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戶不對盤

蘇澄…宋之庭想了一會才記起來，原來是她…張主任塞過來的人。

想到那2.5的績點，宋之庭眉眼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那確實，不是做實驗的人。

「你好，叫我師兄就好」，沒有寒暄的意思，宋之庭說完的瞬間就移開眼神。

蘇澄敏銳地捕捉到了宋之庭微微挑起的眉角，以及那點一閃而過的不喜情緒——奇怪，宋之庭對自己有意見？

蘇澄腦子轉得飛快，她確定自己這是第一次見宋之庭，應該沒有得罪過他吧？思來想去，大概只有走後門這件事了？她怎麼也沒想到，源頭竟然是那2.5的績點。

蘇澄雖然社交技能拉滿，但對於不喜歡自己的人，她一向避而遠之，沒必要沒必要，不喜歡就別勉強，就是可惜了宋之庭這幅好皮囊——禁慾系學術大神，這人設，滅絕師太也得動凡心啊…

宋之庭交代完下午實驗的準備工作，也沒管被晾在一邊的蘇澄，倒是同組的小朋友還記得她，「師兄，下午蘇澄師姐也一起吧，她可以先看看實操熟悉一下。」

「可以，你們安排就行」，宋之庭頭也沒抬，說完徑直走人。

對新人不說關愛，連一句照顧或者提點都沒有，要是天生冷漠也就算了，偏偏只說到蘇澄問題的時候愛答不理，蘇澄幾乎可以確定，宋之庭對自己十分不喜。

好在同組的兩個小朋友還不錯，反正不用跟宋之庭一起工作，大不了互不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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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蘇澄同組的兩個小朋友——陸司康和蘇筱筱，都是A大的大四生，過來實習。

蘇澄被兩人帶著熟悉了一圈實驗室，雖然看不慣宋之庭對自己莫名其妙的敵意，但一圈逛下來蘇澄還是不禁感嘆「大佬的力量」，上任短短兩周，大大小小的精密儀器基本配齊，一眼望去至少有七八台百萬級的精密儀器，這配置，說是A大實驗室都有人信！

蒲縣是個小地方，會過來工作的，大部分是看著宋之庭的面子，蘇筱筱和陸司康也一樣，大概只有蘇澄是個例外。

「師姐你是哪畢業的呀」

「S大生物專業，你們呢~」蘇澄說出口都覺得有點辱沒本校，自己那成績，實在是太渣了…

「我兩都是A大的，S大生物專業也很厲害的啊，師姐以前在哪個實驗室工作」

S大和A大表面上說兄弟學校，但不同專業級別相差還是很大的，比如生物類，A大生物至少要比S大高一個檔次，陸司康這話其實就是謙虛的說法。

「我沒做本專業的工作，之前做傳媒的」，實驗室一律學術型人才，只有她一個嘴炮派，連個同類都沒有，蘇澄想到自己要在實驗室待三個月就痛苦，工作三年多，第一次覺得工作是這麼難一件事…

「啊這…」，聽到蘇澄幾年沒做實驗室工作，陸司康有點懵，怎麼通過面試…？

「啊這~啊實驗室也要寫報告的嘛，實驗你們做，雜活我來~行不行呀陸司康師弟~」只要是話就能接，這是蘇澄當客戶經理練出來的技巧，插科打諢也好，撒嬌賣萌好，實在不行開玩笑懟懟也行，反正得讓聊天繼續，不然怎麼聯絡感情？

「師姐別取笑我啊，我們做實驗就跟搬磚一樣，人家工地還有定期定點休息，我們動不動就通宵睡實驗室！！！」陸司康一臉憤慨地吐槽。

蘇澄順著陸司康的吐槽，想起打探一下宋之庭，越不喜歡，越要知己知彼嘛。

「誒，你們覺得宋師兄人怎樣啊」，縣裡傳的半真半假，蘇澄覺得問誰都不如問同校的直屬師弟妹好。

「宋師兄啊，挺好的啊，A大公認的大神，脾氣也是大神級的好！而且除了實驗室的事情，平時學習上有問題他也會幫忙，他上次還幫陸司康改了論文呢」，筱筱就是沖著宋之庭才來實習的，自然滿嘴好話。

「對對，我就是試探性問問，沒想到師兄真的幫忙改了」

「為啥學校導師就沒有師兄這樣的，哎」，剛剛還因為上班時長義憤填膺的陸司康，一說起畢業論文瞬間嘴軟。

「…」

這兩人你來我往，蘇澄算是發現了，都是宋之庭的迷弟迷妹，這可信度比縣裡的傳言還低…只能自己先拋點磚誘導一下，「哎，脾氣好嗎？可能你們接觸多，我總覺得師兄好像很兇誒，你們說他會不會有點…老學究做派？」

回應蘇澄的是一片靜默。

蘇澄心想，不至於不至於吧？不覺得就不覺得，一片安靜搞得自己好像講了多大逆不道的話一樣…

然而一抬頭——嗯？為什麼都看向門的方向？

「老學究？我就當蘇師妹是在誇我學得多了。」

蘇澄一轉頭，就看到宋之庭抱手倚著門，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蘇澄感覺自己大腦有一瞬間空白，好傢夥，職場滑鐵盧這是，自己居然也有背後說人壞話被當場抓獲的一天…想到宋之庭剛剛的神情…嗯，也許自己不用待不到三個月就會被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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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之庭是過來喊人的，幾個人聊得太入神，連實驗開始了都沒發現。

下午的實驗其實沒蘇澄什麼事，她才剛入職，只是順便跟著看看，按陸司康的說法，看宋之庭做實驗，那是一種享受——行雲流水，操作利落；跟看錶演一樣。

只是蘇澄沒啥心情看，自己才剛剛說了宋之庭壞話，總覺得他此刻看向自己的眼神帶著小說里說的「三分睥睨四分薄涼」，剩下三分是「你給我等著」的警告。

另外，蘇澄不想看的原因是她真的不太喜歡做實驗！！幾年沒進實驗室，她有種走路都彆扭的感覺…一眼望去能喊出名的器材屈指可數，前面答應得爽快，但此刻她只希望陸司康他們能忽略自己，——千萬！千萬別喊她做事！！！

「師姐，你幫忙拿一下移液槍」真是怕啥來啥。蘇澄一臉懵，聽著很熟悉，但她還是想不起移液槍長啥樣…

「額…在你右邊」陸司康察覺到蘇澄的窘境，趕緊開口說明。

蘇澄不怕出糗，但她極度討厭在不喜歡自己的人面前出糗，偏偏這一幕都被剛剛過來的宋之庭看到。一抬頭就看到宋之庭略帶深意的一瞥…彷彿在說，呵，不愧是走後門的。

偏偏有人放完大招還要補刀。

「晚點大家分一下工作，可以根據自己擅長的來選，雖然是實驗室，但也有很多非實驗的工作」，宋之庭幽幽開口，最後一句還刻意放輕了聲音。

這句說完，其他兩人都默默看向蘇澄，這可不就是針對蘇澄說的嗎…

「好的呀，謝謝師兄了，以後我可能要經常『麻煩』師兄了！」蘇澄心裡一口老血欲出未出，硬生生拉大假笑幅度，故意加重「麻煩」一詞的咬字。

觀摩完宋之庭的實驗操作已經六點多，實驗室明面上是六點下班，但待過實驗室的都知道，實驗做一半，哪有下班的道理，有時候遇上實驗時間長的，還得在實驗室過夜等著。

對實驗沒有熱情，一心只想準時上下班的蘇澄剛想溜走，就被叫住。

「蘇澄來我辦公室一下」，宋之庭吩咐完，示意蘇澄跟上。

「嗚我感覺我死定了…我犧牲了自己讓你們看到他小氣一面！」蘇澄扶著牆，走出實驗室前哀怨地對著師弟妹們留下「遺言」，自己雖然想被炒，但也不想第一天就被炒啊…

宋之庭的辦公室布置很簡單，一張辦公桌，一排資料櫃，一排書架，兩台電腦，沒有意料中的整潔，甚至有點亂。到處都是書和資料，桌面上也有幾摞壘得高高的書。

「坐下說吧」宋之庭停下手頭的工作。

「師兄…」

「你先負責實驗數據核算的工作可以嗎？」

「啊？」

「你對實驗操作太生疏了，直接讓你上實驗台操作有點危險」

蘇澄有點楞，老學究怎麼突然關心起人來了？

「而且實驗器材很貴」宋之庭默默補上後半句。

蘇澄被這老學究的溫柔一刀割得差點沒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實驗室實驗室，做的不就是實驗工作嗎，連還沒畢業的大三實習生都有接觸實驗操作的機會，卻給她分了個完全不用做實驗的崗位？全實驗室大概就她一個人了，這不是擺明了拿她當典型？

「走後門」在前，再加上很長時間沒有實驗室工作，蘇澄知道自己確實沒有太多反駁的資本，好在自己對實驗室工作也沒多大熱忱，冷著臉勉強應了一句，心裡卻暗暗下定決心，就算只待三個月，也不能讓宋之庭這樣看清自己，不讓自己上？那就加班加點學！

「可以的，我對做實驗興趣也不大」，蘇澄無所謂地攤手，氣憤歸氣憤，但表面要忍住，面對敵人，死都要凹出雲淡風輕的模樣！

「我知道，績點2.5的人，對實驗能有什麼興趣？」，宋之庭沒想說得這麼直白，但蘇澄一句對實驗沒有興趣多少有點惹到他了。

宋之庭話里的譏誚太濃，以至於蘇澄驚駭於這莫名的語氣，好一會才回過神——原來不止走後門，他討厭的其實是自己的學渣本質。

呵，真TM…標準老學究無疑了。

蘇澄憋得難受，索性敞開天窗說亮話，「師兄，不如大家有話直說？」

「你想說什麼？」宋之庭往後一仰，抱手看著蘇澄，卸下了平時的溫文爾雅，難得帶上了點「煞氣」。

桌上的書堆幾乎擋住了蘇澄看宋之庭的視線，但她還是感受到一絲危險的氣息，宋之庭有脾氣了，那正好，她還想爆炸呢！

「我知道你不大看得上我這種學渣，我也直說，我對生物，對做實驗，一丁點興趣都沒有，但這不代表我做不了！」，蘇澄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給實驗員安排一個不用做實驗的工作，這種手段我也看不上，能不能做實驗，我會自己證明給你看！」

「另外，這個簡歷也不是我投的，你是被人硬塞學渣的『受害者』，我也是被安排進來的『受害者』」

「所以？」，安靜聽完蘇澄怒火重重的發言，宋之庭眼神微動，自己似乎把小學渣惹毛了？

「所以你大可以不用對我陰陽怪氣！我待到試用結束就走，你我各忍三個月！」，蘇澄對人說話一向分寸在線，對宋之庭也算額外「破例」了。

「這種談話場合再叫師妹好像不合適了。」宋之庭坐直了身子，推開了擋住蘇澄視線的書籍，微微俯身說道，「蘇小姐，我想澄清幾個問題，第一，我沒有看不起學渣，但是作為實驗室的負責人，你的績點和從業經歷確實是我需要考慮的因素；第二，我沒有陰陽怪氣；第三，工作分配我沒有帶個人情緒，在我看來你現在確實不適合上實驗台，後面如果你熟悉實驗操作了，我也會讓你自己選擇要不要負責實驗類工作。」

「還有，我不介意別人怎麼看我，但蘇小姐最好還是別在實驗室討論，我不希望實驗室有太多八卦成分在，做學術還是專心點好。」

聽完宋之庭的話，蘇澄嗤笑出聲，句句陰陽怪氣，還說自己沒有陰陽怪氣，他就是陰陽怪氣本陰OK？！

「行，我知道了」，懶得再做回復，蘇澄先是走後門，后又說他壞話被抓，不管怎樣都是理虧，說再多不如做點事證明自己，他覺得自己不陪做實驗？那就做給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