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那讓哥哥親一下,好不好
「那些書信,你都還留著嗎?」陸臣衣問道。
顏靈兒猛地點了幾下頭。
她知道那些東西都是傅舟用命保留下來的,哪怕她被三少爺嚴刑拷打,各種折磨,她也緊咬牙關,沒有說出關於書信的半點消息。
陸臣衣的目光落在眼前這個飽受磨難的女子身上,放緩了聲音:「可以交給我嗎?」
顏靈兒淚流滿面。
她點頭,在紙上寫下了一行字——
「可以,但你要答應我,替我收斂好傅舟的屍骨。」
陸臣衣心中嘆息,鄭重地答應。
「我以永安王府之名,應允你。」
顏靈兒終於笑了起來。
她眼裡瞬間綻放出無盡光彩,好像又回到了初見到傅舟的那一年。
顏靈兒跑到床下,爬進去鼓搗了幾下。
過了一會兒,又鑽了出來。
她手上是一疊薄薄的信紙,神色非常真摯地遞到陸臣衣手裡。
這些日子以來,她過得如同行屍走肉,直到這一刻,顏靈兒覺得真正獲得了解放。
她長長舒了一口氣,在紙上再次寫下:「謝謝你。」
陸臣衣道:「不,應該是我為祁林城的百姓,為大雍朝,謝謝你們。」
顏靈兒笑了笑,她目送著陸臣衣拿著書信離開,才將剛剛寫的那些白紙燒了個乾淨。
看著火星一點點跳躍著,她眼裡好像也燃起了那樣的烈焰。
她唇邊帶笑,容色安詳而溫婉。
火光漸漸鋪滿房間,火焰卷過,沿著她身上的薄紗蔓延而上。
顏靈兒還在笑著,慢慢閉上了眼。
在一片黑暗中,她好像又見到了她的將軍。
騎著駿馬,神采飛揚。
低眸間仍是溫柔,他望著她溫和地笑:「姑娘的琴音甚是乾淨,我很喜歡。」
傅舟,我來找你了。
火舌席捲,擦過她眼角的清淚,像是那晚男人離去時克制而眷念的輕吻。
烈焰燒毀了一切黑暗與污穢,也徹底吞滅了麗人的身影。
……
……
陸臣衣走出一段距離以後才察覺到不對。
顏靈兒那麼愛傅舟,為何只是希望他替傅舟收斂屍骨,那她呢?
想起走前,那女子臉上釋然的微笑,他心頭一跳。
不好!
陸臣衣當即和夜無又迅速趕了回去。
但已經晚了,顏靈兒應該早有準備,那處別院在短短時間裡燒了個乾淨。
濃煙滾滾,陸臣衣凝望著火光起處,久久無言。
他應該早些察覺到顏靈兒心存死志的,或許,就可以阻止她了。
可就算阻止得了一次,也攔不住第二次第三次。
或許,這也是他們最好的歸宿。
夜無道:「世子,該回去了。」
有風掠過陸臣衣的衣袖,他愣了愣,輕聲道:「生前的人間太骯髒了,死後,便化作一場風雨吧,親自將這人間洗濯。」
-
陸臣衣回來得很晚。
他清洗后,特意放輕了腳步回房,結果走到床邊發現溫瓷還沒睡。
溫瓷困得頭往下一點一點的,看見他,揉著眼睛喊:「明昭哥哥,你回來啦。」
陸臣衣問:「怎麼還沒睡?」
「睡不著,」溫瓷咬著唇,「我等了好久,不見你回來,擔心你出事。」
——「只是有一點點擔心而已,主要是因為我一個人害怕。」
陸臣衣凝望著她不語。
溫瓷清醒了一些,覺得今晚的陸臣衣有些奇怪。
好像很累,很疲倦,又夾雜著幾分悵然。
她抬眸,皺著眉問:「明昭哥哥,你怎麼了?」
陸臣衣搖搖頭,「沒什麼。」
他脫去外袍,躺在外側,偏過頭對溫瓷牽了牽唇:「不早了,快睡吧。」
溫瓷覺得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陸臣衣這副模樣,猜測他應該是遇到了什麼不太美妙的事。
難得的,她竟然不想趁機作妖,乖乖點頭。
月光之下,少年眉目是過分的俊美。
可他眉心緊鎖,好似化著解不開的愁緒。溫瓷鬼使神差地撫上他的眉頭,低低呢喃:「當真沒事嗎?」
陸臣衣一把捉住了她的手。
溫瓷還未反應過來,他手上用力,將她一下子帶了過去。
他將頭靠在她的頸窩,聲音略啞:「瓷瓷,別動。」
「讓我抱一抱。」
他的聲音低沉下來,惆悵又枉然似的。
溫瓷本來想推開的動作頓了頓,猶豫的這一瞬,又被陸臣衣抱緊了幾分。
陸臣衣聞著懷裡姑娘熟悉的清香,繁雜的心緒終於得到片刻的安寧。
「我一直以為,」少頃,他慢慢開口,「我這世子做得不錯。」
溫瓷下意識介面:「本來就不錯。」
「大雍百姓都將我視作保護神,」陸臣衣低低笑了聲,「可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原來很多事我依然無能為力。」
「若是我能早知道祁林城的事,若是我能早點來到這裡,傅舟和顏靈兒是不是都不會死。」
他們或許只是沒有交集的陌生人,天各一方,各自安好。
也或許會相識在一場花燈會中,平凡而幸福地相伴一生。
可是沒有如果。
溫瓷不清楚傅舟和顏靈兒是誰,但她能清晰感受到陸臣衣此刻的低落。
她不太想承認。
她有點心疼。
「明昭哥哥,這不是你的錯,」溫瓷認真地對他說,「你是人,再厲害也是人,做不到未卜先知。」
「你很好,真的,你很好了。」
看著小姑娘笨拙又真摯地安慰著他,陸臣衣心中的鬱氣消散不少。
他將關於祁林山匪,關於傅舟和顏靈兒的事,一點點地講給溫瓷
聽。
聽得她眼淚汪汪。
窩在他懷裡抽抽搭搭:「嗚嗚嗚太虐了,不是人,太不是人了!」
見她哭得傷心,陸臣衣反而著急起來。
他有些日子沒見過她掉眼淚了,指尖撫過女孩子泛紅的眼角,聲音裡帶著點小心翼翼的哄:「瓷瓷不哭了,不哭了。」
「哥哥會把壞人都抓起來的,好不好?」
溫瓷眨著濕潤的眼,「真的?」
「我不騙你。」陸臣衣神情嚴肅地起誓。
她才破涕而笑,「我就知道明昭哥哥最好了!」
他指尖緩緩抹去她臉上的淚,跟著輕輕笑了一下。
陸臣衣忽然低頭,額頭抵著溫瓷的,低聲道:「那讓哥哥親一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