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稱呼

20、稱呼

次日。

一切和往常幾乎沒有什麼兩樣,只不過學堂的蒙童在看見他更親昵了一些。

白鹿村的鄉人看到他也會熱烈的打著招呼。

「額就看著貴娃子啊,是個能讀書的料子,以前和額們家的二蛋放羊,貴娃子是放的最好的,羊是吃的最壯的……」

「這娃子年紀雖小,但前途不可限量啊。」

「說不定額們白鹿村能再出一個秀才公,就算不出秀才公,也能到鎮上當個體面的賬房,也是給咱們村增光呢!」

「害,額娃子比貴娃子早入學兩年,怎麼沒和貴娃子學個一點半點的,他回家看一會書就頭暈腦脹的,說要出去玩耍,靜不下心……」

白貴對著誇讚的村民也是紛紛回禮,不敢有絲毫倨傲。

要是有他不敬親長的風言風語傳出,那麼他的名聲也就爛大街了,別說徐先生會認真教他,恐怕也會將他掃地出門。

一個人在鄉里的風評,至關重要。

前朝康熙年間,據傳就有一人在鄉試時,本來能魁,但等到即將放榜的時候,主考官知道其鄉評不良,即使他再欣賞其才學,也只能打落考卷,從此名落孫山。

……

午學前,從各家回去吃飯的蒙童陸續來到了學堂。

鹿氏兄弟臉色有些鐵青。

聞弦琴而知雅意。

白貴心知,應該是白友德今日早上去向鹿子霖請辭了。

鹿子霖能這麼大方想要資助他上學,應該也有鹿氏兄弟的說情,不然一般人可沒有毅力下這個決心的。

養一個脫產的讀書人,這年頭可不是什麼小事。

就單以束脩來算,徐秀才三個月收一次束脩,一次糧食,和附近的私塾價格保持一致。這麼算來一年就需要兩斗糧食。

而清末的畝產,沒有良種,沒有化肥,一畝地畝產在四斗左右。

可這只是收成。

還要以上的田賦!

康熙為了鞏固統治,在康一年宣布實行新的賦稅制度,宣布實行新的賦稅制度,以康年的全國的人丁數為準,固定稅額,以後額外添丁,不再多征,叫做「盛世滋丁,永不加賦。」

在雍正元年,雍正又實行了「攤丁入畝」。將康熙朝的丁銀335萬餘兩,全部攤入田賦銀中徵收。地丁合一,丁隨地派。

後世皇帝日用漸多,又不敢違背祖宗之法,所以就在稅上動手腳,田賦不加,但各種徭役雜稅卻可以加。

光緒朝以來的甲午戰敗、八國聯軍侵華,根據馬關條約,需賠付二萬萬兩白銀。還有辛丑條約,需賠付列強4.5億兩白銀。清廷的一年國庫收入大概是一億兩白銀。

而辛丑條約的四兩賠款,在條約內更是宣稱懲罰每個清國人都要賠一兩。這些錢各地甲長向每戶百姓收取,因在庚子年,所以又被稱為庚款。另外自張居正的一條鞭法以來,百姓繳納稅賦,都是用的銀子。

這一來二去,即使有幾畝薄田,也只能勉強夠得上吃喝,供養一個脫產的讀書人壓根不是普通百姓能負擔得起的。

而白友德請辭,就是無形中駁了鹿氏兄弟的情面,所以他們才會怒氣沖沖。

只是頗讓白貴感到意外的是,鹿氏兄弟直到現在還保持著氣度,沒有對他惡語相向,也沒有怒氣沖沖。單說這份心性,已經遠超同齡人一大截了,至少白貴捫心自問,他在這個年紀也做不到這種程度。

他心裡嘆息一聲。

雖然不打算接受鹿子霖的資助,可他無形之間也承了鹿家這份情。

這是恩,得認!

「兆鵬,兆海……」

白貴吸了口氣,鼓足勇氣。造成和鹿氏兄弟的僵局,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退一萬步說,旁人要是看到他和鹿氏兄弟不冷不熱的,恐怕也心裡會腹誹他這個人的品性,值不值得交往。

毀掉一個人,往往幾句閑言碎語就夠了。

他從書包里掏出先前借來的兩卷書,上前一步,將書捧在雙手,這兩本發矇書他已經用新紙抄寫好了,可以時時溫讀。

他語氣略帶歉意道:「這些日子這兩本發矇書額前些日子已經讀得差不多了,只不過還想多看些,就誤了時辰歸還,還請你們兩人不要怪罪。」

鹿氏兄弟愣了一下。

他們借的發矇書都是他們幾年前學過的,早就不再翻閱,因此在借給白貴的時候,並未規定歸還的時間。

那麼白貴……

鹿兆鵬恍惚了一下,聽著白貴對他的稱呼不再是大少爺,而是叫他的學名,先是失神了片刻,不久心中的鬱火就消散一空。

很快,他臉上重新又掛上了笑意、心裡大抵也明白了一些東西。

他雖然遵照論語中《公冶長》子貢回答孔子的話,「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無罕也」,以此來交往朋友,輕財重義。

因此可以和弟弟鹿兆海一起勸說父親鹿子霖資助白貴的學業。

可白貴恰恰就如孔子所說的益者三友,並不諂媚奉迎他,也不因為他怒目而視,就不再與其交往……

「多留一會是應該的,我們倆人也已經過了發矇階段。」

鹿兆鵬神色和緩了不少,心結被打開,他隨手收起了書,可待看到手上齊整的兩卷書就有些發獃。

借出去的兩本發矇書,已經頗有年頭了。

鹿家家資頗豐,雖比不上城裡的富戶,可在滋水縣也算是上戶。因此雖遵循讀書人惜書的原則,對這兩卷書保存的還行,但不免有些書頁摺痕和翹腳。

但白貴還回來的兩卷書,齊齊整整,嶄新如故,若不是發黃的書卷顯示並非新書,他都要懷疑這是白貴新買的書,然後重新還給他。

「大哥,你怎麼?」

鹿兆海年歲小些,頓時覺得鹿兆鵬背叛了他,怎麼和這個不知恩義的小人又重新和好了。但他也不會當面拆鹿兆鵬的台,只是小聲提示道。

「待會額再與你解釋。」

鹿兆鵬打斷了鹿兆海,對白貴歉意一笑。

如果說先前他只是念在白貴和他幼時的交情,可這會他對白貴已經真正看作是可以值得交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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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民國開始的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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