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劍霜寒十四州
陸輕鴻神情一滯。
他們彼此怒視,虎視眈眈,卻在某一刻定格下來,詭異地保持著相對的安靜。施婉兒身上血氣滾滾,再也沒有一絲理智可言。
不禁狐疑,城隍、宋連成、施樓兒之間的恩怨,現在突然又牽涉進琅牙衛、儒家,還有許多人還未入場,也許正在等待時機。
怎麼會這樣?
他強裝鎮定,拱拱手對劉唐道:「不知劉執事所謂何來?」
「你又因為什麼?」
劉唐看著眼前年輕人,淡淡一笑。
繼而轉身大喝:「宋連成,現在你還有什麼好說的,走吧,城主有請。」
「呵呵呵,城主?」宋連成紋絲不動,沉沉的鼻息響起:「你們琅牙衛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說罷,他抬頭一掃,環視周圍:「不相干的人趕緊退去,寅殺殿辦事,外人迴避!」
許三娘拍拍心口,裝模作樣道:「嚇死奴家了,公輸前輩,你看,我們要不要迴避?」
公輸俞眼觀鼻鼻觀心,可是那誘人的香味一個勁往鼻子里鑽。聲音便有些顫抖:「理他……做……做甚?」
另一邊,老夫子目光一凝。
巨大的石像在慶野城最中心的位置,正是當今陛下悅意女帝的雕像。
她一身甲胄,英姿卓群,哪怕面目傾國傾城。第一眼見了,卻是生不出半分齷齪的心思,忍不住頂禮膜拜。
難怪能夠從一眾王爺中脫穎而出,成為大梁第一任女帝。
路回站在她手心。
晚風吹動長袍,獵獵作響。
遠處,一黑衣老者盤膝而坐在女帝兩片豐腴之間,豁然睜開眼睛。
「儒家也要摻和?」
「先生只是讓我看著城隍,等陸輕鴻回來,隨你如何。」
城隍不置可否,搖搖頭:「我該做的都做了,自然不會再出手,所以你來不來都是一樣。」
「還是要來的。」
「隨你。」
………
「呵呵,宋連成,你還要負隅頑抗?」
「真當殿主在帝都,你們琅牙衛機會來了?」
宋連成蹙眉,心中思緒瞬間百轉。
寅殺殿一向橫行霸道,得罪了很多人,自己借故剷除施家餘孽和公事私判,收受臟款的事如果暴露,哪怕殿主回來也保不住自己。
還有現在過來的是劉唐,便證明琅牙衛並沒有確鑿證據,不然城主必定會親自過來。
他既然未動,就是不想徹底得罪寅殺殿,自己只要將陸輕鴻和這些罪證銷毀,他能奈自己何?
所以,眼下關鍵是殺了陸輕鴻!
劉唐一眼看出他心思,不由好奇:「山河印下,你沒有機會的。」
「是嗎?那麼你也留下來吧,殿主回來,定會去問問薛城主,究竟想要做什麼,拿著鎮城大印,胡作非為。」
宋連成長槍一揮,露出森然白牙!
劉唐心中劇顫,警覺發現宋連成竟然從始至終都沒有被山河印影響。
陸輕鴻順著劉唐目光看過去,才見到天空之上一枚樸實無華的大印懸在空中,底下施婉兒和宋連成都被淡淡的光華籠罩。
正驚異間,卻聽聞一聲大喝:「陸輕鴻,快退!」
「退?往哪裡退,既然來了,都留下來吧!」
一柄三尺一寸的墨色長劍暴發出絢麗的華光,從他腳下緩緩升騰而上。
青玄!
寅殺殿殿主的本命飛劍!
所有人都露出驚懼的神色,就這麼剎那,河山印搖搖欲墜,施婉兒竟然也慢慢動了。
劉唐勃然大怒,這獃子,怎麼還不逃命?
說時遲那時快,不等他再次提醒,河山印竟然被青玄磅礴的氣機沖飛出去。
施婉兒一劍刺過去,卻在轉瞬之間被青玄劍本身的威壓反噬,頓時整個畫魂攔腰而斷。墨色、血色開始如同煙霧一樣退散。
好霸氣的劍!
陸輕鴻這才驚覺,卻突然有一隻手搭在自己肩頭。
回過頭,卻見正是剛才那位夫子。
「關老先生,你也要與寅殺殿作對?」
老夫子溫和一笑:「非也,我只不過前來借劍一用,城外妖氣瀰漫,想來有大妖作亂,我明日便還你。」
說著攤開手,青玄開始劇烈顫抖,掙扎間,飛沙走石,狂風呼嘯。
這算哪門子緣由?
宋連成心知大事不好,突然衝過去,目標正是劉唐。劉唐不過三階,操控河山印卻能夠完全壓制住自己。
如果青玄被借走,他才是最大的威脅。
陸輕鴻想要提醒,劉唐已經率先退走,夫子只是視而不見,淡淡道:「陸輕鴻,我不適合出手,所以最多只能做到這樣,剩下的還得靠你自己。」
嗡的一聲,青玄終於到了他手心。做完這一切,老夫子轉身,一手杵著拐杖,一手抱著青玄劍揚長而去。
「………」
「夫子這是?」
許三娘癟癟嘴:「都說送佛送到西,他這樣做,有什麼用?哪怕沒了青玄劍,宋連成已經脫困,佔據了絕對的優勢!」
公輸俞不答話,正在思量現在的情況。
百家與寅殺殿之間的關係十分微妙,特別是關老夫子這樣的人,一言一行都有深意,到底是為什麼呢?
那高大男子第一次開口:「劉唐敗了。」
眾人抬眼望去,劉唐已經節節敗退,寅殺殿的四階武夫,實力遠不是他能比的。失去了先機,河山印已經沒有任何作用。
片刻之後,他被一槍挑在槍頭,頓時只覺得眼前一黑,直接暈死。
現在整個宋府之中,只剩下陸輕鴻和宋連成而已。
「陸輕鴻,你怎麼敢的?」
宋連成擦去槍身血跡,沒有再理會劉唐,留得他一命,只要不做死做絕,城主就沒有出手的理由。等殿主歸來,也好以此為借口,讓薛城主傷筋動骨一番。
他似笑非笑,就像獵手終於等到了獵物。現在,大局已定,一個二階的畫師,能做什麼?
陸輕鴻後退一步,情況再次出乎意料。今晚發生了太多事情,各路勢力都被捲入其中。
他,不過是想要替一個苦命女子收拾屍骸而已,何以引出這麼大的亂子?
突然腦海里不自覺回想起關夫子問的兩句話。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
似懂非懂,他是想讓自己怎麼做呢?或許只有他一開始就猜測到了事情的走向。
這個人,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