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商議

三房怡然院里，戚菱珊抱著衾被縮在床角，淚水肆意，桃紅色的被面暈渲出一朵鮮艷的海棠。

她的大丫鬟玲霜低低的勸說始終沒停，「……您也是主子……四太太親自帶您去……為您出頭……不答應……」

可戚菱珊始終沉默低頭，彷彿玲霜的話是那貓兒念經，它自念它的，她自為她的。

什麼替她出頭？母親不過是想借著這個由頭殺一殺長房的威風，在長房跟前撈些好處，長房老太太礙於情面罰了戚瓊華，以後戚瓊華背地裡還不是要報復到她身上？到那時誰會為她出頭？

她不過是個記在嗣母名下的妾生女，戚瓊華撕爛了她的字帖又怎麼樣？打了她又能怎麼樣呢？人家是長房嬌貴的嫡女，她算什麼？就連她身邊這個像貓一樣念著經的同她幾乎重了名的丫鬟都是嗣母的人……

玲霜正勸著，看見外邊有小丫頭探頭探腦，她豎眉喝道：「死蹄子賊頭鼠腦的作什麼！」

那小丫頭急忙閃身進門，躬身小聲回稟道：「長房那邊派人把虎威送回來了，奴婢不知道怎麼……」

虎威是戚菱珊給那隻貓取的名字。

玲霜瞥了仍舊一動不動的戚菱珊一眼，對那小丫頭擺手命令道：「抱進來給小姐吧。」

待虎威被送到戚菱珊身邊，戚菱珊總算動了，抬手撫摸著虎威的背毛。

「小姐……」玲霜開口還要再勸，忽然聽見戚菱珊冷聲命她出去，這還是戚菱珊第一次用這樣森冷的口氣跟她說話，她不由得怔住。

戚菱珊抬眼看向她，目光森寒，再次說道：「出去！」

她雖是四太太的人，但始終壓不過戚菱珊主子的名分，不得不應命而去。

屋子裡只剩下戚菱珊和那隻咕嚕咕嚕念經不知愁悶的虎紋貓，戚菱珊溫柔的撫摸著它的毛背，口中輕喃，似乎在同貓說話，一人一寵，無比眷眷。

須臾，她忽然拉起衾被兜頭將貓罩住並死死按住，沉悶哀哀的嘶鳴和憤恨力竭的粗喘混雜交迭起伏漸息……

榮福院上房，戚老太爺戚中耀蹙眉呷了一口茶，將茶杯放到桌上，桌子另一邊的戚老太太親自為他續滿。

屋子裡只有四個人，都坐著：戚中耀老兩口和朱馮兩個。

「照你們這麼說，我的這兩個孫女都廢了？」戚中耀滿臉愁雲慘霧的問，隨即嘆了一口氣，小六也傷了！三個！

腳傷雖是暫時的，但馮太太正是為挑舞者而來，人家還能等她傷好了再走？也不能專門為她再回一趟金陵！

他愁，戚老太太更愁，好好的一堆孫女，一件事毀了三個，這叫什麼事兒啊！

「不是我們挑剔，實在是貴府的女孩子太厲害，帶回去掐尖闖禍立不住，徒增麻煩，我們可不是帶孩子回去哄的。」朱太太仍舊笑呵呵的，但說出的話卻並不像她的好臉色那麼好聽。

戚中耀滿臉期盼的對朱太太道：「那就只剩下小五了。」其他孫女都太小。

戚老太太趕忙點頭，「這孩子雖然沉悶了些，但畫兒畫得好……」

朱太太無奈搖頭打斷道：「我們在意的不是才能，而是……」

她的話也沒有說完，就被忽然開口的馮太太打斷了。

「誰說只剩下五小姐了？」她說道，隨即環視其餘三人，「不是還有六小姐嗎？」

戚中耀眼中閃過一絲希冀，旋即變得晦暗，「她傷了腳，傷筋動骨怎麼著也得個百十來天。」

餘下的話他沒敢說出口，人家憑什麼為了一個不確定的孩子留下來或者再回來一趟？

馮太太微微搖頭道：「傷總有好的一天。她勝在模樣身段比另外幾個都出挑，而且不顯山露水，沉得住氣，這點最好，只有如此才能安穩長遠。」她說著一頓，再次環視另外三人，嘴角噏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而且我覺得，她的心機恐怕高出其餘幾個許多。」

「這話怎麼說？」朱太太急忙問道。

戚氏老兩口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

馮太太看向朱太太，「她恐怕是看出你我的來意不簡單。」說著轉向戚老太太，「方才老太太無意中說的話讓我起了疑心。您說『這孩子以前為了跳舞，每天吃的東西都沒有一隻貓多，怎麼病好后冷不丁的胃口大好，走到哪兒吃到哪兒，也不想著跳舞了。』」

「您還說：出事之前是她的丫頭帶著廚房的人去的書房，那貓也是那個時候跟過去的，因她怕貓，所以才引出了這個亂子。這些事表面上看是巧合，但也未免太巧了些。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這件事是她一手安排，或者是有她的手腳，那她豈不是去京城的最佳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