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休假
「下臣惶恐。」宋端道,「公子千金貴體,這些事還是讓素問來吧。」
韓來端詳幾眼,或許是昨夜杜薄特地交代了,不讓他直來直往,遂道:「聖人寬慈待下,我既為人臣子,自然要見賢思齊,你衷心服侍我九年有餘,如今我只是來伺候你一回,又算得了什麼,就算傳出去,也只會說我待下真誠,無妨。」
宋端不語,將熨斗重新灌滿了熱水,利落的將官服熨平整,韓來在一旁看著,不知道怎麼插手。
「昨日公子不適,遙監殿還有鳳閣送來的一堆擬折沒批,您只想著待人仁厚,卻不能誤了公事。」
宋端正說著,後背卻貼上一人,原是韓來在幫她系腰帶,那人雙臂伸來環住她,呼吸噴薄耳邊,熱乎乎的。
但韓來手笨,半晌弄不好,宋端皺眉縮了縮脖子,一把奪過自己系好,有些不自在道:「公子還是做一些擅長的事吧,您的手是用來寫字的。」
「無妨無妨。」韓來自顧自的說道,「熟能生巧。」
宋端看著他衣著纏亂,趕緊讓人把衣服取來,相較於韓來的笨手笨腳,宋端就很輕車熟路,九年來的貼身侍奉,讓她閉著眼睛就能束好發冠。
到了膳堂,杜薄打著哈欠,見他二人一同進來,對宋端說道:「南坊的探仙樓是不是還接禮席服務?」
宋端頷首:「大夫是要擺宴嗎?」
提到這個,杜薄一臉為難,他能在韓來這兒躲一時,但躲不了一世,髮妻在家裡定生了天大的氣,不哄好了,怕是又要挨打了。
這便是娶武將女的難處了。
「初春百花盛開,如此季節,大夫到時可藉此機會辦一場賞花宴,邀請各家官眷前來吃席,羅夫人自幼肖男兒養著,成親后甚少出門,她偏愛熱鬧,大夫此舉,定能討夫人歡心。」宋端說道,「此事可交由我和程聽去辦,大夫擇日即可。」
杜薄一愣,茶水嗆了嗆,他還沒說是什麼事,宋端就已經猜到了,遂訕笑道:「那就麻煩你了。」
似乎宋端已經得知昨日手帕之事,說道:「大夫放心,程聽疏漏,日後我自會叮囑。」
說完就去備上職的馬車了。
韓來最欣賞的就是宋端滴水不漏的做事模樣,轉頭見杜薄臉色青白交接,開口發問:「羅衣又打你了?」
杜薄嘴巴閉緊。
韓來不依不饒:「年初的傷才好,她居然又打你,如此嬌悍怎麼是好。」
杜薄放棄,深深地嘆了口氣,
「不如和平年斷了。」韓來勸解道,「一個清倌兒怎配做官眷,你也好趁機潔身自好些,免得日後落得把柄在人手。」
一提到平年杜薄就來勁,仰著臉反駁道:「十年寒窗入仕,我好歹是個文客,那羅衣……成日舞刀弄槍不懂風情,我得平年在側,才知道什麼叫做溫婉賢良,你叫我怎麼捨得。」說著又有些不忿,「當年要不是羅老爺子和家父舊時有交,怎會指腹為婚,叫我娶了那樣一個母老虎在家供養。」
「羅老爺子生前可是平定鄭國起兵的功臣,連先皇都禮敬三分。」韓來道,「你可知道,靖安城多少人想做他的孫婿,若不是這層關係,你也不能到鸞台做官。」
說到癥結所在,杜薄賭氣的將茶水一飲而盡:「我知道。」
膳食過後,府前上轎,韓來先行上車,杜薄隨後,想起來什麼又把腳縮了回去,對疑惑的宋端小聲說道:「今日下職……我叫程聽送千年回來,宋女史能否……」
宋端瞭然於心:「下臣會親自送大夫回府上,必不叫您再受皮肉之苦。」
杜薄大喜過望,帶著宮中侍衛回家不像話,宋端武藝高超,由她護送自己最合適不過了。
他轉身上車時,韓來忽然開口:「宋端,你今日不必上職了。」
宋端抬頭:「公子?」
韓來的身影和面龐在轎廂中若隱若現,叫杜薄看不透,倒是身後的宋端立刻領悟:「下臣明白,午後便去國學院一趟。」
「嗯。」韓來輕應,掀開帘子,他此刻的神情可要比早上給宋端穿衣那時嚴肅的多,「大事在即,這件事情必須儘快處理,不能讓川王落人口實,為人臣者,替君分憂。」
宋端躬身:「下臣明白。」
杜薄不知道這主僕二人打什麼啞迷,忽又被宋端叫住,那人冷臉低聲:「大夫,下臣有一事請求,下臣致仕之心如磐石般,不會改變主意,還請大夫不要再慫恿公子了。」
宋端清楚,韓來若是想對自己示好,只要投其所好即可,才不會做出一清早起來給自己更衣這種蠢事,背後必定會有狗頭軍師胡出主意,無非杜薄。
果然,那人咂了下嘴,似乎覺得宋端有些駁面子,便道:「宋女史此言何意,千年如何做同我有什麼關係,就算你是千年的得力下屬,但平白牽扯本官可是……」
「大夫自重。」宋端一言蔽之,「若論起品級,下臣可要比大夫……」
「宋女史留步,留步!」
一提起品級高低,杜薄立刻換了一副諂媚的嘴臉,甚至稱呼都變得尊敬起來:「難得千年大方,叫女史留府在家,您可千萬要好好休息休息,平日里照看千年實在是辛勞過度,我府里還有些滋補的藥品,本來是買給拙荊的,待會兒就讓人送過來給女史調養調養,您可千萬別見怪。」
「大夫請吧,別誤了上職的時辰。」宋端道。
杜薄見狀,試探道:「那今晚下職……」
「下臣會去遙監殿候著,一定親自把您送回府上。」
杜薄鬆了口氣,這才上車,韓來又叮囑宋端,他素日冷潤的瞳孔里多了些謹慎和疑惑:「端午,國學院那邊你一定要查的一清二楚,唐恆此次做的太蹊蹺,怕是另有原因,如今形勢緊張,決不能出一絲差錯。」
宋端頷首。
待馬車離開,素問急匆匆的趕來,說道:「端午,陳家來人了,就在南門外候著呢,說是要見你。」
「在後門?」宋端皺眉,「是陳郡公?」
說完搖頭,堂堂一國郡公來訪怎能不走正門,便問來人是誰,素問如實回答;「來的人在馬車上不肯下來,聽門子說,只知道是個女子。」
宋端想了想,說道:「去告訴那人,青雲坊的高簪酒肆,我在那裡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