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志向高遠
大梁國臨安府,府衙大牢。
兩隻狴犴獸首銅像正懸挂在厚實的牢門之上,默默地注視著往來進出的每一個人。
一入牢門,刺眼的日光瞬間消失不見,污濁的空氣夾雜著些許霉味,直撲口鼻。
「兩位官差大哥,你們莫不是搞錯了?在下並非騙人的妖道,是個安分守己的善民吶!」
一個身穿對襟袍服,頭戴逍遙巾的年輕男子,正被兩名衙役押著走進了牢中,邊走,口中還不忘邊向面前兩個衙役解釋著。
男子生得「平平無奇」,只是眉頭微皺時,添了幾分無奈之色,是這兩日才剛剛趕到臨安城的楚昀。
「善民?」其中一名獄卒扭頭看了他一眼,輕笑一聲。
楚昀不知他笑什麼,又聽另一名獄卒面無表情地指著一間牢房道:「休要廢話,趕緊進去。」
邊說邊打開一間牢房的門,將楚昀推了進去。
看著不講情面的二人,楚昀嘆了口氣,猶豫了一下,手中捏著的符籙還是收了起來,放棄了對二人下手的打算。
作為一個「」,他有的是辦法從牢中神不知鬼不覺地逃離,只是來時謹記著師父的教導,不要惹事,當一個安安靜靜的美男子,若是因此得了個逃犯的罪名,似乎有些不太好。
更何況自己今後的居所就在臨安城外的道觀,日後必然會經常來此城中,更不妥了。
想了想,還是先靜觀其變吧。
那獄卒鎖了牢門,臨走時瞥了他一眼,頓了一下,終於說了句和氣的話。
「放心吧,你既然沒幹什麼壞事,我們也不會為難你,只是如今城中不太平,鑒於你個小道士滿口妖言,有擾亂民心之疑,只能等案件破了再放你出去。」
說罷,便不再多做理會,轉身離開。
楚昀有些哭笑不得,不就是說了一句此臨安城中有妖氣凝聚么,這也算滿口妖言?
嘆了口氣,楚昀倚靠在牢門上,思緒飄忽,不由又想起這一路來的經歷。
楚昀並非是大梁國人,甚至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唯一的印象就是前世的自己得了一場大病,最後的記憶停留在病房中。
醒來后,發現自己竟然重生到了和原來世界歷史上朝代相近一個世界,只可惜,從他有意識開始,只知自己是拜在了一個道號清元的老道人門下,成為一個道門弟子。
楚昀之所以來臨安城,也是受了師父臨終的囑託。
臨安城外午陽山上有個午陽觀,曾是清元老道拜師入門之所,後來隨著他師父去世,老道違背了師父的遺願,沒有繼續在道觀中好好打理,而是選擇下山四處雲遊尋仙求長生,道觀自然也早已斷了香火。
後來清元老道大限將至,深感愧對恩師,臨走時希望楚昀能代自己回去,重新將午陽觀的香火延續下去,以告慰自己師父的在天之靈。
一聽說是個破敗多年的道觀,楚昀自然是有些猶豫,想著要不要發揚本門優良傳統——「謹遵師命」,隨意應下糊弄過去。
不過很快,在清元老道「無意」中透露那道觀下還埋藏著自己臨走時遺留的寶物后,楚昀當即立下誓言,表示自己一定會回道觀好生修鍊,幫助師門傳承香火。
寶物不寶物的不重要,他只想當一個孝順的弟子。
就這樣,楚昀從蜀地一路晃著「楚半仙」的旗幟就回到了臨安城。
才到了臨安府的地界,還未入城,就遠遠地觀望到整個城上似乎罩著一層極淡的妖氣。
楚昀情知必然是有怪異之事發生,心中一喜,感覺機會來了。
他從師父那裡學得了一身真本事,其中最重要的,是悟透了人生。
師父告訴他,作為有道之人,要志存高遠,為了教化民眾不為世俗之物所擾,應該主動積極努力地騙取銀兩,以解放那些信士居士被這些世俗之物蒙蔽的雙眼,助他們早日感悟到生活的真諦。
楚昀是這麼聽的,也是這麼做的。
很顯然,眼前就是一個機會,有妖氣必然有妖物,若是能借著除妖之事趁機從官府那裡搞些銀兩,來個名利雙收,豈不美哉。
所以他特意找到守城士兵,上來就是一句:吾觀此地有妖氣……
當道士么,仙風道骨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會唬人。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那守兵信被他唬住是真的,但抓他也是真的。
理由很簡單,說他假冒道士,散布謠言,妄圖妖言惑眾。
這聽起來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作為一個道士,能看出點妖氣來,這難道不是很合理的嘛!
楚昀感嘆不已,一句話,讓官府關了我十八天,我是一個精通妖術,善於作死的道士。
恍惚間,忽然明白師父時刻叮囑自己要低調為人,果然是有先見之名。
拋去心中雜念,楚昀很快就平靜下來,也並沒有為現在的處境感到太多不滿。
他理了理淺色直綴道袍,正要盤坐而下,忽聽一陣鎖鏈被撩動的聲音從隔壁傳來,似乎有人在靠近。
「咦?」
略帶驚訝的聲音響起:「竟然又是個道士。」
接著楚昀就聽他沖著自己這邊「喂」了一聲。
確定是在喊自己,楚昀走了過去,打量他一眼,是個瘦削的中年男子,面色焦黃,像是長期營養不良。
「閣下在喊我?」
那男子沒有回答他,而是上下掃了他的裝扮,嘿笑起來,問道:「果然又是個道士,還挺年輕俊俏。」
「又?」
楚昀抓住了盲點。
「最近臨安城可是抓了不少坑蒙拐騙的方外之士,你不知道?」那男子臉上露出一絲鄙夷之色,「你小子別裝了,說實話,是不是也想趁機來騙官府錢財來著?」
楚昀皺了皺眉,聽出點門道來。
聽他這意思,看來有人搶先了?莫不是跟這妖氣有關?
他拱了拱手,道:「兄台此話是何意思?莫不是有什麼誤會,我什麼都沒有做,是被冤枉的。」
卻聽那漢子嗤笑了一聲。
楚昀不解道:「怎麼了?」
那漢子隨意地敲了敲身側的木欄,「邦邦邦」的聲音頓時迴響在略顯陰暗的牢房內。
「李三!你吵個鳥啊!」有犯人向他喝罵了一聲。
楚昀這才知曉,原來眼前之人叫李三。
只聽李三低聲喊道:「趙大,說說你是犯了什麼事怎麼進來的」
這時,不遠處那個聲音再次響起:「放你娘的屁,你才犯事了,老子是被冤枉的!」
李三沖楚昀擠了擠眉:「聽到了嗎?這臨安城的牢里關著的,都是被冤枉的好人。」
「……」
楚昀自然聽得出他在譏諷自己,也不解釋,反倒是好奇問道:「兄台有所不知,我昨日才來此地……的確不知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李三反應過來,搓了搓下巴道:「聽你口音也不像本地人,恩……那看來倒真是誤會你了。」
「呵呵。」
「你小子從哪裡來?沒聽聞臨安城有命案連發,這個時節不往外跑,還敢來臨安城,膽子可真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