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天災人禍
少年連連點頭:「多謝小姐,多謝夫人,請二位隨我來。」
說罷,率先向前走。
身後,沈箐箐扶著蔣氏趨步亦之。
看到後門的時候,沈箐箐心裡便已經有了一個大概,想著這位少年的少爺恐怕當真是不受寵。
但她萬萬沒有想到,少年口中的不受寵竟不受寵到令人震驚的地步。
跟著少年又走了一段距離后,沈箐箐才順利到達目的地。
入目的第一眼,她便已然震驚。
該怎麼去形容這座院子呢?
或許說是一座廢院更為妥當,破舊的門窗,破舊的屋子,破舊的院落,破舊的石凳,一切肉眼可見的地方都很破舊。
但當她視線掃過院內的其他地方,卻又清楚的知道,這裡當真是有人住的,畢竟那些人為的痕迹做不得假。
如果硬是要誇一句的話,那便是住在這裡的人當真勤快,院子雖然破舊不堪,有些年頭,但勝在乾淨整潔,讓人看上去好歹心裡還能好受一些。
「你家少爺就住在這裡?」琉璃也是頭一回見到這麼破舊的院子,忍不住出聲問道。
彼時少年正在收傘,聞言手下動作一頓,僵了一下才道:「是。」
琉璃忍不住唏噓,但也沒再多說什麼。
正當眾人收傘進門之際,屋內突然傳來一聲悶哼,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少年臉色一變,飛快的往屋內衝去。
悶哼過後便是一陣又一陣的咳嗽,哪怕隔這麼遠,沈箐箐都能感覺到他的難受。
那咳嗽彷彿硬生生要將肺咳出來似的。
「箐兒,隨我進去。」蔣氏早在聽見悶哼聲后便忍不住抬步而起,眼下見咳嗽聲加重,更是腳步飛快。
醫者父母心,沒有哪個大夫可以眼睜睜的看著病患這麼痛苦,最起碼,蔣氏做不到。
推開門,屋內筆墨味道撲鼻而來。
屋內光線昏暗,除去窗邊能細微的看到一絲透亮外,整個屋內都陷入黑暗中。
艱難的咳嗽不斷從屋內的一角傳來,那大概是床的方向。
大概是聽到房門外的動靜,昏暗中,少年沙啞的聲線傳來:「小姐和夫人小心腳下,我這就點燈。」
「麻煩了。」
燭光點燃,細微的光下,床上躺著的男人臉色更為蒼白,而這頭沈箐箐卻因為這細微的光,僅一眼便看清了男人的臉。
「許晗!」
沈箐箐驚詫不已,她萬萬沒想到躺在床上的男人竟然是許晗!
他不是左相的兒子嗎?怎麼會….
「箐兒,你認識這位公子?」
身側,蔣氏側頭輕問,而那側的少年也滿眼疑惑。
沈箐箐回神,面對四隻眼睛,直直點頭道:「嗯,有過幾面之緣。」
「那既是箐兒的熟人,那娘親自全力以赴。」蔣氏說完,朝著女兒眨眨眼,眼裡漸漸浮現八卦的光。
沈箐箐:「…….」
沈箐箐不懂醫,自然也不知道該如何診治,瞧著也是無聊,便忍不住看向屋內的裝潢。
不得不說,這許晗當真過的慘!
屋外下大雨,屋內下小雨,就連用來接雨的盆,都是有些殘缺的…..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長這麼大的。
嫡庶當真區別這麼大嗎?
王靈玉是這樣,眼下這許晗也是這樣!難道庶子就不是親生的了?就能這麼隨意對待?
沈箐箐不明白,也不理解。
腦海中突然浮現上回在巷子里遇到許晗的場景,那是他身上還帶著傷。
怪不得他這般瘦弱,若自小都是這般生活,瘦弱還算好的,最起碼看上去沒有營養不良。
但那少年……
哎!暗自嘆了口氣,沈箐箐心裡漸漸浮起煩躁。
突然間,她開始想念那個人人平等的時代….
「按著這張方子去藥鋪抓藥,連著喝三日,你家少年便無大礙。」蔣氏將手裡的方子交給少年,細聲細語的交代著。
沈箐箐上前,先是看了床上已然沒有再咳嗽的許晗,見他已無大礙,才轉頭看向蔣氏,問到:「好了?」
蔣氏點頭:「已無大礙。」
「那便好。」
「多謝夫人,謝謝小姐。」少年拿著方子,喜極而泣,道謝的聲音顫抖不已。
沒有人知道,他在那一刻有多絕望。
幸好….幸好…..
蔣氏見他這模樣,眼裡再次浮現疼惜,眼看著這個十三歲的孩子,她心疼不已。
明明該是在娘親懷裡撒嬌的年紀,眼下卻….
目光順勢看向他的手,只見那右手早已青紫不堪,隱有淤血。
蔣氏嚇了一跳,連忙問道:「你這手怎麼了?」
少年聞言,窘迫的將手往身後縮:「沒事,就是不小心被門夾了。」
「被門卡了,怎地這麼不小心,你過來,我給你上上藥。」
「不用了夫人,不礙事的,過幾日它便自己好了。」
「你這孩子,手多重要啊,你過來,我給你仔細看看,免得日後落下病根。」
「多謝夫人好意,我當真不用了。」
「你…..」蔣氏氣急,她最是見不得不拿自己身體當回事的人了。
見兩人吵的越發激烈,沈箐箐忍不住嘆了口氣,隨後上前輕輕拍拍少年的肩,小聲道:「你若不想日後變成小撇子招呼你家少爺,那你就自己忍著吧,反正日後照顧不妥當你家少爺,也是你自己的問題。」
沈箐箐說完,還不忘伸手繼續拍拍他的肩。
少年才多大,聞言立馬嚇了一跳:「當真有這麼嚴重?」
沈箐箐不說話,只看著他。
少年開始慌了,低頭看了看自己腫的像個豬蹄的手,斟酌許久后,終是忍不住開口道:「夫人,這手麻煩您替我好生看看,我日後還要照顧我家少爺,這手對我來說很重要,你放心,我也不會拖欠銀子的,等我家少爺好了,我會去想辦法掙銀子的。」
少年說的信誓旦旦,雖然眼底還有些慌亂,但目光真誠,不難讓人懷疑他的真心。
蔣氏看了一眼明顯開始焦急的少年,再看了一眼少年身後好整以暇的女兒,眼裡劃過一抹笑意。
「你現在知道著急了,早幹嘛去了?」她板著臉逗他。
少年滿臉窘迫:「對不起夫人,我錯了。」
「哼,行了,你是我過來吧,讓你家少爺好好休息。」
「好。」
少年似乎沒有階級之分,一口一個我,並沒有像其他人那般自稱奴。
也不知道是許晗根本沒教他這些,還是少年本就不是奴僕。
總之,這少年的性子,倒還挺討人喜歡的。
見兩人出去,沈箐箐便也想跟著離開,可奈何剛走出一步,就感覺裙角似乎被什麼勾住了。
她回頭一看,頓覺無語。
哪裡是什麼勾子,分明就是許晗的手。
要不是看他真的沒有醒的跡象,沈箐箐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這主僕兩不愧是主僕兩,做出的動作都是一模一樣的!
她的裙角當真就這麼好牽?
正當她想要強行將自己的裙角從他手裡拽住時,原本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許晗突然出聲喊了句:「娘親。」
隨是囈語,但還是給沈箐箐氣的不輕。
娘親?
他該不會是把自己當成他的娘親才伸手拽住她的裙子的吧?
沈箐箐臉黑了。
該死的許晗!誰是你娘親啊!
沈箐箐不樂意了,原本還好脾氣的一點點去拽自己的裙角,眼下直接粗魯的將他的手硬掰。
許是力度太大,他的手一下下撞到床沿,發生一聲脆響。
沈箐箐身子一僵。
「箐兒,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屋外蔣氏問道。
沈箐箐聞言飛快掃了一眼緊閉雙目的許晗,隨口回答:「沒事娘親,是許公子不小心撞到手了。」
「少爺……」少年的聲音帶著著急,連帶著椅子絆倒的聲音,一聽就是想要進來看看。
沈箐箐見此又連忙加了一句:「不過已經沒事了,只是輕輕碰了一下罷了….」
「聽見沒有,你家少爺已經沒事了,倒是你,這個手可比你家少爺嚴重多了,別動,乖乖坐下!」
「….嗯。」
見門外兩人沒有想要進屋的打算,沈箐箐才輕輕呼出一口氣。
她回頭看向依舊緊閉著眼的許晗,心虛的看了一眼他的手。
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看屋中書桌上擺滿的書和筆墨,應當是個讀書人。
所幸方才沒有弄傷,只是關節處稍稍有些發紅。
為了避免他再次出聲,沈箐箐這回沒有再猶豫,直接抬步就出了房門。
奈何她動作太快,絲毫沒有察覺床上的男人此時悄無聲息的睜開了眸子,半磕著眼朝她看來。
……
浮浮沉沉,半夢半醒,許晗經歷了一場又一場的夢魘,終是在第二天夜裡醒了過來。
一身虛汗下,他身上的衣裳被虛汗盡數浸濕,此時正黏糊糊的掛在他身上。
身上黏.膩的感覺並不好受,許晗皺了皺眉,便想要起身下床。
只是他一動,原本趴在床邊留夜的少年便醒了過來。
迷糊的揉了揉眼,待對上許晗清明的雙目,他頓時大喜,驚呼道:「少爺,你醒了。」
許晗輕聲應了聲,隨後伸手掀開被子。
少年見此,連忙上前阻止:「不可不可少爺,此時你還不能下床,夫人說了,該好好休息才是。」
許晗手頓住了,精確的捕捉到兩個字,他皺眉:「夫人?」
少年點點頭。
許晗面色不變,隻眼底浮現點點戒備。
少年見此,突然反應過來,忙解釋道:「不是咱們家夫人,是….是….是….」
少年話說到一半突然卡殼了,他這才想起來,他似乎一直沒有問那位小姐和夫人的名號。
聽了少年的話,許晗這才鬆了口氣,他抬眸:「我昏迷這幾日,具體發生了何事?」
少年見自家少爺主動問了,也就一五一十的盡數交代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