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Pluviophile(上)
雨停了。屋外還是灰濛濛的一片,枝葉被雨露壓垮了下來,一縷風便使地面的積水泛起細微的漣漪,割裂了倒映著的、無精打採的天空。
「吶,麻瓜。」
「怎麼了?」
星燈望著窗外的光景,問道:「麻瓜以前有一起玩的朋友嗎?」
麻瓜眉頭一皺,在床上翻了個身,「我才不知道呢。」
他又回頭悄悄瞥了一眼星燈,只見她只是安靜地坐在桌前,正對著鐵窗的雙眼,好像總是期待著什麼。
「你想……到外面去嗎?」麻瓜輕聲問道。
星燈只是嘆了一口氣,臉上閃過浮起不符年齡的憂愁。
「麻瓜覺得呢。」
「我覺得這裡挺好的,有地方住,還有好吃的,我們沒差。」麻瓜回答道,「而且還有這麼舒服的被窩。」
星燈諾諾地點頭,又站了起來,走到一旁的地毯的上,在長著霉斑的牆角把玩著一個毛絨玩具。
「話說為什麼會想出去啊,外面又濕又冷,還有好多可怕的東西……」
「比如吃人的喪屍什麼的嗎?」
「啊,那個我倒是沒見過。」
星燈握著玩偶的胳膊搖擺著,自言自語似的說:「小啟並不是討厭這裡,只是還有個約定……」
「你是說你的『阿爸』嗎?人家說不定是騙你的呢,現在都沒有來。」
「不會的,我們拉過鉤的!」
「你真好騙,」麻瓜擼起袖子,把手臂上的一道可怖的傷疤給星燈看,「你知道這個是怎麼來的嗎?」
星燈一臉惘然地看著麻瓜。
「我的阿爸啊,他說我表演要是掙到五十塊錢,就給我買糖吃,結果我明明掙到一百多塊錢了,阿爸卻說自己沒說過,他們就是這樣騙你的。」
「那這傷——」
「這是因為我自己偷偷拿了十塊錢想買東西吃,被阿爸的朋友抓到了,阿爸知道后氣瘋了,把我胳膊抓起來皮都打掉了。」麻瓜回憶著,話語間透著一絲恐懼,「他說要是再這樣就把我手打斷掉。」
看著麻瓜的手臂,星燈正想說什麼,卻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星燈,留在這裡有什麼不好的嘛,要是怕孤單的話還有我在呢。我只是不想你被人家騙了而已。」說完,麻瓜伸出手搭在星燈的肩上。
「這樣啊……謝謝你,麻瓜。」
話音剛落,方才還在肩上的手突然就落下來奪取了那毛絨玩具,麻瓜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閃到了另一邊去。
「麻瓜!你又欺負我!」
兩個人便開始打鬧起來,笑聲與叫喊聲此起彼伏。
……
倆在窩點外放哨的遠遠地見了往這奔來的瑞和他的保鏢,便跑上去迎接。
「走開走開,我還有急事。」秋白趕忙說道,「快放我進去。」
放哨的擺了擺手,「瑞先生是忘了拿什麼東西嗎,這麼急急忙忙的,需不需要我幫忙?。」
「誒,夥計,怎麼就你一個人啊,出去的不是有倆嗎?」另一個放哨的向瑞的保鏢問道。
霖寂頓時冷汗直冒,趕忙解釋道,「啊哈,在外面出了點事情,那傢伙被車撞了,這會在醫院裡躺著……」
「媽的,還有這事?!老瑞,你說的急事該不會就是這個吧?」倆放哨的同時叫道,臉上寫滿了吃驚。
「是啊,給那司機臉了,開一下門,我去叫人。」
「你看咱倆這麼結實,讓咱兩去找那司機算賬怎麼樣?」這放哨的還纏著瑞不放。
「我說你們兩個平時沒什麼事,幹嘛偏偏今天非要堵著我呢?我平時也沒少照顧你倆啊?」瑞收不住火氣,朝兩人喊道。
「老瑞你別生氣,不是我們想堵你,是剛才我們頭兒發消息來了,說現在還不能讓外出的人進來,說是裡面有事要處理,要不,你倆也和我們一起在這裡放個哨,看看風景如何?」
「我不想廢話了。」秋白對正在嘗試交涉的霖寂說了一聲,便一個跨步上前,手掌瞬間穿過了兩人的胸膛。
「秋白!」霖寂驚訝地低聲喊道,四處張望著確認沒有其他目擊者,注意到遠處樹叢中的監控后,他錘了錘膝蓋,暗罵一聲。
「你太魯莽了……越是這個時候就越應該小心行事才對!」霖寂勸道,「要是被他們抓到,事情可就不好辦了,這可是MⅡ的基地啊!」
「可是我們第一次離MⅡ這麼近,要是讓他們跑了,就再也追不回來了!」
霖寂看著秋白,回頭又看了一眼監控,他若有所思地低下了頭。
「這倆哨兵不讓我們進去,說不定就是裡面的人提前知道了情況,也許是電影院里的傢伙通知了……秋白,你是對的,我們不用再躡手躡腳的了,就這樣闖進去吧。」
但看著衝上前去的秋白那殺氣騰騰的背影,霖寂心裡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明明最擔心的是我才對啊……還是說秋白,你有什麼其他的心結嗎……?」
那是一棟看起來有些陳舊的三層建築物前,要不是有被同化的人的記憶,或許其他人根本想不到這裡面會有人吧,何況外面是泥濘的土路,在這偏僻的地方除了冒險探靈的傢伙,也不會有誰會跑這地方來瞎逛。而且在與這建築物後方連通的山裡,卻是一個秘密基地,雖然說不上大,但卻絕對隱蔽。
兩人變回了原本的模樣,只是剛剛跑到建筑前方,子彈便如雨點般從上方的窗戶里傾瀉而下。
「咔咔咔……」
地面上的枯枝碎石瞬間震顫起來,發出可怖的聲音。
霖寂和秋白翻滾到房子外的斜坡下,被擊飛的沙土落到他們的頭上。霖寂抖抖身子,匍匐到另一處悄悄探出腦袋望去,但不出幾秒,眼前的泥土就又飛了起來。
「霖寂,看到了?」秋白按著霖寂的肩膀,問道。
「他們都躲在窗戶後面,至少有六把槍對著我們,我看不清……秋白,小心一點」
「哼,這不正說明我們找對地方了么。」
霖寂伸出了胳膊,一發子彈立馬打在了上面。他縮回手掂量著受到的傷害,接著便對秋白說,「這種程度的攻擊我應該能撐住,在這地方他們是不敢用聲音很大的高殺傷性武器的。」
「這麼說,霖寂,你的意思是——」
……
「通知康雅他們了嗎?」
「嗯,已經在準備撤離了。看住他們,能拖多久是多久。」
建築內的武裝分子們通過通訊器相互聯絡著,他們的手裡緊緊攥著裝著消音管的槍械,目不轉睛地盯著不遠處的土丘。
「把正門堵死,不要讓他們突破,另外幾個窗戶也都給我架著,你們幾個小子可別馬虎了。」
「唉知道了頭兒,別把我當蠢貨。」
一個下巴有刀疤的壯漢正拿著望遠鏡觀察著情況,忽然,前方揚起了大片的塵土,這一瞬間裡面的情況根本看不清楚,這群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直接將彈丸向那裡射去。
「蠢豬們!在另一邊!另一邊!!」指揮的刀疤男朝著通訊器吼了起來。
只見土丘的最右端,有一個人影正飛快地向建築這裡衝來,那速度,根本不是正常人能比的。
緊接著,他周圍的空中便發出了尖銳的摩擦聲,霖寂的褲子開始變紅,他的速度又明顯慢了下來,甚至在距離建築幾米的地方停住了。
很明顯,他們是專門對著霖寂的腿射擊的。、
「他不動了!快,趁現在!!」
「還有一個呢?!給我盯緊點!」
只是他們沒注意到,屋子下方那人正面朝著他們,是為了不讓他們注意到那滿是塵土的後背,似乎有些鼓起。
「清空彈藥,給我射死他!」
他們高喊著準備將子彈都打在這個男人身上,妄圖以此來終結他的性命,但下一刻一個黑影裹挾著塵土突然從男人的後背一躍而起,足足飛起約有將近三層樓的高度。
是霖寂雙手托著秋白的腳,在兩人合力之下,才達到的如此高度。
「操!」武裝分子發出驚慌的聲音。
還沒等他們抬起槍口,秋白的雙手便如同射出鉤鎖一般將暗紅的觸鬚打到了離自己最近的窗戶后,將潛伏在那裡的武裝分子直接穿透。
秋白順著觸鬚被拉進了房子,伴隨著幾聲慘叫,霖寂也站了起來,他擦了擦頭上的血漬,向正門徑直走去。
「霖寂,計劃很順利,但是我們要快點了。」秋白跑下樓,對霖寂說道。
「這門費了我好大勁才開……」霖寂環顧了一下四周,「小心前進,按這些人的記憶,小啟應該就在不遠處才對。」
「拿著。」秋白丟給霖寂兩把手槍,「還有子彈。」
霖寂點點頭,他扣上扳機,和秋白一同向房子的深處直奔而去。
走過長廊的一個個房間,他們最終停在了一處鐵門外。
「吭!」
伴隨著一聲巨響,門被硬生生扯開了,門框上原本的凹槽也由此崩裂開來。
「小啟!」霖寂立馬沖了進去,但除了空虛的桌床和一些雜物以外,什麼也沒有。
「該死,讓他們跑了,該死!」秋白重重的捶在牆壁上,「難怪一路上沒有什麼人!」
「他們跑不遠,我們還有機會,快追,追!」
正要走時,不遠處迎面走來兩個人影,一男一女,看這氣勢似乎是這裡的重要角色。
霖寂定睛一看,其中那個女性十分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但他也顧不上這麼多,直接朝兩人連開五槍。
但那兩人非但沒有在意,還靠得更近了,看起來似乎對飛來的子彈毫不在意,但那子彈確實切切實實的打在了一旁的另一個男人身上。
「是你!」秋白衝上前去,與那女性對峙著。
看到那灰色的頭髮與同樣單調的黑白風衣短褲,霖寂這才想起來眼前的這個人,是那一天奪走他們在朝陽小區奪走空投物資、導致戰友喪生於萬肖中學的罪魁禍首。但是另外一個人是誰?他不是那個時候見到的拿著太刀的面具男……
「真厲害啊,居然能找到這個地方來,就你們兩人嗎?」浄如是問道,看上去波瀾不驚。
「你們把小啟藏哪了?!」霖寂怒喝一聲,向對面的二人舉起槍來。
一旁的男人冷靜地說:「那孩子很安全,你不必如此。」
這時,男人瞥了一眼秋白,他注意到這個女孩的眼中充滿了殺意,正直勾勾地盯著他,就在自己話音剛落,秋白便忍不住揭開了他的謊言。
「胡扯!你們對小啟做了什麼我清楚的不得了,瑞的記憶是不會騙人的……你們這群屠夫!」
「是嗎,你們把瑞殺了啊……」男人閉上眼睛。
一旁的浄也搖搖頭,「嗨,可憐的老瑞,忙裡忙外的,到頭來還是最先走的。」
「是讓你們告訴我小啟在哪,還是我親自看看你們的腦子裡裝了什麼?」霖寂冷冷地問道。
秋白這時候回過頭來對霖寂說:「不,霖寂,讓我去同化他們,既然他們是這裡的要員,那大概也知道我的朋友在哪。」
「你是說藍蘭?」
秋白好像有些詫異霖寂居然記得自己曾說過的事,她點了點頭,又把目光對向敵人,眼神又更加堅定了。
「要殺了我們嗎?當真?」浄下巴都被驚掉了,她無奈地搖搖頭,「太遺憾了,明明你們有更好的選擇的——啊,不過說到底,這也是你們自找的哦。」
「浄,不要無禮。」一旁的男人制止的浄的嘲諷,他轉過頭來對兩人說,「事已至此,我也很遺憾,但似乎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請吧。要是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霖寂見那男人墨綠色的頭髮堆成偏分中卷的髮型,一側的劉海幾乎要蓋住自己的左眼,而在其下顎左邊,卻有明顯的灼傷所留下的疤痕。他身著有MⅡ的LOGO的黑色制服,袖子卻像沒有寬緊帶一樣松垮垮地覆蓋在手腕上。
霖寂向秋白使了個眼神,便突然向前方的男人射擊,子彈貫穿了他的頭部,由於強力的衝擊,使得他的頭不由得向後仰了過去。
秋白趁機衝上前去,她的右手化作利爪,猛地刺向男人的腹部,試圖趁機將其同化。
這時,一記肘擊正中秋白頭部,將其打倒在地。秋白抬頭一看,卻發現男人的臉部開始有恢復的跡象,心裡不由得一驚。
「霖寂,他們都是感染者!」
男人抓起秋白的右手,將她舉在自己跟前,自顧的地說著,「明明我們都一樣……」
秋白掙扎著向男人踢去,一股莫名的巨力便突然將她給震飛了出去,摔落在霖寂身旁。霖寂趕忙俯視查看情況,秋白卻遲遲沒能起身。
男人看了一眼還抓在手心的斷臂,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地看著咬牙切齒的二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沒看清,我也沒看清……但是那男人,絕對很危險……」秋白又站了起來,「這次我們一起上。」
「喂喂喂,不要把我無視了啊,康雅,好玩的事都讓你搶去做了,那我幹什麼,在一旁干看著嗎?」
「那就——」
男人正說著,觸鬚與利爪便一擁而上,齊刷刷地向他的後背刺去,只見男人舉起右手,伴隨著一聲響,秋白與霖寂便被一股巨大的衝擊力打飛了出去。
「就交給你吧,我去看看那邊的情況。」男人繼續補完剛才的話,便頭也不回的向後方的暗處走去。
「回來!給我回來,你這混蛋!」霖寂立馬起身追了過去,但這時浄卻一個閃身擋在了霖寂的跟前,一把將他推了回去。
霖寂眉頭一皺,張開了自己的雙臂。浄看到霖寂的手臂開始出現變黑的跡象,也一改以往的輕佻,將拳頭舉到自己的身前。
「咚!」
一拳向浄揮去,浄卻向後一閃,躲過了這一擊,拳頭在慣性的作用下打在牆上,發出駭人的碰撞聲。
浄看準時機,右手控住霖寂的左臂后便一個上勾拳打在霖寂的下巴上,接著再補上一腳,猛踢在肚子上,直接將他打翻在地。正準備向霖寂後背脊椎猛時,不遠處秋白飛來一腳,將她踢了開來。
「沒想到你也是Za
us,但沒有經驗,光有能力,也不過是個拿刀的小鬼。」浄如此評價道,「要不是你朋友過來幫你,你可能就動不了了。」
「抱歉秋白,我拖累你了……」霖寂起身說道。
「別這樣說,小啟還在等著我們呢,只要把這傢伙幹掉之後——」
「我?幹掉?你在說什麼大話?真有這個本事那就趕快過來殺了我啊!」浄張開雙臂朝秋白喊道。
秋白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雙手化為利爪,「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