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二關河〉 第32章 國資寺少卿
孝仁二十二年註定是要在大衛史書上留下濃筆重墨的一年。
這一年,一個叫張才熙的青年參加科舉廷試高中頭名狀元,但是張才熙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甚至有些鬱悶。
這一年,一個從沒參加過科考連秀才都不是的人參加了殿試,憑藉一首詩一鳴驚人高中榜眼。
這一年,是科考有史記載以來狀元郎最窩囊的一年,也是狀元郎最不想當狀元的一年,狀元這兩個字對於張才熙來說就是個笑話,他寧願自己在那個榜眼之下。
這一年,科考所有的風頭都在那個榜眼身上,那個榜眼是所有參加殿試的進士們甚至是所有朝臣都公認的狀元,凡是參加了那次殿試的考生對那個榜眼的評價就四個字,驚世駭俗!
這一年,本該是狀元的人被當今天子莫名其妙的定為榜眼后,本該在他之下的張才熙順勢成為了狀元。
這是狀元最不像狀元的一年,在榜眼身上充分詮釋了那句老子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的話,但是很可悲,張才熙就是那個第一。
...
楚州
「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劍凌風一邊看著北陵城飛鴿傳來的消息一邊細細品讀著洛西楚的那首詩,嘴角露出一個略帶輕蔑和鄙視的笑意後面色又凝重了起來。
洛西楚,你到底是誰?
劍凌風對著銅鏡一遍又一遍的問道,越來越有意思了。
第二封信早已送了出去,按理已經到了北陵城,那個人也應該已經收到了信,為什麼北陵城沒有任何反應?
...
就在洛西楚參加完殿試的第二天,皇帝便撤銷了永嘉伯府的查封,除了洛橫天跟洛伯亦仍被關押在北衙禁軍審查司內外,這件事的影響幾乎在北陵城再也看不到什麼了。
這是洛西楚進入系統以來第一次回家,是光明正大的回家,二舅洛仲達也不再躲躲藏藏,既然伯府已經解封,那自然是除了老伯爺和侍郎大人以外,其他人不再追究。
洛西楚知道,皇帝之所以還扣押著洛橫天和洛伯亦,只是想把二人當做人質罷了。
吳丘壑派人帶了個話,等洛西楚收拾好家裡的一切后就去接洛櫻煌回來,那妮子從進入刑部大牢開始就像一張弓一樣一直綳著,現在恐怕已經綳到極限了。
洛西楚收到消息后便拉著洛仲達把洛櫻煌接了回來,回家后,洛西楚簡單的把事情向二人說了一遍,洛櫻煌那緊繃的弦突然一下子鬆了下來,隨後昏昏沉沉的睡了好幾天,偶爾醒來喝了幾口粥后便又昏睡過去。
傅長安的傷通過自己的醫治已經好得七七八八,就在洛櫻煌回府的當天洛西楚托賀延飛悄悄的把傅長安從延福樓接回了永嘉伯府。
洛西楚不會做飯,傅長安更不會,所以一連幾天洛西楚每日都會專門去京兆府衙請教一下顧南兮。
回到永嘉伯府後洛西楚立馬便開始展示自己的廚藝,但是偏偏自己又學藝不精,所以經常搞得廚房雞飛狗跳,而傅長安通常在這個時候看不下去,會去廚房幫一幫忙,結果是瞎子幫忙,越幫越忙。
「仙女,您能不能不要來給我添亂?你就搬個凳子坐在門口負責美就行了。」洛西楚道。
「元夕啊!你能不能不要一口一個仙女叫我好嗎?人家有名字的。」傅長安假裝嗔怒道。
「那好吧,我叫你安安行嗎?」洛西楚道。
傅長安緩緩的嘆了一口氣,道:「隨你吧。」
洛西楚道:「你知道咱倆現在的狀態讓我想到了一句古話。」
「什麼古話?」顧長安道。
「瞎子背瞎子,忙(盲)上加忙(盲)。」洛西楚道。
傅長安噗嗤一下笑了出來,然後白了洛西楚一眼,道:「這可不像從無冕狀元郎口裡說出來的話。」
洛西楚道:「這說明我還是很接地氣的,並沒有一朝出名,便飄到天上去了。」
「元夕啊...」傅長安又嘆了一口氣。
「你今天為什麼老是嘆氣呢?」洛西楚問道。
「元夕你可知在伯府這幾日是我這輩子過得最平靜的幾日,而且你讓我體驗了一次從小到大在別人看來很稀鬆平常但是對我卻從未奢望過的感覺嗎?」傅長安苦笑了一下,清澈的眼中隱隱泛著一絲淚花。
洛西楚忽然有些不知所措,道:「我讓你體驗了什麼啊?」
顧長安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家的感覺。」
「不至於吧?」洛西楚道。
「你我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感謝你這幾天對我的照顧。」傅長安道。
傍晚,內廷司傳旨太監趕到伯府宣讀天子口諭,要洛西楚第二天參加早朝,然後傳旨太監悄悄的告訴洛西楚,皇上有大事要在明日早朝公布,隨後洛西楚很懂事的塞了幾百輛銀子給傳旨太監。
晚飯時候,洛西楚、洛仲達、洛櫻煌、傅長安四人第一次坐在一張桌子上一起吃飯。
從回府開始,洛仲達和洛櫻煌便看出洛西楚和傅長安關係有些不一樣,二人又不約而同的都從來沒有向洛西楚打聽過傅長安,彼此間除了偶爾碰面會禮貌性的點頭微笑便再無交流,所以這頓飯還是四人第一次正式的會面。
桌面上顯得有些尷尬,洛西楚乾笑了一下道:「怎麼都不說話呢?要不我講個笑話吧?」
洛櫻煌和傅長安同時點了點頭。
「嘿,話說以前呢,有這麼一對師徒,二人行走江湖浪跡天涯,師父一路上傳道受業,凡是看見的一些風土人情都會向徒弟講解一番,每次講解完后都要徒弟現學現賣,以此來檢驗徒弟是不是真的都知道了,有一天他們來到一個瀑布面前,師父告訴徒弟這叫高山流水,徒弟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師父很滿意,然後他們繼續走,看見一隻黃狗在路邊尿尿,尿完過後還用舌頭去舔,徒弟就問師父這叫什麼,師父有點不高興,隨口說了一句這叫黃狗舔尿,徒弟點了點頭,他們又繼續往前走,看見一隻大牛和一隻小牛正在打架,徒弟又問師父這叫什麼,師父臉上已經很掛不住了,心裡很不想回答,但架不住徒弟問,就說這叫老牛欺負小牛,師徒二人走得有些口渴發現路邊有一家茶鋪,兩人走了進去,茶老闆給二人沏了一壺茶,然後師父提起茶壺細水長流的倒入杯中,徒弟高興的說師父這叫高山流水,師父很欣慰的點了點頭,結果一高興把茶倒溢了出來,師父覺得花了八個銅錢買的茶浪費了可惜,就趴下去伸出舌頭把灑在桌子上的茶舔了個乾乾淨淨,徒弟很高興的告訴師父這叫黃狗舔尿,師父一聽頓時大怒,這傻徒弟跟了自己這麼久怎麼還這麼傻,抄起筷子就打在徒弟的頭上,徒弟覺得是自己學藝不精惹師父生氣了,邊捂著頭邊哭道師父饒命,弟子知道了,這叫老牛欺負小牛。」洛西楚講完這個笑話后,四人笑得前俯後仰。
洛櫻煌一直愁雲籠罩的臉上終於緩緩的蘇展開來,用那有氣無力的聲音調侃道:「這就是金科榜眼?」
「不然呢?」傅長安道。「你大哥從來都是一次又一次的刷新文人雅士的下限,有時候我就在想,是否古往今來那些名士大家皆如元夕這般粗鄙?」
「絕對是地。」洛西楚斬釘截鐵的說道。「名士大家又不是神仙不食人間煙火,一樣要吃飯睡覺,拉屎拉尿,我就講一笑話,純粹圖一樂,沒那麼多講究。」
洛西楚說完挑起一碗麵條,然後在麵條上灑上一層用豬瘦肉剁成的肉沫炒的臊子,最後灑上一層煮好的豌豆,道:「別只顧著說話,來嘗嘗我的豌雜麵。」
豌雜麵是洛西楚進入系統之後還一直念念不忘的美食,借著在家清閑的幾天,他試驗了無數次,期間還到元夕福地查了一下美食資料,今日這碗是他自認為最成功的一次,把所有佐料拌勻后,洛西楚張大嘴巴大吃了一口,果然,離想象中還差點味道。
傅長安也學著洛西楚的樣子吃了一口,「雖然第一次看見麵條還有這種吃法,但是味道很新穎。」
「你吃法不對。」洛西楚又挑了一大坨,道,「要多挑一大坨,然後用嘴巴使勁往裡唆,一定唆出聲音來。」
然後三人學著洛西楚的樣子又唆了一遍,屋子裡一時充滿了奇怪的聲音。
洛西楚很開心的笑了起來。
...
第二天的早朝時間跟以前一樣,洛仲達特地很早的起來給洛西楚精心準備了一番。
不得不承認,雖然二舅洛仲達從來沒有上過朝,但是在做準備工作上絕對是把好手。
翰林院掌管學士李九文特地繞了一大圈來到永嘉伯府大門口接洛西楚,自殿試過後,李九文一直心情很好,本來以為任人唯親的罪名自己是鐵定要背的,結果洛西楚大大的給自己長了一回臉,這哪裡是任人唯親,分明就是舉賢有功。
早朝之上,衛帝一連頒布兩道詔書,第一道詔書是在原吏、禮、兵、工、戶、刑六部和大理、宗正、光祿、衛尉四寺之外再設一寺,國資寺。國資寺向戶部借貸白銀十萬兩,戶部每年取利不得過三分,三年之後國資寺需連本帶利向戶部歸還所借貸款。都察院立國資寺給事中,由戶部和都察院分別派人任左右給事中,共同監督國資寺銀錢流向及賬目。
第二道詔書任命魯親王暫代國資寺正卿一職,國資寺少卿由新科榜眼洛西楚擔任,正三品官員,國資寺下設衙門機構及官員安排皆由正、少兩卿協商,報請吏部任命。
新科榜眼直接擔任正三品官員,洛西楚又一次刷新了滿朝官員的世界觀,兩道詔書宣讀完畢后,皇帝直接宣布退朝,絲毫不給那些準備據理力爭的老臣機會,只留下一雙雙熾熱的難以置信的雙眼望著洛西楚,老骨頭們恨不得一口吃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