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埋顆雷

009 埋顆雷

多日配合下來,任舟發現熊二簡直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不僅記憶力極好,幾乎過目不忘,而且做事仔細謹慎,精益求精——哪怕他什麼都能記住,仍然手不離本,一直記錄要點。

不過,陰私事上,任舟還無法評價,但想來是不差的,無論心性,還是城府,任舟相信,熊二都是能勝任的。

這一日,任舟安排完了事情,和熊二坐在辦公室里抽煙喝茶。

任舟借著熊二伸過來的火摺子點著了煙,火光把他的臉映得忽明忽暗,吐出口煙,一手盤著串新搞來的紅瑪瑙,一邊問道:「熊二,洪森手底下那兩個統領是個什麼情況?」

熊二也給自己點了一隻,邊收火摺子邊答:「那兩個蠢貨啊?一個姓宮,名景,一個姓王,名吉,都是壞到了骨子裡,吃人不吐骨頭的貨色,奈何,沒啥能力,成不了氣候,只能給洪森打打下手。」

任舟聽后差點被煙嗆到,笑不可支道:「宮頸?王雞?這特么什麼鬼名字啊,他們爹媽跟他們有仇么?」

熊二聳聳肩,攤手道:「誰知道呢?不過,他們爹媽估計都很有預見性,這名字應該沒起錯。」

任舟眼睛一亮:「哎?此話怎講?有啥八卦?」

熊二彈了彈煙灰:「宮景吧,最喜歡玩女人,城裡風月場的老饕了,賺的那點銀子,大多數都用來探索宮頸了;而王吉呢,比宮景更陰,幾乎不說話,但!」

任舟知道重磅就在這裡了,配合道:「但啥?」

熊二神秘一笑:「但,他沒有蛋!」

任舟眉毛一挑:「所以?」

熊二確認了任舟的想法:「就像你猜到的,他既然沒有蛋,自然就需要蛋咯!所以,他最大的愛好就是找蛋,越大的蛋,他越喜歡。」

任舟突然覺得很反胃,因為那天他被圈踢時,近距離見過那張滿臉橫肉的大臉,一想到此處,任舟猛地攥緊了瑪瑙手串,沉聲問熊二道:「雖然很噁心,但是你確定,他愛賣菊花?」

熊二搖頭晃腦背書一般回答道:「此言差矣,人家王統領、王大人,可是有龍陽之好這樣雅癖的瀟洒人物,怎麼能是賣呢?」

任舟自然明白熊二的反話正說,點點頭,一邊沉思,一邊撥動念珠,清脆的噠噠聲,緩而不慢,自有韻律。

熊二也不著急,以過硬的茶藝鼓搗眼前的茶壺茶碗,動作起承轉合無比自然,暗合任舟的珠子韻。

片刻后,任舟示意熊二給再點支煙,深吸一口,緩緩從鼻子中呼出最後一縷白煙,任舟開口問了另一個似乎毫不相干的話題:「郡主和幾個哥哥關係如何?」

「豪門世家,哪有像樣的溫情可言?」熊二感慨良多,「郡主年紀還小,又是家裡唯一的女兒,深得老王爺寵愛,也算是免了不少災禍。不過,郡主從小到大,險死還生超一手之數,前陣子還有幾個哥哥打算把她嫁出去,用來聯合其他家族,嫁人不嫁人那都是添頭,重點在郡主名下那些產業,屬實太讓人眼紅,嫁了人,就能名正言順切下來一大塊,但郡主天資聰穎,智慧過人,巧施妙計,這才化險為夷。你說,她和那幾個哥哥的關係能多好?」

任舟點點頭,又問道:「各位王子之間的關係呢?」

熊二端起茶碗聞了聞,一口未動,倒掉后說:「老王爺遲遲不立世子,各個小王子自然就明爭暗鬥不止咯,都指望從對方身上狠狠撕下一塊肉!因為郡主是肯定沒有繼承權的,再加上老王爺的寵愛,這也就給了郡主超然的地位,若非這五條惡狼斗的厲害,郡主也撐不了這麼久。」

盤點了從熊二這裡了解的信息,再結合這段時間來有意無意間收集、推測出來的情報,任舟滅了手裡的煙,道:「去外地找一個沒露過面的胡姬,扔到望月樓去。」

熊二聽後手一頓,差點把茶倒到茶碗外頭,索性放下茶壺,咂摸了一下嘴:「還得漂亮,能說會道,腦子靈活,對吧?」

任舟樂呵呵的點點頭,非常滿意熊二的反應速度,這貨能成為徐梓的心腹,確實不白給。

熊二揉揉有點發僵的脖子,補充道:「還得手腳乾淨點,不能讓人摸到咱這邊的線……嘖嘖,雖然有點挑戰,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不過,有個問題,讓那宮景和二王子的手下爭風吃醋,頂多給他們添點堵,不痛不癢,格局小了點。」

任舟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手裡的珠子啪啪作響,就像火燒棺材時木頭時不時的發出爆鳴:「一個統領的命,格局不算小了。」

熊二眼睛眯了起來,笑著點點頭:「確實,但這黑白無常的差事可不太好做……」

任舟把珠子套在手腕上,伸伸懶腰:「又很久沒活動,骨頭都快生鏽了啊!哈,哈哈!」

熊二會意一笑,掏出小本子,筆走龍蛇,邊往外走邊說:「三日內我這邊齊活兒,預計第五日,這倆人在望月樓下必有一戰。」

任舟瞧的真切,熊二掏出的是黑皮本子,而不是之前慣用的藍色封皮的那本,寫出的東西估計鬼都不認識——呵,又是給某些心懷不軌的傢伙預備的套啊!誰要是因為熊二有記筆記的習慣而打這些小本本的主意,嘖嘖,熊二可操作的空間,可就太多了……文化人,心真黑!

出了門的熊二笑呵呵的在大庭廣眾之下,把黑皮本子揣回懷裡,如沐春風——哎呀呀,這隊友合作起來很省心啊!說是一位統領的命,實則至少兩條!還要看大王子和二王子之間狗咬狗……資本家,心真黑!

……

漢斯是個土生土長的米粒國人,年紀輕輕就輟學成了街頭混混,在波士頓街頭靠不入流的魔術戲法,以及暗地裡倒騰點大麻為生。也說不清是運氣好,還是差,陰差陽錯就穿越到了這個古風世界,成了徐家治下為數不多的幾位「胡人」——金髮碧眼的他,哪怕再怎麼洗澡,也蓋不住那一身羊膻味,更遮不住臉上那層細密的金毛。

穿越過多次的他,操著一口南腔北調、不知道哪裡口音的漢語,無論怎樣,都顯得特立獨行。所以,他和幾個西邊穿過來的傢伙,組成了一個小圈子,共同效力在二王子帳下——二王子的對行者的策略就是「來者不拒」,和他幾個哥哥極度排外的策略截然相反。

這天,漢斯正在和幾個朋友品酒。

「嗨,漢斯,你這裡還有沒有威士忌?」一個大光頭灌下一大碗酒,摸著鋥明瓦亮的禿瓢道。

「穿越帶回來那麼一點全都被你們幾個分了啊!」漢斯精瘦的小身子板穿起漢服來就像套了個麻袋,「我都沒喝幾口!你們兩個強盜,連我藏起來的那兩罐啤酒都給喝了!」

「哈哈!漢斯,你作為法師就不要喝酒了嘛!」另一個滿臉刺青的壯漢拍了拍壯碩的胸肌,「烈酒,就要給卡瓦這樣的戰士喝!」

大光頭乾脆端起了酒罈,噸噸噸往嘴裡灌,灌完才道:「這酒,就像這個世界的碧池!」

漢斯疑惑的看向大光頭,沒明白他什麼意思。

大光頭嘿嘿一笑:「一點力道都沒有!鬆鬆垮垮就像一團棉花!但是,你又不能不要她們!」

漢斯露出男人都懂的微笑,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就像這群黃皮猴子總說的,食之無味,棄之有味!」

刺青壯漢哈哈大笑,熊掌一樣的大手猛拍漢斯肩膀:「好一個大法師!你學習知識的能力,太特么棒了!」

幾人哈哈大笑,這時一個下人過來和漢斯耳語了幾句。

漢斯聽后眉飛色舞,起身對兩個同伴道:「今晚,將是個令人興奮的夜晚!」

另兩個大漢異口同聲問道:「什麼?」

「望月樓里,新來了一個我們的土著老鄉!」漢斯只覺得剛剛喝下去的酒,順著食道往心裡頭燒,「金髮女郎!」

幾人哈哈大笑,摔了手裡的酒碗,勾肩搭背直奔望月樓。

與此同時,一直想丈量一下胡姬深淺的宮景也得到了消息,二話不說,快馬加鞭向望月樓賓士而去——這次一定不能讓那幾個猢猻搶了先!

……

行有行規,望月樓雖然在青樓里排不上名號,但也要有自己的規矩——就如起名,突出一個望字。

新姑娘來了,先從一樓穿過客人走上樓梯,願意動手的,往姑娘懷裡塞票子,不願意的就一邊看著,當然,塞多少票子,那都是老鴇提前說好的,可多不可少。

然後,姑娘中空,披若隱若現的半透紗衣,到二樓走一圈,回答幾個問題,樓底下的客人們報價,姑娘到樓里的第一次,價高者得,以後,則看姑娘心情。

但也有特例,比如,像胡姬這麼另類新鮮的貨色,老鴇一般都會網開一面,在第一次,選出價格第一和第二的,再由姑娘挑選。

也正因如此,能排到第一和第二的兩人,最終還會再競價一番,那個時候就不只是銀子了,還要看個人的權勢,以及能給望月樓帶來什麼「條件」。

就比如現在,宮景和漢斯已經不出意外的入圍最後一輪,這可不是兩人第一次交鋒。歷來都是漢斯敗多勝少,畢竟人家宮景大人有主場優勢,深耕此地多年,連望月樓背後的老闆都得給他面子。

但,漢斯此次卻紅了眼,一副傾家蕩產也要拿下的樣子,讓在場所有人都十分費解——除了跟他一起來的光頭男和刺青男,甚至這二人還在自掏腰包幫漢斯。

原因很簡單,漢斯在「提問」環節,用英文問了一句:「whe

ea

eyouf

om(你來自哪裡)」,胡姬用飽含期望又無助的眼神望著漢斯,回了一句「BackBay,Bosto

(波士頓,后灣)」。

波士頓的后灣乃是波士頓最繁華的街區之一,所以當即漢斯就知道,這個女人和自己一樣,是穿越過來的,但不知為何,因緣巧合之下被送來瞭望月樓接客——無論從「同類」的角度,還是從發展團隊的角度,漢斯覺得都必須把這個女人弄到手!穿越者的「升級」變強速度太快了,有這樣的同類成員加入,他們這個小團隊的地位將更加穩固!

於是,就出現了他和宮景最後一輪死斗不鬆口的一幕。

「統領宮,這女人我想要,請你放棄。」漢斯本想跟宮統領商量一下,賣個面子,可他這半生不熟的漢語,實在是好話能說成壞話。

宮統領聽了就很火,這猢猻怎麼這麼橫?什麼叫你想要,老子就要放棄?你丫的不就一金絲猴么?憑什麼跟老子頤指氣使的?

當下就回道:「有種來搶,少他媽廢話。」

「你!」漢斯想發火,但考慮到自己的錢袋子,還是壓下了火氣,盡量心平氣和道:「統領宮,我很想要她,你……」

還沒等漢斯說完,宮統領就頂了回去:「你想要就是你的了?先問問老子的銀子答不答應,再問問老子拳頭答不答應!就你那猢猻樣子,也配跟老子搶?」

而這個時候,胡姬在老鴇的眼神示意下,趕緊跑到兩人中間,想調節一下「尷尬」的氣氛,邊走邊講鳥語:「Please,…」

但誰知腳下不知被何物一絆,徑直撲向了宮統領,嘴裡還帶著下一個單詞「

o」;美人投懷送抱,宮統領當然就順勢摟在懷裡,誰知道這胡姬在鬼叫個什麼玩意兒?搞不好胡人就好這個調調嘛!

本來挺正常的一件事兒,從漢斯的角度看過去就完全不一樣了——胡姬好像是硬生生被宮統領拉到了懷裡,嘴裡還十分不甘心的在喊「請不要……」

剛沒少喝酒,又被罵的心頭憋火的漢斯,再被胡姬的叫聲一激,當即火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抬手一指漢斯,開口大聲吟唱。

雖然誰都聽不懂這鳥語到底在說啥,但宮統領久經沙場,立刻判斷出這場景下,對方不可能大吼半天就為了放個屁!尤其是周邊空氣中出現了肉眼可見的冰花,在漢斯面前旋轉成型,遠遠看去就鋒利如刀。

宮統領當機立斷,立馬把手裡的胡姬拋了過去,而他尾隨其後!

漢斯眼見胡姬帶著滿臉恐懼,一頭撞在冰花漩渦正中,猶如一坨肉塞入絞肉機,連哼都沒來得及,就被直接絞碎,鮮血與碎肉四下飛濺。

又急又怒的漢斯當即強行終止了法術,可施法這東西哪有說停就停的?法術反噬下,站立不穩,喉頭腥甜。

緊跟在胡姬身後的宮統領此時到了漢斯身前,鐵拳一擺,漢斯應聲被打成了陀螺,宮統領隨即接了一記側鞭腿,掃在漢斯腰上,漢斯直飛而起,越過人群。

有個貨郎小哥身前挎著木頭格盤,正在望月樓門口踮著腳看熱鬧,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漢斯好死不死的撞碎了格盤,和漢斯一起成了滾地葫蘆,嘰里咕嚕翻出去老遠。

漢斯里倒歪斜的爬了起來,手捂著腰,弓著身子,此刻,和他一同來的兩個胡人壯漢也和宮統領交上了手,拳拳到肉,呼喝不停,這讓周邊圍觀的吃瓜群眾簡直過足了眼癮。

「往臉上大,哎,哎,歪了!擦!行不行啊!要這樣!」一哥們兒擼胳膊挽袖子,比劃著動作。

他前面的一位仁兄回過頭來,冷冷瞥了他一眼:「你行,你上去打!不行,就老老實實看著,別舞舞扎扎的!」

「嘿!你算是哪根兒蔥,管得著么你!」

「管你怎麼著!」

「……」

「……」

有些看的不過癮的,就像這倆哥們兒一樣,在宮統領三人外又開了一個小場,專門對著彼此的臉和下三路招呼。

路口傳來兵馬行進的整齊劃一聲音,只聽熊大遠遠就大喊:「城衛軍執勤!都給老子住手!」

漢斯恨恨的盯了一眼宮景,極不甘心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帶血的吐沫……

……

熊二哼著小曲兒晃蕩到任舟院子里的時候,發現夏詩正在院子里燒錢紙,任舟在一邊架著口大鍋,鍋內水花沸騰,煮著大肉,飄香四溢。

「喲?任兄,你這是什麼排場?」熊二一邊說一邊抓了把筷子,伸到鍋里挑肉。

和任舟廝混多日,兩人已是相當熟埝,任舟一把打開熊二的筷子,道:「急什麼玩意兒?」

熊二嘿嘿一笑,收了筷子,湊近大鍋,盯著裡頭的肉往肚子里咽口水:「任兄這話裡有話啊?」

「調味料已經入了鍋,再煮煮才入味兒!咱慢慢吃著肉,今晚你就一直在我這裡陪我祭奠這豬的亡靈吧!咱兄弟,邊喝邊聊!」

任舟的筷子抖了半天也沒夾起來一塊肉,索性把筷子扔給熊二,自己喝酒。

熊二看著任舟那頭汗,很明智的沒問,任舟為啥會這麼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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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舟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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