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謠言（3500字）

快放學的時候，雨小了些，但還是要撐傘。

夏目澤平單手撐住下巴，手裡抓著圓珠筆，並不寫，只是不斷的轉。

「《漢書.食貨志》里提到：罔疏而民富，役財驕溢，或至併兼豪黨之徒以武斷於鄉曲。

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爭於奢侈，室廬車服僭上亡限。物盛而衰，固其變也。」

「誰來講講，這裡面的思路是什麼？」

講台上，教師提出疑問。

世界史老師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好讀《三國志》，對古中國有很深的研究——僅限三國時期，據說，他最崇拜的人是曹操。

教師留下潦草的板書，轉身面對眾人。

「限田。」

從下方傳來聲音，不算大，但正好能讓人聽到。

「不錯。」中年男人點頭，看了眼坐在第三排靠窗位置上的男生，露出讚許的神色。

「你是...」

「夏目澤平。」

「很好，夏目同學。」

他背過身，接著講起來。

班裡人見到這副情景，沒什麼想法，就連議論都沒有，只是覺得正常——這已是司空見慣的場景。

教室里，台上話音朗朗，滔滔不絕。台下呼嚕聲亦是如此，如長江之水一浪接一浪。

「高臣大和同學，老師的課就這麼催眠嗎？」中年教師停下話音，把視線投往後排靠窗的男生。

在聽到自己名字的一瞬間，高臣大和從睡夢中驚醒，條件反射似地站了起來，才睜開的眼睛有些畏光花了幾秒才適應教室里的光線，看見講台上教師嚴肅的臉他心裡咯噔了一下。

「抱歉！昨晚學習太晚了！舅舅...不對，先生！」

「...」

笑聲不絕，不少目光看向中年男人。

他沒什麼表情，只是語氣稍重了一些，「出去站一會兒。」

「是！」

下課鈴恰到好處的響起來。高臣大和也鬆了口氣，「太好了，逃過一劫。」

世界史教師收拾課案走人，臨走時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的他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模樣。

「到我辦公室一趟。」

「是！」

...

「可惡！被訓了一頓！」

「如果好好聽課，就不會被訓了。」

「沒辦法啊，歷史這個東西，無論早上聽還是下午聽，都很催眠！」

放學后，夏目澤平在社團大樓前和高臣大和碰見了，順勢走在一起。

他沒理會高臣大和的抱怨，一聲不吭，只當沒聽到。

雖說夏目澤平對高臣大和的印象不算好，但只是聊天的話，並沒什麼所謂。

——人是社會性動物，溝通是必要的。

夏目澤平話很少，卻不代表他討厭聊天，需要打聽消息時，也是會主動找人說話的。

不太嚴謹的講，日本是一個追求距離，講究『禮貌』的國家，像是彎腰道歉什麼的，司空見慣——不過，也只是道歉而已。有句話說得好：『虛心認錯，堅決不改』，就是這麼個道理。

在這樣的國家裡，人們往往會帶上一副虛偽的面孔，保持著社交上的距離，美名曰禮貌。

但，生活中也總是會出一些奇葩，就像是站在身邊的高臣大和，他自來熟的性子完全沒把自己當外人，拉著夏目澤平便是侃大山。

「欸...夏目夏目。」

高臣大和突然停下來，緊張兮兮的看著他。

「怎麼了？」

「佐藤由美你知道吧？」

「是我們班的人。」夏目澤平看了他一眼，慢悠悠的說，「我記得昨天還是前天，你跟我聊起過她。」

「是的，就是那個胸很大的女生。」高臣大和左右看了一眼，賊兮兮的鑽過來：

「她最近好像交到了男朋友...」

「是這樣嗎。」夏目澤平想了想，又覺得有些奇怪：「我們學校的？我怎麼從沒聽說過。」

「我很確定，那個人是棒球部的古川，古川你知道吧？一個臭屁的傢伙，平時最喜歡耍帥了。」高臣大和有些懊惱。

「可惡啊，由美醬我看中好久了，長得漂亮身材也好，正準備發起攻勢，沒想到被他得手了！」

「沒記錯的話，昨天你還說她男朋友換的快，對佐藤同學印象不好。」夏目澤平淡淡的說。

「昨天的我，和今天的我是兩個人！」

高臣大和得意洋洋的說，「夏目沒聽過一句話嗎，『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意思就是：宇宙萬物沒有什麼是絕對靜止的和不變化的，一切都在運動和變化。不得不說，能想出這句話的人真是個天才。」

「...」

如果赫拉克利特還活著，一定會揍他的。

不過，夏目澤平想了很久，也不明白這個謠言是怎麼傳出去的。

「你從哪聽來的消息？」

「女生那邊。」

「女生？」夏目澤平的表情很奇怪，如果沒記錯的話，高臣大和已經被列入『此人猥瑣好色榜』第一，還有女生願意跟他說話？

——『此人猥瑣好色榜』，是學校論壇新推出的東西，昨晚飯後，夏目澤平看手機偶然發現的。

「喂喂，你這是什麼表情，別看我這樣子，也有很多女生喜歡的好吧！」高臣大和不滿的說。

「...」

夏目澤平保持沉默。

他猜想，女生們看高臣大和就像看一隻會走路的公猩猩，又或是看什麼外星人。

這麼想好像有些過分，但沒關係，只要他不說出來，高臣同學永遠也不知道。

很快，夏目澤平把發散的思緒收回來。

雖然暫時不清楚情況，但看高臣大和一副懊惱模樣，想必喜歡佐藤由美很久了，在得知這個消息后無比傷心。

夏目澤平是個容易心軟的人，便安慰一下他。

「佐藤同學男朋友換的比較勤，你也不是沒有機會。」

高臣大和捶胸頓足起來：「重點不是這個，她換男朋友勤不勤跟我沒關係。」

「那是什麼？」夏目澤平奇怪的問。

「古川和由美醬成了男女朋友，是不可能把持住的。」

「哈？」

夏目澤平無奈的看了他一眼，「先不說會不會是謠言，就算成了男女朋友，也不關你什麼事啊。」

「夏目！」

高臣大和猛地轉過身，一副交付人生大事的模樣。

「嗯？」

「請你幫我奪回由美醬，作為交換，我會把珍藏的十年的小h書都送給你。」

「容我拒絕。」

夏目澤平沒理會他無裡頭的邀請，徑直往前走，「請高臣同學記好了，橫刀奪愛這種事情，我是絕不會做的。就算是曹賊來，他也會有愧疚之心，」

「曹賊？」

「曹操。」

見他還是不明白，夏目澤平又補充：「喜歡人妻的那個。」

「哦~~」

理解后，高臣大和又哭喪著臉，反覆嘮叨著佐藤由美的身材怎樣，臉蛋怎樣，氣質如何，如果是他女朋友的話，一定先去情侶酒店玩個過癮...到最後，他越說越嫉妒，聲音也大了起來。

「喂！」

身後傳來冷淡的聲音，夏目澤平下意識扭頭，看見佐藤由美冰冷的臉。

急凍視線並不對著夏目，而是盯著他身邊的高臣大和。

「我已經錄音了，變態。」她一臉嫌棄，想來是聽見他剛才的發言。

高臣大和張大了嘴，「抱...抱歉！」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聽的？」夏目澤平饒有興緻的問。

「從你們聊那個棒球部的古川開始。」佐藤由美的語氣不是很好。

不好是正常的，聽到這種謠言，正常人都會氣炸了。

夏目澤平點了點頭，如果從那裡開始聽起的話，基本可以給高臣大和定死刑了。

「気持ちが悪い（噁心）」佐藤由美用看垃圾的眼神看著高臣大和，拿手機拍下他的臉，「再讓我聽到這種不負責任的話，我會把這個錄音交給警察。」

「我...我不是故意的！」

臉色惶恐，語氣慌亂...原來高臣同學也有這副模樣。

夏目澤平看了幾眼，沒說什麼，讓他長點記性也好，口無遮攔不是好事。

佐藤由美眯起了月牙眼，看一眼夏目，似乎想發火但又發不出來，最後只是說了一句：

「道歉！還有，這學期我的值日你必須承包。」

「沒有問題！」

高臣大和立馬土下座，表情無比真摯。

「還有你！」佐藤由美看向夏目澤平，不客氣的說。

「我？」

他歪了歪頭。

「擋...擋住路了。」注意到夏目澤平投來的視線，佐藤由美沒來由的有些心慌。

她聲音越來越低，「讓一下，別站前面。」

「....」

高臣大和驚呆了，為什麼同樣都是人，待遇差別這麼大！

這要是說出來，佐藤由美定會大罵一聲廢話。

夏目澤平也沒當著她的面造謠，說很過分的事情，待遇差別當然大啊！

夏目澤平沒理她，只是看一眼攻略進度，在51%左右。

竟然還下降了？

難道系統想要表達的意思是：他必須對佐藤由美過分一點。

——皮鞭，麻繩，蠟燭，刻正字，用這些東西欺負她，才是正確的攻略方式。

雖然很好奇，但因為身邊站著高臣大和，夏目澤平也沒說什麼，只是後退一步，讓開了道路。

見到他這種表現，佐藤由美抿了抿嘴，「...謝謝。」

直到現在，她還不知道夏目澤平到底在想什麼。

如果想要她的身體，早在昨晚，他就暴露出本性了。可事實卻是，夏目澤平對她的身體沒興趣。

是的，佐藤由美非常肯定，夏目澤平對自己的身體沒有半點興趣。

硬要說的話，就像是看充氣娃娃一樣，好奇，興奮，卻始終沒有慾念。

在佐藤由美穿過夏目澤平，並正好擋住高臣大和視線的時候，夏目附到佐藤由美的耳邊，輕聲說道：

「謝謝說的太早了，佐藤同學~」

「...」

佐藤由美的眼神，瞬間變得羞怒了起來。

...

靈異部里，雨宮惠斜躺在沙發上，見夏目澤平來了，也沒說什麼，只是伸個懶腰，換姿勢接著躺。

夏目澤平看了一眼桌上的表格，有些頭疼。

創立社團一定要四人以上，有明確的顧問老師、名稱、部長和活動內容。活動內容必須符合充滿創造力與活力的校園精神——這些東西，靈異部幾乎一個不沾，屬實是廢柴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