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選擇
在和鄺少健見面后的第二天,陳曉娜和蔣少卿到了上海。
一大早,陳曉娜就打電話給向北,約了下午在LIFE98見面。楚如白把Safe的情況大致向她做了一個介紹,除了唏噓,陳曉娜內心還覺得有些自責,因為這段時間只顧著處理業務上的事,沒能儘快趕到上海兌現自己的承諾。
約在下午的時間是考慮到Safe已經不在LIFE98駐唱了,再加上白天的時間酒吧沒人,也便於談事。蔣少卿說想親自聽聽Safe現場演唱,這在大成並不多見,也可能是陳曉娜對Safe的描述讓他心生好奇吧。
對於這次約會,向北他們三人的意見不是很一致。Safe覺得既然已經答應了考慮鄺少健就沒必要再來見陳曉娜,再加上他對去北京發展並無想法;舒佳始終覺得喜樂的實力不如大成,以Safe才華必須大成這樣的公司才能匹配;而向北覺得既然對方已經來了,就見見,這樣多一個選擇沒什麼壞處,至於最後怎麼決定等下次見過鄺少健之後再定。
這次,向北和Safe赴約的時候帶上了舒佳,陳曉娜對他們來說不算是陌生人,再加上蔣少卿是地道的北京人,帶上舒佳氣氛可能還會好點兒。他們到的時候,陳曉娜他們已經坐在裡面了,楚如白正在和他們說著話,何志彬自然也在現場。大家也是許久不見,寒喧一番自是少不了。
楚如白早就安排了喝的東西,想著要談事,就沒有配酒,只是讓調酒師臨時調了幾杯品相不錯的水果飲品,也可以看出,他對蔣少卿的到來還是挺用心的。
很少人有機會見到蔣少卿本人,是因為蔣少卿一貫地低調風格。他從來不會在媒體上露臉,無論江湖上的傳聞是白與或是黑,從來不會主動站出來說些什麼,也因此,被娛樂圈稱為最神秘的大佬。
在沒見到蔣少卿之前,大家都憑自己的想象對此人進行了一番畫像,在大家的心中,這應該是一位看著有些江湖霸氣、久經風霜的氣質老者,但結果卻讓大家都大跌眼鏡。
全然不是想象中的模樣。高冷,有些不染人間煙塵;非凡,令人心生敬畏;健碩,全無年齡痕迹可尋;英俊,卻無半點脂粉氣息。
陳曉娜坐在蔣少卿的旁邊,倒也是絕佳的匹配,只是二人只有江湖的傳聞,卻並非傳聞之實,相熟的樣子如鄰家兄妹,全無曖昧、膩味之氣。
蔣少卿見到向北他們時倒也主動,雖無笑意,但依舊在禮節上把握著極好的分寸,任由陳曉娜帶著自己與他們一一相識。
蔣少卿自他們落座之後便一直打量著Safe,全然不顧對方是否適應,目光犀利,彷彿也一眼看穿對方。Safe雖是第一次經歷這種情形,倒也沒有生怯,而是主動與蔣少卿的目光相觸。或許是Safe的目光過於單純,蔣少卿像是獲得了滿足,不經意地點了下頭。
「你叫什麼名字?」蔣少卿沖著回視自己的Safe說。
「沙飛!」
蔣少卿楞了一下,轉頭看了陳曉娜一眼,向北見狀,趕緊補話。
「哦!沙飛是他的中文名字,這孩子15歲就去了加拿大,以前我們只知道他的英文名叫Safe,娜姐回北京后,發生了一些事情,這才知道他的中文名字。」
「哦!原來是這樣!」對於向北的解釋,蔣少卿感到有些滿意,只是陳曉娜略顯尷尬,彷彿自己犯了什麼錯誤一般,也是,對於蔣少卿來說,陳曉娜是一名出色地職業經紀人,在這方面不應該出此紕漏。
「唱歌多久了?」
「有幾年了!大一那年就開始在酒吧駐唱。」
這讓蔣少卿感覺到意外,他見過太多的酒吧駐唱,沒有一個像眼前的這個孩子,如此乾淨,全無沾染聲色場所的世俗之氣。
「唱首你自己的歌聽聽,可好?」
Safe對於蔣少卿並無反感之意,反而覺得眼前的這個氣質出眾,是自己一直想成為的人,也因此,對於蔣少卿提出的要求並未反對,但也沒有回應,只是轉頭看了一眼向北,向北對他點頭示意,他又轉頭看了一下楚如白,楚如白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在他的場子里,需要聽從他的安排。Safe與這兩個人的眼神交互自是沒有逃過蔣少卿的眼睛,僅是這一眼,對於這三個人的關係蔣少卿已是瞭然於心。
楚如白招來服務生低語了一番,沒多久,表演區的燈就亮了起來,Safe起身直接向表演區走過去。
一把吉它放在座位上,Safe抄起來,試了一下弦音,又調動了兩下,再試一下,這才滿意地在座位上坐好,調好麥的位置后,他沖著蔣少卿一幫人微笑著點了點頭。
連Safe自己也記不清這是第幾次演唱這首《遇見幸福》了,但是此次卻與以往不盡相同,Safe的聲音里多了幾分劫後餘生對幸福的渴望與珍視,讓聽者不忍流淚。
Safe演唱結束后,卻沒有人鼓掌,所以人似乎都還沉浸在他的聲音中,Safe也沒有起身,抱著吉它,靜坐在原地,目光在所有人身上來回移動。
沉默了一會兒,蔣少卿對Safe招了招手,Safe這才放下吉它走了過去。剛落座,就聽見蔣少卿對自己說:「什麼時候完成的這首歌?」
「一年前。不過……正式公開演唱也就兩個月左右的時間。」
「為什麼會寫這樣一個作品?」
「因為一個朋友!」
「歐?什麼樣的朋友?」
Safe沒有繼續回答,他看了一下向北,而蔣少卿似乎也通過這一眼明白了什麼,見他似乎不太願意回答這個問題,也就不再追問。
「這樣……我們換個話題,你很喜歡唱歌?」
「是的!」
「為什麼?」
「可能是……我的性格比較內向吧。從少到大,我沒什麼朋友,音樂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很小的時候,我就喜歡用音樂來表達自己的喜怒哀樂。後來,我在UBC修完爸媽期望的工商管理課程后,研究生我選擇了聲樂,我就感覺自己跟音樂世界又近了一步。」
「有沒有想過未來的事情?」
「未來?……」
這是一個讓Safe不敢面對的話題,也是內心無人可以碰觸地痛,但是此時卻被蔣少卿觸碰了,他不知道怎麼回答,只是呢喃地重複著這兩個字,表情開始變得憂傷,目光也略顯獃滯。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小時候在北京讀書時,老師經常會組織類似命題的主題班會,讓同學們談自己的理想和未來,那個時候我對未來充滿了希望,覺得自己可能會成為一名歌唱家;到了中學……」
這個話題勾起了Safe很多回憶,那是一段他不願去觸碰地記憶,不管在什麼,此時也一樣,他並不想講,但不知道為什麼,蔣少卿像有一種魔力的手牽著自己回到過去,再轉身一步步走到現在。
「到了中學以後,我才意識到自己沒有未來……」
「沒有未來?」
蔣少卿重複著Safe的這句話,他從Safe表情變化中已經捕捉到些許敏感的信息,他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孩子是個有故事的人,而這個故事足以令人波浪不止,他有些心痛,有些不忍再去深挖。同時,他也明白了陳曉娜為什麼強力向他推薦Safe,蔣少卿現時的感受即是陳曉娜竭力向自己所傳遞的感受。
「你是一個很優秀的歌手,如果你覺得我值得信賴,不妨把自己交給我。沒有未來沒關係,我會幫你,娜姐也會幫你,我們會幫你找到未來!」
這是Safe第一次聽到有人對自己這麼說——關於自己的未來,在蔣少卿講這句話的時候,Safe的眼角不經意地流下了眼淚,而他自己似乎並沒有意識到。
「娜娜,謝謝你!幫大成找到這麼一位優秀的歌手,大成已經很多年沒有遇到向沙飛這樣讓人感覺安靜、純凈地孩子了,謝謝!」
蔣少卿沖著陳曉娜豎了豎大拇指,然後又沖著楚如白說:「楚總,也要感謝你,給娜娜推薦了這麼優秀的人才!這份情蔣某人一定會牽牽記住,不管什麼時候,只要你開口,我一定竭盡所能!」
他又看看了向北,想了一下才說:「向先生,我覺得你可以作為沙飛的代表來和娜娜對接下面的事情,相信我們的合作會很愉快!」
再看看何志彬,他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一絲笑容,「何志彬!從我剛認識娜娜的那一年就聽到她不斷提到你,一直期待今天這樣見面,感謝的話我就不多說了,你是娜娜的朋友,也就是我蔣少卿的朋友。我也很欣賞你的才華,相信以後大家會有機會在某些事情上展開合作!」
和所有人表達自己的謝意后,蔣少卿才發現一直坐在陳曉娜身邊沉默著的舒佳,他注意到舒佳一直深情地看著Safe,從那股眼神中,他看到了一位深陷愛情沼澤之地的姑娘。
「這位妹妹……」
見蔣少卿沖著自己笑,舒佳才把目光從Safe身上收了回來,她意識到自己的失禮,歉意地沖著蔣少卿笑笑。
「蔣董好!」
「不用這麼生份,隨娜娜叫我三哥就行。娜娜和我介紹過你,我知道你,舒佳,今年剛從中傳畢業,畢業后就加盟了向北的節目,現在已經是上海炙手可熱的電台主播了。小姑娘,不簡單。如果沒認錯的話,你外婆是上海有名地電台主播——梅香瑩女士?」
舒佳沒想到蔣少卿對自己的情況如此了解,她開始相信江湖「封神」一說,並覺得名副其實。「三哥真是厲害!很少人會叫出我外婆的名字,沒想到您居然還記得!」
「這怎麼可能不記得呢?梅女士……不,應該尊稱為梅老為新中國的電台事業做出了很大的貢獻,是值得我們學習的榜樣!對了,她老人家身體還好吧!」
「謝謝三哥的關心,外婆身體一直很好!」
「那就好!老人家身體好是兒孫們的福氣!請轉告梅老,有機會一定要到府上去拜會她老人家。」
「謝謝三哥!我一定會轉告,也歡迎三哥隨時來我家做客!」
「成!就這麼說定了!」蔣少卿似乎顯得有些興奮,「這樣,今晚向北和舒佳的節目正好休播,也是機會難得,我做東,一起去香格里拉可好?」
「蔣董,您這也太客氣了!」楚如白代表大家回應蔣少卿。
「楚總,你這樣就有些生份了,後面還少不了要麻煩你呢?」
「能為蔣董效勞,是楚總的福分!只要是我楚如白能做的事兒,蔣董儘管吩咐!」
「成!我決不跟你客氣!那……後面的事兒,沙飛,向北,你們直接和娜娜對接,可以嗎?」
向北看了看Safe,Safe並沒回應他,只是舉起面前的杯子喝著裡面的飲料,向北只好回道:「蔣董放心,後面的事我會和Safe碰完后再和娜姐對接的。」
「沙飛,你願意把自己的未來交給我嗎?」
面對蔣少卿的突然問話,Safe依舊沒有回答,只是抬起頭,沖著蔣少卿微笑著。
儘管和大成有了一次正式的見面,向北和Safe還是按照之前的約定再次和鄺少健進行了第二次的接觸,這一次,舒佳主動提出一同前往,她想看看鄺少健會在這次見面時拿出什麼樣的方案,也想看看面對這樣的方案向北和Safe當時的態度。
「娛樂圈沒有秘密」,這句話一點沒錯,昨天晚上,鄺少健就通過楚如白得知了大成與Safe接觸的全部情況,這對於他來說無疑是個重大的打擊,令他對於第二次見面的信心大打折扣。他連夜找到倪世強商量,動用了倪世強在部里的關係,第二天一早便修改了合約,為了保險起見,他還特意為這份合約加上了十年的期限。
為了給向北施加壓力,他強拉了倪世強一同赴約,礙於面子,倪世強不得不答應他的請求。
向北和舒佳都沒想到倪世強會一同赴約,當即感覺到一陣尷尬和壓力,他們發現,倪世強同他們一樣流露出相同的情緒。
有了部里和倪世強的加持,鄺少健對自己的這個合約又變得信心滿滿,這是他經手的藝人中所列條件最為豐厚的一份合約,合約附件列滿了各種「乾貨」,對於一般的藝人來說,絕對具有吸引力——一年的英國受訓、專用的製作團隊、十幾部電影、電視劇的演出,每年至少一張唱片的出版量,甚至還包括了N多個產品品牌的代言以及若干個舞台劇……但是這些在Safe面前卻又顯得什麼都不是。
「沙飛、向北,你們看看這份合約,我們的合作部里十分重視,已明確表示會把一些專有資源配備過來,相信這一切都會有助於沙飛未來在娛樂圈的全面發展。」
鄺少健把合約遞給了向北,向北看看了合約,再看了看倪世強,他發現倪世強也在注視著他,這讓向北有些為難起來。合約正本沒有太大問題,是一份制式合約,附件看上去很豐滿,足見鄺少健的用心,但就是因為太豐滿,讓向北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但又一時說不上來,再加上在看合約的時候倪世強一直盯著自己,讓他很難對合約本身作出正確地評判。
向北把合約傳給舒佳,他倒希望有些話能從舒佳的嘴裡說出來,畢竟她只是一個新人,再加上她外婆和倪世強的關係,就算是言之有誤,也不會有太大問題。
舒佳對這份合約的感覺和向北差不多,而且她覺得越是豐滿的合約,執行的時候越是有缺陷,所謂的豐富,很多都只是為了合約的順利簽訂而人為堆積地。以她對喜樂的了解,如此豐富地內容怕是沒有團隊可以執行。再者,她對十年的年限也心存質疑,這個時限過長,娛樂圈變化太快,別說十年,五年之內的事情都無人可以預料得准。
「鄺總,我說說我對這份合約的看法,不知道合不合適啊,我也就作為一個局外人來看,如果有不對的地方,還請鄺總多多指教!」
「小舒,客氣了!一直聽倪台長誇你,可我們見面這還是第一次。我知道你和沙飛的關係不一般,出於關心也很正常,所以,有什麼問題儘管提出。本來今天大家見面就是要開誠布公的交流,這樣才有利於這份合約的敲定嘛,你說對吧!」
「鄺總說的極是!那我就直說了。我有兩點不成熟的看法,第一點,是針對這個合約時間的,十年有些長了,看看鄺總是否可以在這方面做些調整?」
「這樣啊!我說明一下,這個十年是這麼回事。一般經紀公司簽藝人也是看投入產出比的,特別重要的藝人,在前期的投入是相當大的,除了藝人包裝之外,海外受訓、資源對接、各種簽售會、打榜等等,既是一個耗時的過程,也是一個大投入的階段,其實均衡下來,十年這個時限並不算長,如果經紀公司控制得當,十年可以有些微利;如果控制不當,十年一定是虧得底兒朝天。」
「那這樣看來,這十年就更不合適了。其實,藝人能走多遠,跟經紀公司有很大有關係。投入多少?怎麼投?投到哪裡?這些都很重要。再加上,現在的娛樂圈新人倍出,如果沒有好的策略,很難保證藝人的長青狀態,所以,我還是覺得這個年限有些長。」
舒佳在和鄺少健討論的時候,Safe已經從舒佳的手中拿到了合約,觀后感和向北、舒佳並無二致。其實,他也知道向北礙於倪世強的面子,不會對這份合約提出任何意見,他不怪向北,畢竟向北還在電台做著,他也不想因為自己的事而讓向北處於尷尬的境地。對於舒佳會站出來為自己講話,這倒不在他的意料之中,這讓他內心升起感激與內疚。感激的是舒佳的直言不諱,內疚的是自己對舒佳的態度。
「鄺總,實在不好意思!上次我就跟您說過,我並不是很想做一名職業歌手,所以,對您的合約我並不在乎是否豐滿,說實話,你在附件里所列的清單,對其他人的確很有吸引力,卻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自由地唱歌,這是我唯一的條件,至於您的年限,恕我不能接受!」
Safe終止了一切有關合約的話題,他不想舒佳也因為自己而深陷尷尬的境地。他並不排斥做一名簽約歌手,只是對於鄺少健的十年約期沒有信心。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渡過十年,更不知道自己下次「失蹤」會在什麼時間,還有更可怕的「選擇性失憶」。
對於Safe的拒絕,鄺少健覺得有些突然,他尷尬地看了看倪世強,倪世強裝作什麼也沒聽見,只顧著低著喝著自己的茶。
「其實,我知道你們昨天已經和大成有了接觸,好像也達成了一些意向。之所以今天我還會如約來和大家見面,也是做好了心理準備,同時,也真的是拿出了十足的誠意。如果只是約期的問題,我們可以再好好斟酌一下。沙飛,我還是衷心希望你能加入喜樂,我相信倪台長和向北也一樣期待你的加入!這樣,大家以後就都是同事了,對吧,向北?」
鄺少健很聰明,在這個時候拉扯出倪世強和向北來,其實也是變相再給Safe施壓。通過幾次接觸,他也觀察到向北在這件事情上的作用要比舒佳大,儘管電台里的人都在議論Safe和舒佳的事情,但他能感覺到Safe看向北時眼神的不同。
對於鄺少健這種指名遞話的行為,向北沒法拒絕,只能尷尬地把話接過來。
「鄺總……」
不過,還沒等向北整理好思緒,Safe就又把話截走了,他知道鄺少健這樣做就是在給向北施壓,而面對這種壓力,以他對向北的了解,他知道向北會很難開口。
「鄺總,這件事上次我已說過,我收回對簽約的決定權,這件事哥的意思或者是舒佳的意思都不重要了。沒錯!我們昨天的確是與大成接觸過,只不過,我也沒有對大成做任何的承諾。其實,和誰簽對我來說都一樣,我沒有像你們一樣把這個問題複雜化,剛才我所說的我只想自由的唱歌,這句話是發自我內心的,並不是為了敷衍您而編造的謊話。說實話,我也不確定自己能否適應職業的藝人生活,只想安安靜靜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愛自己想愛的人,簡簡單單,不需要奢華的生活,也不需要整日里忙忙碌碌,不喜歡跟別人勾心鬥角,不喜歡挖空心思搏上位,更不喜歡出賣自己的青春……」
向北留意到Safe的情緒開始變得有點激動,他伸出手抓住Safe的手用力的握了握,Safe這才停下。Safe也感覺到自己的情緒有些激動,他想起梁錦坤的交代,遇事不能過於激動,那樣容易引發病症。他極力令自己冷靜下來,這才繼續著剛才的話題。
「……還是回到約期上,不管是十年還是五年,你們知道這對於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嗎?也許,十年對於很多人來說算不了什麼,可是,對於我來說……卻是那麼的珍貴,那麼的可望而不可及……」
一談到時間,Safe就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知道自己什麼都能戰勝,唯獨時間,自己與之相爭了十多年,已是精疲力盡,對餘下的時間,全無信心,他只想在這段時間裡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包括孤獨地愛著他。
這是倪世強第一次這麼聽Safe講話,以往與Safe的溝通工作都是全權委託向北和舒佳他們去完成的,這一刻,他忽然覺得眼前的這個孩子不簡單,很有自己的思想,他也就明白了鄺少健為什麼心心念念都想簽下Safe,這孩子的確值得簽,更加值得他動用部里的關係以便與大成競爭,但結果如何,他並沒有十足的信心。
鄺少健愈發相信自己的眼光了,他甚至覺得Safe會成為娛樂圈裡的一股清流,有才華卻不倚才傲物,有思想卻不追逐名利,而這些恰恰是當下娛樂圈所欠缺的。他對自己說,不管怎樣一定要簽下Safe,所有條件都不是問題。
這是向北第一次看到Safe出現大的情緒波動,這也正好證實了他之前和舒佳的猜測,在Safe失蹤的這段時間,一定是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Safe一定有些東西隱瞞著他們,再有,他有些懷疑Safe「失憶」的真實性,但一切僅僅是他在瞬間做出的判斷,還不能成為結論。
而舒佳卻覺得這才是自己喜歡的Safe,但是關於十年這段,她始終覺得Safe隱藏著一些秘密,而這些秘密是她和向北都不知道的,會是什麼呢?從Safe剛才所講的話中她能聯想到的只有時間,而這個時間很可能與他的這次「失憶」有關,想到這兒,她嚇得打了個冷顫。
Safe的一番話讓整個現場又陷入了靜默之中,向北想著,如此不是辦法,今天一事實上是出不了一個結果的,況且,陳曉娜那兒還沒談,對方的條件是什麼,還是未知,這麼早和鄺少健確定關係,以後和楚如白、何志彬怕是不能再有往來了。
「鄺總,這樣吧,您也看到現在的這種情況怕是不會得出一結果,合約我們帶回去,我們再合計一下看,就這幾天給您回復,您看可以吧?」
「鄺總,向北說的有道理,我看,今天就先到這兒吧!你要相信向北和舒佳,他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倪世強覺得自己應該也要表明一下態度,同時也要給向北和舒佳一些壓力,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幫到鄺少健。
「那……行吧!就拜託向北和舒佳了!沙飛,我是十分真誠地向你發出邀請的,希望能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證明給大家看,鄺少健是值得信賴的!」鄺少健也是借著倪世強的話下台,他也聽出了倪世強施壓的話意,覺得再聊下去,情況怕是會更糟,不如就此打住,可能還有出現奇迹。
「行!那……我們就先告辭!」向北起身和鄺少健、倪世強辭行。
「你們先回台里吧,我和鄺總再坐坐,我們這也很久沒這麼坐在一起聊天了,今天也算是個難得的機會。向北,這件事,你可得抓抓緊!」
倪世強再次強調,向北感受到比之前更大的壓力撲向自己,他勉強微笑著,接住了倪世強的這番話。
「倪台……我一定會儘力!」
向北他們離開后,鄺少健拉著倪世強問:「我沒說錯吧!這Safe是我遇到的最好的藝人,這孩子不僅有才華,這為人也低調的很,我對他是極滿意地,你覺著呢?」
「這孩子是不錯!不過,少健,你跟我說句實話,推這孩子,你有幾成的把握?」
「怎麼?你質疑我的能力?」
「想哪兒去了?我只是覺得,這孩子吧,如果在咱們手上,不能打造出來,或者說打造的不成樣兒,就屈了這孩子的一身才華了,」
「哥哥哎!你還是信不過兄弟啊!我的能力你是看得見的,想想咱倆那會兒剛到上海時,人生地不熟,不還是硬被我倆闖出了一番新天地嗎?」
「少健,這不同!咱們年齡都不小了,我也知道,你是想成就一番事業,我也很想助你一臂之力。我呢……弄電台的這攤業務完全沒問題,但是要說藝人經紀這行,我就真的認輸了。我只是想著,如果沒有七成把握,就不要簽這個約,那樣對這個孩子是不公平的。」
「老倪,你這是啥意思?這還沒怎麼著,你可不能潑我冷水啊!」
「我不是潑你冷水,我是希望你能冷靜。你想想,如果在大成和喜樂之間,換作你,你會怎麼選?」
「我……」
「你看,你自己怕也不會選喜樂吧!」
「怎麼可能!我自然是選喜樂的……」
「少健,咱倆這麼多年兄弟,說實話,有時候我對你的了解比對自己的還要深刻。喜樂是什麼樣,雖然我不懂經紀這行,但是我還是能看出個一二的。你看啊,剛才我已經給向北和舒佳遞了話兒。舒佳剛入職場,對這裡面的門道不是很清楚,她肯定會對喜樂持反對意見,這我能理解。你大概齊也能看出來,這能左右Safe的不是舒佳,而是向北。向北我還是了解的,他對我那是極為尊敬的,相信剛才的話他能聽明白,也能做出讓我滿意的結果來。但是,少健,如果做不到七成把握,我怕是要愧對向北了。」
「你還是信不過我!」
「唉!還真不是信得過信不過的問題。我來問你,簽下Safe,就算部里給了你一系列的資源,你打算怎麼用?」
「就那麼用唄,怎麼用?只要資源好,我怕是個傻子也會用吧!」
「能說出這話,我怕你就是個傻子!」
「怎麼說話兒的,這是?」
「還怎麼說話兒的?不瞧瞧你自己是怎麼說的。哦,你以為,只要是最頂級的資源怎麼用都合適?我告訴你,不能夠!好的資源配好的藝人,那也得有一個好的團隊來執行,這才是完美的方案。看看你手下那幾個人,哪一個是能做頂流明星的推手?」
倪世強的話正切中鄺少健的要害,令他一下子啞口無言。
「沒話說了吧!少健,哥哥是真心為你著想。這人啊,有多大能力就接多大的事兒,別到最後弄砸了,連帶著部里的老領導都無光。你也知道,上海這兩年有些成績了,部里可是很多人看著呢,咱可千萬別親手毀了自己的名譽,也別耽誤了這孩子的前程!」
「照你這麼說,我就這麼放棄掉?」
「倒也不是這個意思,你得想明白了嘍,簽約后要怎麼做?」
「我好好琢磨琢磨……再說了,現在不還沒結論嗎?還不知道大成那邊出什麼牌呢?」
「也是,興許大成那邊的條件是你我都想象不到的。再說了,我看著Safe那孩子也是一個精明的人,應該不會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如果他選了大成,你也就當交了個朋友;如果他因為向北的關係選了喜樂,你可真得好好琢磨琢磨要怎麼辦才好!」
「好!好!我聽哥哥的!先這麼著吧,切等信兒吧!」
鄺少健剛送走倪世強,就給楚如白打電話將今天和Safe見面的事告訴了他,他知道楚如白一定會將這個信息傳遞給大成。倪世強的話說的很對,可以說是句句切中要害,他不得不認真思考接下來的事情。
楚如白果然沒負鄺少健的一片用心,在得知事情后,轉身就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陳曉娜。蔣少卿有事第二天就回北京了,只剩下陳曉娜獨自處理Safe的事情。
陳曉娜在得知這個情況后,即刻約向北到酒店咖啡廳單獨見面。
向北剛落座,陳曉娜就直接問道:「你們剛見過喜樂的鄺總?」
向北很驚訝,陳曉娜的消息如此靈通,並且消息傳遞的速度如此之快,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這中間的傳話人居然是楚如白。
「是!之前就已經約好的!」
「喜樂是不是也想簽Safe?」
「是!」
「那麼,你和Safe是什麼意見?」
「其實,我的意見並不重要,Safe才是事情的關鍵。」
「我沒記錯的話,他有說過一切聽你的安排。」
「是說過。不過,前兩天改過來了,他收回了對事情的主動權。」
「那……你今天同Safe一起去,是因為倪世強?」
「你知道他和鄺少健的關係?」
「嗯!略知一二。時間太緊,沒能了解地更加清晰。」
「也不全是因為倪台,原本上次就和鄺總約好的,再加上Safe希望我和舒佳能陪他一起去赴約。」
「舒佳妹妹也去了?」
「是的!不過,她和我一樣,始終沒有講太多的話。畢竟談判的主體是Safe,我們參與的太多也不太合適。」
「是因為倪世強在場的緣故吧!」
「算是吧!」
「你怎麼看喜樂?」
「說實話,論實力和資源,肯定無法與大成相比。鄺總和倪台是同期被派到上海來拓荒的,兩人起點可以說是一致,但是如今差距十分明顯,我想鄺總也是著急想做出一些成績來。這次遇到Safe,就象是遇到一根救命稻草,自是不會輕易放手。但若以喜樂的實力,如果Safe選擇了他們,我很是擔心。」
「看來,你很關心Safe的未來!」
「怎麼說呢?這孩子也是奇怪,無端端地出現在我的生活中,還一直把我當成自己的哥哥,被人無條件的信任既是一種幸福,也是一種壓力。也因為這個,我的確越來越關心他的未來了。」
「以你對Safe的了解,你覺得他會選喜樂還是大成?」
「我覺得喜樂的可能性會比較大。」
「是因為你的原因嗎?」
「一半吧!這孩子看事情很通透,倪台今天不斷在話里給我施加壓力,我想他是能感受到的,也許他會因為不想讓我陷入兩難的境地而最終選擇喜樂。這只是其一。」
「難不成還有其他原因?」
「嗯!大成在北京,簽約后肯定是要去北京工作的,對吧?」
「這個自然!」
「我記得他跟我說過一句話,他爸爸跟他說『北京……回不去了』。」
「什麼意思?」
「他沒說,我也沒問。我估計他選喜樂的另一個原因應該就是地域的問題。」
「如果……依然是你來決定這件事,你會幫他怎麼選?」
「大成!」
陳曉娜看到向北眼中的堅定,內心感覺一陣溫暖,一種被人信任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謝謝你對大成的肯定!也謝謝你的信任!我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做,也請你放心,我們所了解的倪世強還是很正直的,他應該不會借這件事去為難你,蔣董和我也不會把你放到一個尷尬的境地。」
「謝謝理解!不過,我有一個建議……」
「你說。」
「你可以單獨約一下Safe,聽聽他的意見,或許可以找到大家都想知道的答案。」
「同意!我來約他!今天真的很感謝你,你的意見對我十分重要。」
「不用客氣!相信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樣的。」
很顯然,現在擺在向北他們眼前的是一道選擇題,喜樂和大成?
對於向北和舒佳來說,Safe選擇喜樂,他們可以避免尷尬,也可討得領導歡心,但是對於Safe來講卻未必會有好的前程,是個單贏選擇;選擇大成,Safe有可能自此走上星光坦途,可是對於向北和舒佳來說,勢必會讓上上下下的領導都不滿意,甚至會影響到他們在電台的聲譽,也是個單贏選擇。如此看來,怎麼選都合適,怎麼選又都不合適!關鍵還是得看當事人自己怎麼想。
倪世強就這件事只催促過一次,而向北和舒佳也就此事展開過討論,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舒佳力主大成,她才不在乎倪世強會怎麼看她,這讓向北左右為難,他決定還是和Safe好好談談。
這天正好是個休息日,節目休播,舒佳要陪外婆去做常規體檢就沒有過來,向北覺得這正好是個機會。
對於這種難得的清靜,Safe一直十分期待。
自從Safe搬進向北家裡,舒佳就像個小幽靈一樣存在,他一直期待能這樣與向北獨處,哪怕什麼話都不說,只要空氣里有他的氣息飄浮就滿足了。
向北一大早就鑽進廚房做了兩份豐盛的早餐,這種活兒平時都是Safe一手操辦,這讓Safe感到很意外,也很受寵若驚!
「哥,為什麼今天這麼好興緻呀?」
「哦?你指什麼?」
「當然是早餐啦!平時可都是我一手包辦的。」
「呵呵!你不說我還真沒意識到這個,就算是我良心發現,今天在做補償啦!」
「哈哈……哥,你可真能瞎掰,這算什麼補償啦!」
「那……你想怎麼補償啦!」
「嗯……讓我想想……」Safe故意閉上眼睛,裝作一副苦思冥想的樣子,引得向北直樂。
「哈哈……快別逗啦!還真去琢磨了。」
「那可不,這可是個機會……」
「得,得……別跟我這兒貧啦。對了,有件事一直想問你……」
「你是不是想問我怎麼選?」
「嗯?」
「大成的娜姐是不是也找過你?」
「你怎麼知道?」
「我跟蹤你呀!」
「真的假的?」
「你猜!」
「別鬧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問你,你是怎麼想的?」
「我不知道!如果單從接觸的人來說,我更喜歡蔣少卿和娜姐,娜姐給我一種親切感,蔣少卿是哪種我一直想要成為的人。至於鄺少健,不是太有感覺,總覺得我們不是一類人,無法走到一起去。」
「這個分析……有些道理,我也能感覺得到,接著說。」
「如果從公司層面來講,我覺得大成可能更靠譜一些。撇開實力不談,單從團隊的專業程度來講,喜樂就輸了。當然,也許我並不真正了解喜樂,也許喜樂還有我們沒有看到的專業性,可能是他們之前因為沒有遇到合適的藝人,所以這種專業性才無法完全展示出來。說實話,選擇喜樂就象一場賭博。」
「行啊!你這不是挺有想法的嗎?」
「我這也就隨便一說。我還沒說完呢!」
「還有?」
「對啊!你記得我跟你說過,我爸曾經對我說『北京……回不去了!』」
「嗯!我也一直很好奇,你爸為什麼會說這句話呢?」
「……」
「怎麼了?」
「……沒什麼!有可能是因為我的病,我的主治醫生在上海,他是我爸媽在溫哥華認識的,所以,我只能呆在上海。」
「什麼病一直需要醫生的陪伴?」
「就一般的病。很小的時候落下的,一直斷不了根兒,所以就得這麼熬著。」
Safe的話像是解開了向北心中的謎團,又像是沒有完全被解開,他相信Safe的話是真的,又覺得這些並非是真相的全部,只是Safe沒有想全部講出的意思,也就不好繼續追問下去,只是感覺眼前的這個孩子有些讓人心疼。有一點他很好奇,Safe在講這些往事的時候,完全不是一個「失憶症」病人的狀態,莫不是……他的記憶早已恢復了?轉念又一想,即便是恢復了,如果Safe刻意躲避,怕是有他自己的理由吧!想到這兒,向北笑了笑。
「哥,笑什麼?聽著我有病,你覺著開心是不是?」
「瞧你說的……我是那種人嗎?」
「那你笑什麼?」
「我就想著那天你突然跑到我家裡來的情形……」
「好笑嗎?」
「不!只是覺得生命很奇妙。你無法預料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也無法預料會認識誰?會和他或是她有什麼樣的交集。這大概就是生命有趣的地方吧!」
「是很奇妙!我應該謝謝你!」
「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謝我?」
「謝謝你那天收留我啊!」
「你都那樣兒了,誰看見也不能不管啊。」
「哦!原來你只是愛心泛濫而已。」
「胡扯!那也是因為之前有過交集,誰會看見一個陌生人就把他留在家裡當豬一樣養著啊!」
「好哇……我聽出來了,你在……誇我是豬?」
「喲!聰明的不行啊!連這也能聽出來。」
「做豬挺好的啊!只吃不幹活兒……哦……我明白了,你這是嫌棄我不工作了吧?」
「我只是覺得你也休息的差不多啦,這人啊,不工作就會萎縮。我可不想看見你渾身長滿了草。」
「放心吧!我已經開始規劃了……」
「別規劃了!別人都已經幫你規劃好了。你現在面臨的是道選擇題,youk
ow?」
「su
e!不過,我還是聽聽你的意見。」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是不是怕選擇大成,我和舒佳在台里的日子會難過?」
「有這麼個因素在裡頭,但也不全是。」
「那是什麼?」
「就是想聽聽你的意見。」
「……不管你最後選擇誰家,哥都支持你!」
「真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