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稻田
阿宅的雙腿這麼一劈叉，就在方濤痴愣愣的注視中，將那陳年老瘡，恢復如初。
圓滾滾的兩顆球，回到它們本該掛著的位置上，毫不突兀。
此刻祂的表現愈發符合戲劇小說里，對妖魔鬼怪的描述。
其恐怖的自愈能力，簡直違反常識嘛。
看到眼前這一幕，方濤有些嚇傻了，心中根本沒有一點驚喜可言，連裝在褲兜里的電話，都給忘掉了。
他亦是位庸俗的人，葉公好龍之輩。
雖然擺在卧室的電腦內，儲存著許多《我家喵嗚是貓娘》、《狐狸的報恩》、《妖怪名單》等二次元大作。
但此刻真遇到了活著的妖精，他除了肝膽俱顫，腦海中浮現出各類血腥圖片之外，卻並無半點非分之想。
捉妖少年拯救世界的戲碼，在動漫里瞅瞅還行，可真輪到方濤了。
這瓜皮，秒慫。
但怕歸怕，方濤還是伸出右手，使勁撐住鞋櫃，不讓自己摔一跤，丟掉那身而為人的顏面，死也要死得有尊嚴，即便兩股戰戰，抖若篩糠
講實在的，換誰來，腿都得軟吶！
「嗨，你說你個小蠢蛋，胡想什麼呢？
我若真要生吞了你，這十年來，缺少機會不？你還能活到今天？愚蠢的奴才!」
阿宅抬起毛爪遮住自己的圓臉，確實是自家仔的風格，但真沒眼看啊。
祂知道方濤在平常生活中就有點木楞，但沒想到他的腦子會銹成這樣。
真是練體育練的，脖子上面那玩意都只長肌肉了嗎？腦漿全燒乾了？機智如你啊！
也對，方濤被阿宅這麼一吼，終於冷靜下來，他深吸一口氣，蹲下身子，略帶諂媚的討好道：「誒，我最愛的乖貓貓吖，你瞅下自己的毛髮、橙黃靚麗，再瞧瞧那小肚肚、結結實實，主人我可沒少花鈔票哦!
現在你得道成精了，是不是該回報下我哈！」
嗯，這才是我熟悉的崽嘛。
阿宅一爪子拍掉方濤伸過來，想摸祂腦袋的手：「額，什麼主人？你個奴才，大膽!
不過你沒說錯，整整十年哦，你確實伺候的蠻到位的，不容易呀。
有時寧願自己啃饅頭，也沒忘記給我買貓條，雖然都是速凍的臨危產品……
哎，不談這些前塵舊夢嘞，今天呢，我終於能回家啦，在臨走前也確實該送你場造化。」
方濤剛想問祂要回哪？遙遠的貓星!
他眉頭一皺，阿宅就曉得這貨要幹啥，直接用未知的力量堵住方濤的嘴：「別問，你小子還沒資格知道，否則就逃不掉了。
而我這幅軀殼也損耗的差不多，僅剩一口氣，沒法子再拖延了，該辦正事。
方濤，好好用腦子記住，你所在世界即將迎來清算，也可以成說是遊戲里的大災變。
我會將你暫時鎖入時間的夾層中，等社會環境平穩后，再放你出來。
還有份小禮物送給你，算是這些年來，你孝敬我的報酬。
小子，你一定要在新世界里頑強的活下去，千萬別死了，浪費我的善意哦!」
隨著它小嘴的一張一合，阿宅的毛髮逐漸變得灰白乾燥，挺直的腰桿亦更加的佝僂下彎，彷彿瞬間衰老了十多歲般。
而一顆顆米粒大小的黑色粒子卻憑空浮現，纏繞在祂周身。
親眼目睹此等詭異的場景，方濤是不信也得信啊！
「阿宅，你怎麼了？喂？」
到底是陪伴方濤渡過整個青春期的朋友，即便祂是妖，哪怕一直在騙自己……
可這一下子得陰陽兩隔，方濤竟仍有點無法接受，心臟陣陣揪痛。
他兩耳發紅，胡亂揮舞著雙手，卻總也摸不到阿宅，好像彼此不再同一片維度內。
阿宅嘆了一聲，用盡餘力，斷斷續續的安慰方濤：「唉，我的死亡已成定局，別傷心。
你還、想問叔、叔、和阿姨，該怎、么辦？
緣、起緣、滅，我會護著、他倆、的靈魂，在秘境里，你找、吧。
抱歉，我撈不、了第二、個、人。
再見，奴，才，活下去……」
「嘭」，阿宅徹底甭散為黑色粒子，裂解酷刑真不好熬啊，疼是真疼!
可祂嚴重違規了，就該受罰。
按道理講，阿宅連方濤都不能保下來，必須眼睜睜盯著他在末世中沉浮，苟且偷生。
更別提他的父母了。
但阿宅不忍心，非得做幾條格外「細微」的調整，改變方濤的悲催命運。
而時刻監視著水星的執刑者，也是睜一隻眼，眼閉一隻眼，小施懲戒就放過去了。
誰讓祂倆都是一家神、親姐弟，只能無視「小七」的愚蠢行為……
至於方濤呢？把他歸類成受害者吧，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在層層放水后，方濤順了阿宅的意，被黑色粒子層層包裹住、密不透風。
難以逃離的窒息感，使得他帶著疑問和不甘，陷入了漫長的沉睡生涯。
昏迷前的最後幾秒，他腦袋裡只有一句話：爹娘，兒子不孝，沒法替您們養老送終了。
方阿姨，您誤我啊！阿宅不是貓來福，它要我命啊！
（這位阿姨就是曾經勸諫方爸留下小貓的隔壁領居。）
嘿，合著到現在，方濤還以為阿宅是妖怪，羅里吧嗦說一堆，全是忽悠他的套路。
也不思考下，他有什麼值得人家貓祖宗騙的，一百七十斤重的精瘦肉嗎？
若結局真是被吞掉填胃的話，那阿宅嘮叨什麼呢，口水嫌多不，能變得更美味不？
事實上，阿宅對方濤沒說半句謊話，只是省略了超多的細節。
水星的一切物理規則，都正在悄無聲息的變化中。
………………
不曉得過了多少春秋寒暑，方濤只覺得自己睡的好香。
彷彿重新回到了自己呱呱墜地的那段歲月，曬著午後的暖陽，靜靜躺在媽媽的懷抱里，安然入眠，多愜意。
「啪」的一聲脆響，方濤突然感到臀部一痛，睡意就這樣被打散了。
有起床氣的他，瞬間怒上心頭，正張口欲罵：是哪個不懷好意的無臉賊，偷拍良家少年的屁股，這是猥褻，犯法的知道嘛！
但脫口而出竟不是呵斥，而是一陣響亮的啼哭：「哇哇哇!」
方濤猛地一驚，徹底清醒過來，想睜開眼睛瞅瞅自己現在的模樣，卻怎麼也掀不開眼皮。
不妙，真的很不妙，阿宅你要吃就吃唄，玩我幹嘛，鬧哪樣啊！
而此刻，在金燦燦的稻穀堆上，一老一少，一男一女，正笑眯眯的打量著，受時間洪流洗刷，直接退化成小寶寶的方濤。
其中穿著樸素，頭髮灰白的男子便是拍方濤嫩屁股的人。
他嘴角飛揚，自誇道：「老婆，你快瞧，這小傢伙醒過來了吧，還活蹦亂跳的。
我說嘛，啥毛病都沒有，就是睡迷糊了，你老公的這對招子，準的很!」
瞧著那布靈布靈的翹臀，男子伸手便想再輕拍一下，手感真彈滑。
懷抱方濤的女人卻避開他的大手，白了他一眼：「是啊，就你能，不過他可真可愛。
老公，你說，我們能收養他嗎？」
男子的笑容卻停滯住了，嗓子沙啞，聲音略帶沉悶：「嗯……，川兒，你也清楚，他是時空遊子，一破封就歸理聖尊管的，我不確定!」
女人苦笑一下，覺得自己是想孩子想魔怔了，竟然問出這麼幼稚的問題：「那算了吧，容我再抱抱他，等會再帶他去新聞社報道。」
哎，看著妻子那落寞的臉色，想起這些年她忍受著的苦楚和昔日自己犯下的糊塗事。
男子狠狠一咬牙：「不，川兒，你現在帶娃娃去百湯谷，先讓竇醫師仔細檢查下他，至於監察部的那幫探子，我去應付，快走!」
女人瞪大眼睛，小嘴微張，她清楚自家老公在說什麼，若是真要留下這寶寶，他得去求一位，他很不想見的人。
「卓興，沒必要為了我去麻煩老太太，你……」
「好了，聽話，川兒，快去吧，晚上幾分鐘可就來不及了。
至於我娘那裡，我有段時間沒挨她罵了，老太婆估計又在念叨我，逃不掉的。
不就挨一頓罵嗎？遲早的事。
若能認養這個娃娃，你應該替我高興才對!」
沒等女人繼續開口阻攔，男子微笑著從腰包里取出一張符籙，內氣一吐，符籙自燃。
藍光驟閃，眨眼間，人就沒影了。
見夫君用了母親大人給的緊急逃生符，女人便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下他想不被老太太罵，都不可能，那符籙好貴的。
女人目視前方，面露慈祥：「乖寶貝，爸爸去找你奶奶了，那媽媽帶你洗澡澡，好不!」
話音剛落，沒等方濤有啥反應，她就步履匆匆，飛速疾馳，周邊稻田的虛影一閃而過，時速應該超過兩百邁了吧。
但沒有人會管的，跑步怎麼能算擾亂交通秩序呢，僅僅是快了點。
洗澡？什麼玩意？
而且我同不同意，能影響你的決策嗎？那還問我幹嘛？鬧吶！
奇怪的是，雖然方濤正處於被動式的高速移動中，但裹著他的襯衣卻沒一絲波動，耳朵里也沒嗡嗡的響。
他根本就沒感覺到自己在移動，像是完全沒有風阻似的，這很不科學!
歡迎來到新時代，遺忘掉過去的種種，重新開始吧。
在此處，神通才是真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