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彭城圍困戰（五）
夕陽如血！
遍地煙火與鮮血，此刻的彭城已經成了一座絞肉機，白巾軍、官兵、老百姓、數萬計的人一茬接一茬像稻草一樣被殺死，命如螻蟻，屍體堆積如山。
悶熱的天氣，屍體漸漸的開始發臭，彭城內外，空氣中瀰漫的儘是屍臭味，令人煩悶欲嘔。
又是一天過去！
嗚，嗚嗚，嗚嗚嗚·····
陣陣蒼涼的號角聲中，攻城的白巾軍潮水般退了下去，開始收隊歸營，結束了第四天的攻城戰。
這一刻，攻城的白巾軍也好，守城的官兵也好，各自的將領也好，全都鬆了口氣。
無論是白巾軍還是官兵，此刻的忍耐力都已經到了極限，無論是體力亦或是心力，此刻都已經精疲力竭，全憑著一口氣在支撐，死命的攻城或者守城。雙方都知道，這口氣誰最先支撐不下去，哪方就會兵敗，四日來的血戰功績就會化為烏有。
官兵雖然大多訓練有素，是正統的士兵，但卻是坐困愁城，兵力嚴重匱乏；而白巾軍則恰恰相反，雖然人多勢眾，但忍耐力而言卻遠遠比不上官兵，大戰僵持不下之時，如果沒有強力人物彈壓，往往很容易就炸營，導致最後不敗而敗。
可以說，雙方互有優劣，也同時深明此理，也更加清楚，為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前進。只能進，不能退，因為一旦退了，就意味著要失敗，這是不容置疑的。
站於城牆之上，趙世平默然的注視著眼前的一切，他發現自己的心已經漸漸的麻木了，不再為大量人死亡而哀，剩下的只有思慮目前的局面。
身後，鄒俠與羅少文，兩人同時都在用力的喘著粗氣，似打鐵的風箱，兩人剛剛從戰場上下來。
圍城戰在第二天的時候，戰事就已經發展到一軍之都指揮使都要親自上陣的地步。羅少文自不必提，鄒俠也不例外，身為都指揮使，本身又是猛將類型，親自上陣除卻能增加戰力之外，最大的是鼓舞士氣。
趙世平身為虎賁校尉，幾日來一直沒有親臨戰陣，只在後方督戰，此刻也是一身鎖子甲，頭戴鐵奎，全副武裝自己。
身份不同，既是麾下三千義軍的主帥，又是當朝太尉趙元傑的大公子，因此無論是陳明吉、鄒俠等下屬，還是刺史周威、大將軍張蒙等徐州一眾文武高官，全都阻止他親自上陣。
聽后，趙世平只是一想，立即順著階梯下坡應承了下來，刀劍無眼，又有不知道何時會射來的冷箭，他可不想穿越過來一事無成就死在了這，那可就虧大發了。
四人不遠處，是協同防守彭城正東門的一將，不是別人，赫然便是「百人敵」申屠雄！
此刻，申屠雄渾身浴血，盔甲一片鮮紅之色，拎在手上的那金黃色的環首大刀同樣是鮮紅之色，滴滴答答，如雨打芭蕉，徑直從環首大刀之上流下。近距離看，甚至能看見這柄鋒利無匹的環首大刀已經卷了刃，是砍人砍得刀刃都卷了。
凜冽的殺意，鋪天蓋地，膽小者甚至能腿肚子發軟直接暈死過去。即便是經歷過了如今戰場的趙世平，此刻看向申屠雄，亦是心驚不已，忍不住驚嘆道：「真猛士也！」
殺氣，摸不著看不到，但能感受得到，隔得遠遠的，趙世平還是感受到了。
鄒俠也是一陣驚嘆，說道：「我不如他！」
羅少文與陳明吉兩人沒有說話，只隨意的瞥了申屠雄一眼。但神色各不相同，羅少文是面無表情，陳明吉則是一臉驚嘆佩服之色。
左右四周看了看，見麾下士兵已經全部歸隊，整頓完畢，但卻是一片疲憊之色，全都癱軟在了地上，背靠背、背靠城牆，瀰漫著鬆散之色。
趙世平暗嘆了口氣，也不訓斥，只對鄒俠等人笑著道：「過去和申屠將軍談談。」
幾人對視一眼，不明白趙世平此舉有何目的，但還是紛紛應道：「喏！」
雙方相隔並不遠，不一會，四人就和申屠雄碰了面。
「申屠兄，無礙吧？」近到面前，趙世平笑著打招呼道，拱了拱手。
「原來是趙大人！」申屠雄略顯僵硬的臉上勉強扯起一絲笑意，但卻讓他沾滿了鮮血的面容更顯猙獰之色。他猶自不覺，只擺了擺手回答道：「無礙，無礙！」
軍職上來講，趙世平為虎賁校尉，他為都指揮使，理應行大禮拜見。只是雙方互不統屬，兼且申屠雄也只是一支義兵，因此略顯敬意即可，倒不必行大禮拜見了，申屠雄也只露出一絲笑意便罷。
只是，趙世平突然前來搭訕，倒讓他心下起疑，他自問和趙世平並無瓜葛，不知趙世平此來是何意？
常言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趙世平不可能「盜」，那就只有「奸」了！
趙世平渾不在意，只笑著道：「無礙便好！」
正要再說的時候，兩人身後不遠處卻傳來一陣哄鬧之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大將軍！」
「大將軍！」
「拜見大將軍！」
·······
一片參拜之聲漸漸的傳進了眾人的耳朵之內，來人是張蒙大將軍。
「一起上前拜見大將軍？」趙世平眉頭一跳，旋即便笑著對申屠雄說道。
申屠雄眉頭一擰，臉上閃過一絲不快之色，遲疑了片刻之後才點頭應道：「也好！」
不遠處，大將軍張蒙在一眾將領的簇擁下，緩步而來，神色凝重而嚴肅，顯然是對於目前的戰局心情沉重。
「卑職趙世平（申屠雄）見過大將軍！」兩人一同拜見，躬身行禮道。
「免了！」張蒙應了一聲，隨即擺了擺手示意讓兩人起身，跟著問起了今天一天的戰況如何。
兩人對視了一眼之後，趙世平便上前將實情一五一十的告出。
張蒙頻頻點頭，並沒有插話打斷他的稟報，只在最後他稟報完之後，才嘆了口氣，拍著趙世平的肩膀安慰道：「這幾日辛苦你們了，不過本將已有定計，相信目前困局很快便能破去，你們暫且稍安勿躁！」
「是！」趙世平只能點頭應是。
申屠雄卻沒有反應，臉色平靜，顯然是對於昨日的事情還耿耿於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