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索菲婭教堂的天空

回到哈爾濱，方紫妍開始閉門謝客，將自己關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除了吃飯，她只做一件事——睡覺，彷彿很累，從來沒有睡夠！

爸爸和媽媽也沒有去打擾她，只是默默地看著女兒的一切舉動，任由她去。八年多國外獨立生活的經歷讓他們很清楚知道這個女兒會對自己的人生做出怎樣的選擇。他們只是告訴她，之前，Leo來過。

Leo回國了，準確的說是為了方紫妍回國的。自從方紫妍走後，他也將自己關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仔細想了一下，在愛情和法國國籍上，他不得不承認，後者永遠無法戰勝前者。他很後悔當初自己的選擇，如果人生可以再來一次，他會毫不猶豫的緊握自己的愛情。

Leo也和方紫妍一樣，做了一個令所有法國朋友不理解的舉動——回國。他越來越覺得沒有愛情的日子淡而無味，他也試過去接觸一些未婚的女子，最終都以失敗告終，這讓他明白了自己的內心之處一直還存在著方紫妍。

這次回國，Leo給自己定下一個目標——重拾舊愛。他記得方紫妍說過，想在故鄉的一所教堂里舉辦一個簡單而聖潔的婚禮，他將竭盡所能去幫方紫妍完成這個心愿，不僅如此，他還將用畢生的愛去呵護方紫妍，他要去彌補過去所做錯的一切，讓方紫妍得到應有的幸福。

不過，對於此次回國，他並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不知道，經過歲月的洗禮，在方紫妍的記憶里還會存留多少有關於他們在一起時的美好景象？在他決定回國前，他曾經收到這樣一封郵件：

Leo：

還好嗎？卡昂的天、卡昂的海，還好嗎？

我在上海，終於見到了一直想見的人，很開心，也很激動！

他是一個優秀的男人，在他的身上總會散發出一種迷人的魅力，我為之傾倒，也為之眩暈，這讓我對未來充滿了美好想象。

上海是個不錯的城市，它與巴黎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其繁榮程度甚至超過巴黎，不過，這裡的節奏太快，缺少卡昂的安靜與舒適。但是，這是他生活的城市，我會儘快融入其中，讓自己成為這座城市的一份子，因為以後的日子我都將生活在這座城市，只是，不再是一個人的生活。

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思，過去了就過去了，別再試圖走回去，好嗎？去嘗試和身邊的女孩子交往，也許你的緣分就在其中。忘了我吧！我已經找到了屬於我的幸福，你應該為我祝福，對嗎？那麼，你也應該去尋找屬於你自己的幸福了。

加油吧！

最近，我一直在上海的那些小弄堂里穿梭，發現這是一座很奇妙的城市。街道兩旁有很多茂盛的樹木，有些從圍牆內伸出，將後面的建築擋在後面，時而若隱若現，有些看似平淡的建築，背後卻隱藏著說不清的秘密，很奇妙！

越來越喜歡這座城市了，也發現卡昂離我越來越遠，就像我早已忘了你身上的味道，卻越來越喜歡、越來越習慣他身上的味道一樣。我想，我的意思你應該明白了！

好了，說再見吧！再美好的東西也請放在內心深處，好嗎？

Au

evoi

！

Lisa

方紫妍的態度，Leo很明白，不過，他還是想試試，也許會有奇迹出現。

Leo此次回國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他在方紫妍還沒回國時，就將雙胞胎兄弟擔保到法國留學，這樣一來，家裡就只剩下年事已高的父母，他也想藉此機會回國照顧雙親，盡一下做兒子的孝道。至於在國內的發展，他堅信會有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

方媽媽一直不看好她和向北的愛情，對於方紫妍只身前往上海，她表示出極大的不滿，但是，苦於女兒獨立性太強，無法左右，只能靜觀其變。對於Leo突然回國登門拜訪，她感覺到很意外，也彷彿看到了一顆救星。她覺得此時Leo回頭，就意識著他和方紫妍之間的緣分還沒走到盡頭，這是上天的旨意，她相信女兒會接受這種結果。如果這樣一來，方紫妍又會重新回到法國，並且可以藉助Leo獲取到法國綠卡，她的心愿也就算最終達成，她和方爸爸也就可以真正安享晚年了。也是基於這種想法，方紫妍一回到哈爾濱，她就打電話通知了Leo。

Leo是在第二天下午從瀋陽趕到哈爾濱的。在方紫妍這兒，他毫無意外的吃了閉門羹。因為有方媽媽的庇護，他可以每天留在方紫妍家的客廳內等候。方媽媽很熱情的招待他，還不時用富有激情地語言去鼓勵他，這讓他很感動。只是方爸爸顯得很冷淡，只要他一出現在家裡，他一定會找個理由躲進書房。儘管如此，Leo還是充滿了信心。

大約在第三天的時候，方紫妍終於從房間里走了出來，沖著他說：「陪我出去走走吧！」

這個冬天，很長一段時間哈爾濱都無雪，但是天一直不怎麼晴朗，總是陰沉沉的。松花江上的風在城市的上空四處遊盪，掠過城市建築的每一寸肌膚，在人身上所停駐的時間比往常要多出好幾倍，讓人感覺比下雪的時候還要寒冷。

Leo陪著方紫妍一路徒步，穿過了很多街區，這些街區對於他來說很陌生。方紫妍究竟想去哪兒，他不知道，也不想去問，只想陪著她這麼靜靜地走，直到她累的時候。

在中央大街，方紫妍突然跟Leo說：「我想吃老冰棍。」Leo很茫然，他不知道方紫妍所指何物，但是也不想問她，怕打亂了方紫妍的思緒。他示意方紫妍在一旁等候，自己很快就會迴轉。

在中央大街打聽「老冰棍」並不是一件複雜的事情，但凡經過的人都會熱心的向Leo道出「馬迭爾飯店」的名字，而「馬迭爾飯店」就在正前方不遠的位置。

說是在「馬迭爾飯店」，其實，那不過是依附在一個有年頭的酒店建築之旁的另一個建築而已，只是「馬迭爾飯店」年代久遠，是中央大街上的地標建築，「老冰棍」依附於此，不過是想讓人容易記憶，容易找見吧。賣「老冰棍」的地方並不大，只是整個建築的一角而已，而裡面大部分用於經營其他一些小吃。「老冰棍」的人氣很旺，購買者不單單隻是本地人，很多外地人是沖著本地朋友的介紹慕名而來，這種不斷累加的購買力促使它得到發展並被保留下來。「老冰棍」的口感並無十分特別之處，也許，更多的人買「老冰棍」只是想找回兒時的快樂。不過，大冬天吃冰棍的確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方紫妍接過Leo買來的「老冰棍」自顧自的吃著，邊吃邊走，在Leo看來依舊漫無目的。在走到一個俄式建築群的時候，方紫妍停了下來，她走到一張長椅邊坐了下來，雙目看著遠處建築的蒜頭式塔頂，很有神。

Leo剛坐下，就聽見方紫妍說：「知道嗎？這裡就是索菲婭教堂。」

「哦！」Leo現在才明白，其實方紫妍的行走是有目的的。看來自己還是不太了解她，不過不要緊，方媽媽不是在電話里講的很清楚嗎？方紫妍從上海回來后一直將自己關在房間里，看來此次上海之行，情況不大對勁——而這，對於自己來說不正是一個好機會嗎。

「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要來這裡嗎？」

「不想！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我都會陪你去，不會去追問原因？」

「為什麼突然間會對我這麼好？」

「因為我突然明白了『失去后才知道珍貴』這句話的意義。」

「失去后才知道珍貴？呵呵！現在知道又能改變什麼？」

「可以改變！只要我們願意走出這一步。」

「不！我做不到。」

「你可以！」

「不！我做不到。」

「為什麼不想去試試呢？」

「Leo，我們已經分手了，分手就是分手，就不可能再有複合，你明白嗎？」

「我知道我們是分手了。但是，我以為分手后你會快樂，可你現在並不快樂。」

「快不快樂，取決於自身。如果我不想快樂，別人是不可能讓我快樂的。」

「那你告訴我，你和他……是不是……已經分手了？」

「……」被Leo這樣一問，紫妍愣了一下，隨後的回答聲音很低。「不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那你為什麼不快樂？」

「那是我的事情，請你不要追問。」

「我是關心你。」

「可我不需要！」

「為什麼？」

「為什麼？我不想說，這點你比我還清楚。」

「難道你不了解我嗎？難道你不明白我的心意嗎？」

「不，我早就不了解了，也不想了解。」

「你還愛他？」

「一直沒有變。」

「那麼，是他變了？」

「……」Leo的話再一次讓紫妍無語，他猜對了一半，也許是自己不會掩飾，這麼快就讓他猜到了；也許是他很了解自己，可以一眼洞悉自己內心的一切。「我們可不可以不談這個？」

「那我們……」

「知道我為什麼會到這裡嗎？」

Leo無法回答，只能靜靜地看著方紫妍，等待她向自己公布答案。

「小時候，爸爸經常帶我到這兒來玩，給我講一些關於索菲婭教堂的故事。爸爸說，一個女孩子一生最重要的時刻應該在這裡完成。不要小看這些建築，看似冰冷，但它們可以承受無情歲月的摧殘和折磨。時間越久遠，他們站得越穩當，就像是和這塊土地結合在一起，巋然不動。如果兩個人的愛情能得到它們的見證，將會走得很遠，會很幸福！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有一個夢想，帶我所愛的人來這裡，讓這些建築見證我們的愛情，要得到他們的祝福，做一位幸福的小女人。」

「那我們……」

「你不要誤會！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了愛情，帶你來是因為我想來這裡，我想得到它們的祝福，明白嗎？」

對於方紫妍的態度，Leo感到很傷心，也感到有些心灰意冷，但是，一想到方媽媽對自己所說的那些鼓勵的話，他又感覺信心百倍。

「那麼……你現在來這裡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原因？」

方紫妍再次被Leo所驚。她開始相信媽媽說的話，這個世界可能不會再有第二個男人比Leo更了解自己了，一個「浪子」如果能夠回頭，他會更加珍惜失去的東西。她開始有些相信Leo這次對自己是認真的，但是，她還是不能接受Leo，不能接受一個曾經背叛自己、背叛愛情的人。她覺得自己應該保持警惕之心，不能對Leo動心，哪怕絲毫的動心也不允許——截止目前，她只能允許自己的心裡只為一個人留著——而那個人就是向北。

「是的！」

「可以告訴我嗎？」

「你真想知道？」

「是的！」

「你覺得那樣有意義嗎？」

「想知道這些，只是因為我關心你。沒錯，是我曾經讓你在感情上受到傷害，我知道，即使懺悔一萬次都不足以彌補，正因為這樣，我才更不想看到你再次受到傷害。這是一種關心，出於我內心的、極其真誠的關心，你能明白嗎？」

方紫妍當然明白這一切。之所以一直用一種咄咄逼人的語氣說話，是想讓Leo知難而退，不想讓他過於難堪，畢竟，他們曾經相戀一場，還不至於將事情弄到無法收場的地步。

「我以後每天都會來這裡。」

「有什麼特別原因嗎？」

「這是我跟一個人的約定。」

「跟那個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不可以告訴我嗎？」

「對不起！不可以！」

「那麼……你認為他會來嗎？」

「會的！我堅信！」

「你很了解他？」

「不，但是，我相信時間會讓我了解一切。還有，我相信自己的直覺判斷。」

「那……」

「你可以祝福我？」

「你希望得到我的祝福？」

「是的！其實，我們之間早就沒有愛，但同時也沒有恨。在過去的愛情里，沒有誰對誰錯，我們人生的交集雖然沒有最終形成一條線，但曾經也有過交匯點，這對於我們，很重要！現在，在我的內心裡，你，是朋友，一個相識多年而又了解我的朋友。」

方紫妍的態度再次讓Leo的心跌入底谷，他徹底感覺到絕望，但同時又感覺到一絲希望仍未破滅，方紫妍並沒有完全排除自己。他想，時間應該可以改變一些東西，只要耐得住，一定會有成功的可能！

「好吧！我祝福你！」

「謝謝！」

方紫妍很滿意這樣的結果，從Leo身上她看到很多希望，她相信總有一天向北一定會出現在這裡的，「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她相信經過這劫，他們的感情會日益加深，他們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對！

她決定如剛才所說，繼續等待，在這裡，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