？他不免有些后怕。

「聽到了嗎？是什麼聲音？」夏彌猛然扭頭，在無盡的心跳聲中，她聽見了一種刻意壓制的腳步聲。

一種……有人快速行走的聲音。

下一秒，這聲音猛然逼近，帶來一道陰冷的狂風，撲向路明非身後。

「嗯？」

楚子航在極短的反應時間內抽刀，村雨出鞘，和一張漆黑的大嘴碰撞，迸發出了金屬飛濺的火花！！

楚子航用力把路明非拉到自己身後，君焰在刀鐔形成黑紅的熱流，硬生生燒穿了這隻屍守的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