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十月的天氣，早晚一升一降。中午的時候，烈日高照，似乎夏天的氣息還是很囂張。然而一到晚上，涼颼颼的夜風橫刮整個校園，凍得耍帥的人，一邊穿著短袖雙手塞在口袋裡，一邊清鼻涕順著嘴巴掛一大滴。

下了晚自習，彭雪松和臨小川再次來到小賣部對面的戶外樓梯處，樓梯背後是一大片規劃整齊的小花園，樓梯前隔著一條校道，小賣部里人山人海。

石頭剪刀布，這次是彭雪松輸了。

臨小川自在地坐在樓梯石階上，他身旁不遠處也坐著一些其他班級、年級的學生。

「快！快！快！」彭雪松兩手捂著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可樂，凍得手難以忍受，把校服的袖子刷在手心裡，隔著校服揣著可樂小跑過來。

臨小川看著彭雪松落魄的樣子，臉上露出老成的淺笑，欠起身來，穩重地接過彭雪松包在袖子口裡的冰鎮可樂。

咔嚓，他從容地拉開拉環，在嘴上大口一抿，還故作誇張地發出一長串飽嗝，高呼「爽！」

彭雪松挨著臨小川坐了下來，藍色的校服蹭著藍色的校服，他也端起可樂在嘴邊喝了一口。

透心涼的冷氣竄遍全身之後，彭雪松低下頭，垂在臨小川的面前，臉上帶著些許擔憂的面容，語氣鄭重地問道。

「小川子，你到底是怎麼打算的？分科考試可不是鬧著玩的，我聽說上屆，上上屆，都有實驗班的因為分科考試考得不好，結果就被分到普通班去的，你要小心啊。」

臨小川喝著可樂，此時本來腦海里還回蕩著晚自習時他和後面幾位女生討論動漫的畫面，被彭雪松突然提起這一件掃興事，他顯得有些不耐煩和悶悶不樂。

彭雪松也是知道這傢伙的臭脾氣，硬是用牛拽是拽不動的，除非他自己開竅，不然十分一意孤行。

「唉！」彭雪松在他身邊嘆了口氣，「你小子要是真的掉到普通班去，我跟你沒完！你聽到沒有。」

「知道了！」臨小川看都不看彭雪松一眼，隨口應付說道。

「你別以為我傻，我知道，就算分科考試考差了，選讀文科就行了。」

彭雪松一個猛扎坐了起來，用手搖著臨小川的肩膀。

「你要讀文科？」

「你是說真的還是假的？」

「你要想好！」

「讀文科，彭姍他們是不會讀文科的，那也就意味著......」

臨小川知道彭雪松說的是什麼，這些他都已經在心裡想過了，他毫不在意地把彭雪松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抹了下去，說道。

「彭姍，說到底只不過是長得像我妹而已，其實她們完全是兩個人，這一點我已經看清楚了。」

「小川子，你醒醒啊！」彭雪松又兩隻手架在臨小川的肩膀上使勁兒搖。

「你什麼時候喜歡過文科？你數學初中曾經是年級第一啊，你這不是完全在瞎搞！」

被彭雪松搖得，臨小川左手中的可樂泛起泡沫，從狹窄的拉環口激蕩出來，撒在身前的石階上。

數學曾經的年級第一嗎？自己什麼時候數學考過年級第一？至少自己是已經記不清楚了。隨之一起遺忘的，似乎還有許多東西。但是，臨小川卻並不想去一一弄清楚，他對於那些已經遺忘在他腦海角落裡的記憶不再感興趣，或者換句話說，他現在幾乎對許多事情都不再感興趣。

「反正留在實驗班裡就行了！」臨小川撇過頭去，兩眼之中沒有任何激情和火光，彭雪松盯著他那冰冷的雙眸看了一會兒，意識到這最後的妥協可能還是因為自己。

他不再強迫臨小川，若是臨小川決定去走這條路，下定了決心，那也就意味著他要在這一條道上走到黑，不走到牛角尖的無處容身之地，是不會回頭了。

盡說些劍拔弩張的話題，氣氛都變得緊張起來，彭雪松於是調轉了話頭，臉上露出微笑，說些他們兩人都喜歡聽的。

「那曾淼呢？」

「你和曾淼走到哪一步了？」

彭雪松在那裡左手和右手小指拉鉤鉤；又左手右手握拳，兩個大拇指在那裡波波。

臨小川看他提到這個話題，臉上也露出開懷的笑容，伸出手去箍他腦袋。

「你再胡說八道，小心我弄死你。」

彭雪松躲閃著，臨小川騎上身去，彭雪松被壓在樓梯上難以招架，只好以退為進，求饒讓步。

「說真的，小川子，你到底是喜歡曾淼？還是彭姍？」

看見彭雪松不再做那些奇奇怪怪的動作，臨小川把他鬆開，回過身，又抿了一大口可樂。

「我什麼時候喜歡過彭姍？」臨小川喝著可樂時，聽見彭雪松說出那句話，他一口可樂還沒從嘴裡吞下去，就急忙想要空出嘴來反駁，結果刺辣的二氧化碳彷彿割著他的喉嚨，他憋了一口氣說道。

「都說了，彭姍只不過是長得像我妹而已，每次見到她，我都恨不得上去把她當作我的妹妹，然而可惜，她並不是！」

「那你是喜歡曾淼咯？」彭雪松不依不饒地在臨小川耳邊試探道。

臨小川沒有急著回答，把頭仰得高高的，冰塊兒一般的可樂咕嚕咕嚕灌進胃裡，然後一揮手朝垃圾桶方向丟去。

易拉罐準確地掉入框內，他也一下子躺倒在樓梯的石階上。

臨小川望著漫天的繁星，看著清澈的銀河在蒼穹周圍灑滿一顆一顆璀璨的鑽石，這夜景可真美啊！

「我也不知道！」許久之後，彭雪松盯著仰倒在樓梯上的臨小川看著，臨小川則望著星空緩緩說道。

「雪松，你有沒有對象？要不你告訴我，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我真的不知道什麼才叫喜歡。」

聽到臨小川這麼一反問，彭雪松也一口抿幹了自己的可樂，揮手一個三分遠拋，灌入垃圾桶內。

彭雪松仰倒在臨小川的身側，也望著繁星滿天，共同欣賞這種無邊無際的美景。

「我去哪有對象，我也想上了高中來那麼一場，這不是被你搶先了嘛！」

「那我就說不清了！」臨小川雙手在自己身前胡亂揮來揮去，露出了小孩子的本性。

「你不用著急，高中還長著呢，以後就越來越清楚了。」彭雪松說著，一隻手搭在臨小川的肚子上，使勁兒拍了拍。

被彭雪松這麼一拍，剛剛幾口喝下肚的可樂，在臨小川的胃裡一搗騰，他感覺自己膨脹的胃差點兒就被彭雪松給捶破了。

臨小川一看自己吃了虧，那哪有白吃虧這種說法。

彭雪松已經起身做出逃跑的預備動作，臨小川還得從石階上霍霍爬起來。

等到他邁開腳步追上去時，彭雪松已經跑在兩米開外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