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梁(下)
「好,這些日子趙勝便多累范先生了。」
趙勝知道須賈身為大夫,招待自己不過是掛個虛名而已,真正跑腿聽吆喝的活兒還得范雎來干,便笑微微的還了一禮。他對這個范雎印象不錯,雖然有句話叫做「人不可貌相」,不過相貌往往會給人先入為主的印象,特別是眼睛,人有沒有神兒都在裡頭。范雎正是如此,一個動作一個眼神都透著……怎麼說呢,就是那種「神兒」。
「公子客氣了。」
范雎見趙勝提前向他道辛苦,接著便又是一個長鞠,然而說出來的話卻透著幾分和年齡不相稱的寵辱不驚。
「須大夫受我王之命接待貴使,責成在下侍奉公子起居,這些都是在下的分內事。嗯……此時天色已晚,公子親隨如何安置,還請公子和這位先生示下。」
范雎這套說辭至少三個人聽著受用,身卑而受命當知命所出,須賈沒用多說話就脫出了身,早就在一旁滿意的捋起了須子;而趙勝身為趙國公子,位尊身貴,自然不會親自去管隨從們的住宿安排;至於旁邊那位先生一直跟在趙勝左右,必然是趙勝的重要門客,這種事不問他問誰?當然出於禮貌,這些話還是得把趙勝帶上的。
趙勝對范雎很是滿意,笑微微的對藺相如點了點頭,藺相如便略略向前走了一步,笑呵呵的道:「先生客氣,公子隨從一向由蘇齊蘇都尉安排,范先生只管去問蘇都尉就是。」說到這裡接著又鄭重的行了一禮才道,「噢,在下藺相如,須大夫和范先生有禮。」
「藺先生好。」范雎等須賈還了禮方才跟著還禮,起身接道,「還請公子和藺先生安寢,在下這些日子就在院外候命,公子和藺先生有什麼吩咐只管命人告知。在下告退。「
說著話范雎便鞠禮退了出去,須賈見他走了,也忙鞠了一禮笑道:「公子還請安寢,萬事只管吩咐范先生就是了。」
這一主一仆先後退了出去,趙勝看著他們的背影,想到剛才藺相如向范雎自告名姓,心知范雎算是進他的眼了。這裡正想著,藺相如捋著鬍子,等須賈他們都出了內院後果然笑道:「不錯,不卑不亢,知身識命,再長上幾歲定有大成。公子,以相如之見,魏國有福了。」
趙勝聽了這話,不覺認同的點了點頭,他雖然歷史知識不多,並沒有意識到這次見面是未來左右秦趙乃至整個天下局勢的兩大巨人的次相會,但聽了藺相如的話,他卻有些無奈。
現在的趙勝急需人才,可以說經過藺相如這種專家級別的鑒定,這位范雎范先生將來必然會有所成就,然而「知身識命」淺層的意思是有眼色,會看事,但深層的意思卻是識大體,明大義。范雎是魏國人,雖然趙魏兩國一向交好,相對來說少有摩擦,然而畢竟是兩個國家,除非出現極端的特殊情況,范雎極難真正為自己所用——「真正」這兩個字實在是太難了,特別是在目前這種情況之下……
趙勝下意識地搖了搖頭,藺相如見他有些頹喪,忍不住笑了笑才道:「萬事自有天數所定,公子用不著自擾。明天公子還要去拜見魏王,還是早些歇著吧。」
這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客舍廳房雖然有寬敞的透光大窗,但也留不住多少天光。藺相如畢竟是快四十歲的人了,趕了這麼多天的路好容易安穩下來,要是沒有什麼特殊的事兒,趙勝怎麼好意思讓他留在這裡乾熬?便釋然的一笑道:「天也不早了,趕了這一天的路,藺先生先去歇著,等會兒吃飯趙勝再讓蘇齊他們去請先生。」
總算是放假了,藺相如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卻沒有急著走,想了一想又道:「一會兒吃飯富大夫他們要過來侍奉公子,在下有些話還是現在說得好。合縱之事關鍵並不在富大夫,而是在魏國君臣。不過明天公子去見魏王也就是走個過場,富大夫不會當著公子的面提,魏國君臣也不會提,要想引出話來並且能夠善後還得再尋機會,公子千萬要沉住氣,不管是明天的朝見還是魏相、魏公子的宴請,一定要好好觀察觀察魏國君臣。」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個道理這時候早已經有了,藺相如並不是對趙勝不放心,而是提醒他沉住氣。趙勝點了點頭,笑道:「藺先生放心就是,趙勝記住了。不過明日事明日畢,咱們今天剛到大梁,那就什麼也別去想,先好好的睡一覺再說。」
「明日事明日畢」?藺相如還是頭一次聽到這句話,然而眉頭卻接著徹底舒展開了,雖然「明日事明日畢」不如「明日事今日預」更穩妥,但是單論趙勝這份洒脫,卻讓藺相如大是欣賞:嗯,難怪喬公會看上平原君。年紀小能力不足可以慢慢學,可性格要是定了型可沒那麼好改了。平原君果然是個能成大事的樣子。
想到這裡,藺相如頓時自慚,擺了擺手自嘲地笑道:「唉,在下原先還笑話喬公太過謹慎,看樣子在下拘泥起來比喬公更甚。呵呵,公子說得好,管他明天如何,相如我先去睡他一大覺再說。」
古人講聞一言而喜不自禁,藺相如徹底確信自己沒跟錯人,樂呵之下禮節也隨便了許多,告了退往外跑的工夫居然有點顛顛兒的感覺。
趙勝的房間早在他們沒來之前就已經收拾好了,根本沒用喬蘅多動手。喬蘅去內室轉了一圈出來正好聽見藺相如那句另類的告辭話,雖然這些話對她爺爺多少有點不敬,但喬蘅聰明如斯,見藺相如明顯是在誇獎趙勝,她心裡不知道怎麼的突然甜絲絲的很是受用,接著又看見「伯服先生」居然失了禮數,忍不住「撲哧」一聲便笑了出來。
藺相如走得快沒聽見喬蘅的動靜,可趙勝卻聽見了,把藺相如目送出去接著轉回了頭來,有些詫異地問道:「怎麼了,蘅兒?」
「噢……沒什麼。我,我,奴婢去打些水,公子洗漱了再歇息。」
喬蘅有些不知所措,吱唔了兩聲趕忙跑進內室取了銅盆,連一眼也不看趙勝便又跑了出去。
趙勝上輩子是個會計師,工作的性質要求他、同時也早已把他培養的心細如絲,如何會看不出喬蘅的變化。他這一路走來心思都在富丁身上,並沒有注意到這種變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然而他現在卻有些茫然,作為一個來自平權時代的未來人,他可以裝模裝樣的去學貴公子的作派,但是內心卻終究不是真正的平原君。這個女孩確實不錯,因為種種原因名聲也被自己給污了,而且現在……那麼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她今後都只會跟著自己,然而想到「侍妾」這兩個字,趙勝心裡卻怎麼都覺得不舒服……
這裡是大梁的驛館,可比不上平原君府,而且為了保密趙勝也沒帶別的使女,內外打理自然只能由喬蘅一個人來做。喬蘅依然是一如既往的麻利,片刻功夫便將熱水手帕準備停當,如故地侍立在了一邊。
四處的巨燭銅燈都已經點燃,寬敞的屋室內充滿了完全不同於白天的異樣光暈,那個一身短襦羅裙的小小女孩就站在身邊,與初次相見時似乎沒有什麼區別,然而卻又判若兩人。趙勝彎腰在銅盆里洗著臉,突然覺著自己很是對不起喬蘅,然而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直到伸手去要手帕時才突然想到了些什麼。
「蘅兒,現在咱們已經到了大梁,跟在路上不一樣,這個院子離富大夫他們的住處遠得很,再說外頭還有蘇齊、許歷他們把守呢,你就別再像先前那樣拘謹了。」
「萬事小心終究沒錯的。蘅兒伺候公子……」喬蘅突然感覺臉上有些熱,停了一停才接著道,「蘅兒伺候公子是天經地義的事,不然跟著公子出來做什麼?」
喬蘅說到這裡總算長長地舒了口氣,心中暗暗想道:爺爺原先說貴人們個個都是下眼皮遮眼,可公子不是啊……噢,對了,爺爺說肥相也不是。
小丫頭胡思亂想著,全然忘記自己一路上不但要帶著污名小心應對,還要冒險為趙勝求賢的那些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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