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與她的日常

對於遊走在黑暗的從業者而言，可以完全放鬆休憩的方寸之地，可以孤獨舔舐傷口的一席之地是難得而可貴的。

自從李明哲從莫斯科的學院宿舍里搬出獨居至今，幾處對於他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都少有客人踏足。不僅是因為一些潛藏在陽光底下的黑暗，更多的是維持心理上的安全領域。

所以，他是儘可能不讓有人進入他的家裡，即使是關係莫逆的幾個死黨，在他留學米國的幾年間，也基本沒去過他在舊金山的鄉下別墅，只有一個例外。

在與他關係逐漸親近后，李知恩幾次提到過到他家裡看看，幾次嚴詞拒絕後，反而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在一次兩人同游西海岸即將分別後，李知恩開始了她的撒嬌磨人滿級技法，軟言細語討好在前，裝腔作勢威脅在後，見男孩鐵石心腸不為所動后，兩隻手抓住男孩衣角不放鬆，一幅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水靈的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男孩，幾滴小水珠在眼眶裡打轉。

實在是狠不下心的男孩，就只能帶著上一秒還楚楚可憐，下一秒就猶如狡黠狐狸般露出洋洋得意的少女來到了他的鄉下別墅。

李明哲這時覺得知恩真的是天生的好演員，如果多年後她還是沒能夠拿到青龍影后，他一定要賄賂評選方，給她頒發這個絕對名至實歸的獎項。

自此，這個鄉間別墅有了另外一個常來的客人，雖然在她走紅后，很少有時間來跨越上千公里的太平洋，但是為數不多的數次來訪，大多數時間都是在這裡度過的。

畢竟不是初識時那個沒什麼名氣的小藝人了，雖然在美利堅還是沒什麼名氣，但是在網路越來越發達的時代，成名藝人也就付出了放棄肆意遊玩的代價。

首爾的秋天溫差較大，兩人走出咖啡店時，太陽快要落山，又颳起了冷風。

他看著穿著上身薄款羊毛衫，下身著緊身褲的在秋風中打了個哆嗦的李知恩，脫下上身的藍色西服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雙手從背後環住她。

將不太合身的衣服緊了緊防止掉下來，而後又幫她理了下有些散亂的頭髮，將她的空氣劉海左右中分，露出了在口罩上方有些反光的大額頭，不由笑了笑。

李知恩沒有推脫，只是任由他擺弄，聞著他靠近時清新的氣息，享受他的溫柔和有些孩子氣的玩鬧，真的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而從這裡走向停車場的路程，李知恩真的希望可以無限延長下去，這樣她就可以一生都陪著他走下去。

然而客觀的事物和事情都是有始有終的，而每條路亦有終點。

走到黑色跑車面前的李知恩莫名有些傷感。

可能未滿雙十年齡的少女們都有一顆感時傷懷的心吧，有時會過於感性和敏感，她也不確定她具體為什麼失落。

但只要想到未來那個陪他走向停車場的人也許不是自己，他那是想起多年前的一天，和那個記憶中已經有些模糊的少女也一同走過相同的路嗎？

不過很快，李知恩就把腦中的想法排出體外，因為她確信，能夠長久地陪他一起走著回家路的人，只有她，也只會是她。

這是一種盲目的自信，但也是少女基於理性的分析，因為他的身邊女性只有一位李知恩，以他的性格，也很難再出現另外的一位了。

坐在副駕駛的李知恩，對車輛的內飾和繁多的按鈕很感興趣，鼓搗了一會，漸漸喪失了興趣，畢竟不是愛車之人，之前也在米國坐過李明哲的其他愛車。

有些無聊的少女，看著專心開車，沒功夫搭理她的李明哲，拿出台本，繼續看了起來，熟讀幾段后就開始背誦，有的地方想不起來，就不自覺地敲兩下腦袋，只不過沒背住的地方太多，敲得腦袋都有些疼了。

開車閑余瞥了眼李知恩，李明哲被她不太聰明的樣子逗笑了，

「別在車上看了，對眼睛不太好，你看你連大學都沒考上，書讀的不多，還小小年紀就得了近視。」

儘管對於他的揶揄有些小情緒，但是乖巧聽話的姑娘還是收起了台本，轉頭看著窗外夜燈初上的城市，不知在想些什麼。

路程不遠，只不過好在下班的高峰期，走走停停還是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回到家。

李知恩跟在他身後進入了別墅，開始打量起房屋的裝修。

「想吃什麼？我列個清單，去超市買回來。昨天剛回來，冰箱里什麼都沒有。」

李明哲接過知恩脫下的西服外套，拿在手上。

「你可以帶著你可愛的親故一起去嗎？我好久都沒有逛過超市了呀！」

李知恩可憐兮兮的盯著李明哲，一副你不同意就要哭出來的模樣。

李明哲覺得這個提議很不靠譜，與一個當紅偶像共赴超市，怎麼看也像是會發生各種意外和故事的橋段。

但是在可愛親故的不斷撒嬌和日益純熟的磨人技巧下，兩人還是開車來到了附近的一家大超市。

只不過開了輛低調的商務車，而且李知恩也在李明哲的無情擺弄下全副武裝，不太合身的男士衝鋒衣從頭覆到尾，而露出來的小臉也被口罩和墨鏡所遮擋。

在李知恩的強烈建議下，食材買了幾份精品韓牛和蘇子葉等幾樣青菜，其餘就是些生活用品。

只不過在結賬時，李明哲敏銳地感覺到有人在拍照，環視四周時，卻因為人流太多，並沒有找到，只能暗自留心。

他提著大包小包前往停車場，而前面是拿著一個聖代，蹦蹦跳跳地走著的少女。

回到家后，李明哲將買的東西整理歸類安置好，然後從廚房壁櫃中找出烤肉鍋，洗好青菜，倒上油開始加熱溫鍋。

準備好之後，他踱步來到大廳，看著盤腿坐在沙發上專註地看著打歌舞台的李知恩，搖頭晃腦的，還真是有點憨憨。

「都弄好了，可以去吃烤肉了。」

一聽到吃的字眼，她立刻從沉浸在音樂的狀態下回神，穿好剛買的紫色拖鞋，一路小跑到餐廳，等著李明哲走回來，她已經卷好了一個肉菜包，大快朵頤了起來。

跟李明哲相處久了，也知道他在吃飯時很少說話，所以兩人都是安靜地吃著。

只不過他不太喜歡油膩，對於烤的流油的韓牛興趣不大，更多的是在看著知恩在吃，有時在她吃完一個后也會上手幫她包好一個菜包，放到她面前的碟子中。

將近一個小時后，整整兩盒韓牛被兩人消滅掉，當然主要都進了女孩的肚子里，看著這麼能吃的姑娘，李明哲覺得這是一個要保持身材的女愛豆應有的飯量嗎。

李明哲放眼望去，對面的姑娘由於身高不夠，椅子太高，懸著的雙腳在規律性的搖擺，而又摸了摸吃的滾圓的小肚子，一幅安靜消食的模樣。

他臉上的笑意也愈加明顯，畢竟愛吃的女孩總不會運氣太差，就是不知道遇見他是幸運還是命中該有一劫。

吃完收拾洗碗的工作就由李知恩包了，這是兩人相處久了的默契和習慣，因為他很討厭油膩，又有輕度潔癖，除非是不得已，是極度抗拒刷碗的。

飯後，又一起在沙發上看了會電視，基本沒有閑談，就是安靜地看著，要不是電視節目一直在變幻，還以為時間都凝固了。

而知恩不知是白天的工作有些勞累，還是吃的太飽了，看了會電視就有些昏昏欲睡，頭一歪靠在他的肩上，幾分鐘后就有了規律的呼氣聲。

李明哲見狀，把手邊脫下的衣服蓋在她身上，並把電視的聲音調下，也閉目養神起來。

整點的鐘聲響起，李明哲看了眼，已經到了十點了，盯了會她安安靜靜地熟睡的模樣，看著她即使在睡夢中還緊縮的雙眉，有些心疼起來，光鮮的偶像身份背後是數不清的詆毀和惡意，而越當紅的藝人，壓力也就越大。

他輕撫她的雙眉，讓其舒展開來。就這樣足足盯了半個多小時，

他用手輕輕捏住她嬌小的鼻子，呼吸不暢的李知恩很快睜開雙眼，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這姑娘起床氣還是挺嚴重的。

「該走了，都快到深夜了。」李明哲起身活動了下被枕得有些發麻的肩膀。

「嗯。」逐漸清醒的少女也雙手拍了拍臉頰，起身披上他的一件外套。

一路無言，剛睡醒的姑娘沒什麼興緻，時不時的就走神發獃。驅車來到成大市場附近上道洞的公寓，李明哲將女孩送到樓門口。

「晚安。」

「你也是。」李明哲不由想起少女曾經幼稚地說過的沒有她的夜晚，希望他永遠不得消停，不由笑了笑。

少女看著他不知為何有了笑意，但是受他頗具感染力的笑容的影響，嘴角也輕輕揚起。有些人的快樂，只是因為特定某個人的開心而已。

李明哲在女孩反身走進樓里，直到完全消失在視野里，才轉身抬頭看了看天上明亮的群星，感覺剛才掛著笑意，眸中有光的少女，也是他心中閃亮的月亮星辰。

而在窗口處，看著他上車離開視線后，李知恩才將窗帘拉上。換了身緊身衣褲，在跑步機上開始揮汗如雨。

今天的熱量攝入嚴重超標了，也不是因為貪嘴，只是喜歡成為他喜歡的模樣而已，而一些背後的艱辛，她覺得完全值得。她甚至可以付出更多，就只是因為他。

而回到家裡的李明哲，在洗完澡躺在床上時，有些怔怔出神。

與李知恩的日常相處，是他黑白的生命中照進的彩色的光，姑且不論是愛情還是友情，喜歡看她笑，喜歡與她相處的點點滴滴，這就足夠了。

正如一位曾經帶過他的克格勃的前輩說得，他是一個天生的行走於黑暗的人，他的心是死的，少有的同理心和如過客般看待世界的態度，讓他成為一名出類拔萃的從業者，數次完美的完成任務，也是他能夠來到首爾的保障。

所以他只是喜歡被少女喜歡的感覺而已，是一種讓熄滅的情感死灰復燃的衝動。

但是一搓光終究不能照亮整個世界，與她的相處也只是他人生劇場的一個插曲而已，至少他現在是這麼想的。

畢竟對背負著家國任務的他來說，愛情有些過於奢侈了。他也自覺並非良配，即使在理想的條件下，他完成任務抽身而退，也不會再回到這裡了，更不用提在有所失誤跌落谷底的情況了。

註定沒結果的事情最好就不讓他有開始的苗頭了，只不過對於執著的少女，他也有些縱容享受彼此的相處，就像是上癮的毒藥，理性在感性面前一敗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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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的愛情，不是刻骨銘心，不是驚心動魄，只是安安靜靜的相守，只要是你就好——2012年秋漫天星辰伴我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