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禁止觸碰
午休還未過半,門口傳來敲門聲。
「是我,惠。」
近田老師的聲音。
夏目澤平開門,近田由美子從外面進來,看了他一眼,「夏目?」
「午安,近田老師。」
「午安。」
夏目澤平目光下移,她身上帶著紙,是進路調查表。
他又看了幾眼,發現幾個熟悉的名字。
「午休不去辦公室,來這裡幹什麼?」雨宮惠看著她。
「屋頂漏水,早跟理事會的說了,就是沒人修。」近田由美子拉了拉被打濕的衣袖,「這鬼天氣真是煩人。」
「你下午沒班,可以回家休息。」
近田由美子嘆了口氣,「我也想回去,可總要把事情處理完。」
「進路調查表?」雨宮惠撇了一眼。
「是。」
「建議放著,作為教師,你所提供的幫助微乎其微,他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面前有無數條道路...不闖個頭破血流,是不會回頭的。」
雨宮惠看一眼夏目,意有所指。
「惠,你還會說這種話?」近田由美子有些驚奇。
「不過是旁邊也有這種人罷了。」她嘆了口氣,頗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夏目感覺背後中了一箭,但沒吱聲。
等他成了首相,一定要她好看。
「說的也有道理,但是教師的職責之一,不就是引路嗎?」近田由美子爽朗的笑著。
「有些孩子的目標很奇怪,需要人去指引...像是這個,想要當東京帥哥。」
「東京帥哥?」夏目澤平抬頭,「誰寫的?」
「嗯...名字不能說,但目標很有趣,不是嗎?」
「我覺得,近田老師應該好好輔導一下他。」
夏目澤平搖了搖頭,「東京帥哥是什麼目標?」
「大概是花花公子一類的吧。」近田由美子點著嘴唇,也有些疑惑。
「其實這個還算好,別的更奇怪,像這個...想去做*v男優,這要我怎麼勸。」
近田由美子有些頭疼。
「業界不景氣,來點新人也是好的。」
夏目解釋。
雨宮惠瞪了他一眼。
「就因為有這種歪念頭的學生,教師才會那麼辛苦。」近田由美子雙手抱胸。
夏目澤平點頭,並深以為然。
「這些都還好,最少填的很認真,就怕一些瞎寫的...到時候把資料交上去,挨罵的可是我。」
近田由美子翻了翻調查表,又嘆了口氣。
「像是當首相?」雨宮惠插了一句。
「首相?」
近田由美子露出疑惑的神色,「這倒是沒有...」
夏目澤平忍不住插嘴,「我覺得當首相這個目標非常遠大,有這種想法的人一定抱著誠摯的信念,不屈的毅力,還有一顆聰明的頭腦。」
「...」近田由美子頭有些暈,「遠大是一回事...重點不是實現不了嗎?」
雨宮惠轉過身,肩膀微微聳動。
有這麼好笑么?
夏目澤平盯著她,「相比之下,我倒覺得繼承家業這種目標,太過庸俗。」
雨宮惠只是微笑,沒有說話。
但無論怎麼看,都是一股子的諷刺味。
夏目澤平賭氣似的把茶水一口飲盡,雨宮惠笑著給他倒了一杯。
「惠,給我也倒杯茶。」
「茶壺在那裡。」
近田由美子把自己的保溫杯拿出來,遞向她,「幫忙倒一下嘛...」
「不要。」
雨宮惠搖頭,「你的手太冰了。」
「哈?這是什麼理由啊...」近田由美子嘟囔著,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部長不喜歡接觸別人。」夏目澤平在旁邊開口。
他想了想,又覺得不大準確。
「準確的說,她不喜歡別人接觸自己,但自己接觸別人,是沒有問題的...總結一下,就是不能碰她,哪裡都不行。」
「潔癖?」
近田由美子問,「這個我也有些,能夠理解。」
「不是潔癖。」
夏目澤平否定了她的發言,「部長剛才說的很清楚了,『你的手太冰了』,這個是理由。」
「欸...」
近田由美子看向沉默著的雨宮惠,「這也太奇怪了。」
「對於別人的習慣評論太多可不禮貌。」雨宮惠抬頭,「再啰嗦的話,這裡可不讓你呆了。」
「是是...」
近田由美子看向夏目,「說起來,夏目是怎麼發現的?」
「上次有人不小心碰到部長的手,她吐了半個小時。」
「...」
近田由美子臉色有些白,「那人還好嗎?」
「什麼話,我還活著呢。」夏目說道。
「...你命真大。」
「謝謝,我也這麼覺得。」
這時,雨宮惠說:「他的手比別人暖,所以放過他。」
「...暖?」
近田由美子伸手摸摸夏目澤平,「確實暖一些,挺熱乎的。」
「這裡是臉。」
「啊...抱歉抱歉。」
夏目澤平看了她一眼,心想會不會是故意的。
「要不要去看看心理醫生?」近田由美子看向雨宮惠,「很嚴重的心理疾病呢。」
「不了。」雨宮惠搖頭。
見此,近田由美子也不好再勸。等忙完以後,她很快就走了。
快上課的時候,夏目澤平起身,與雨宮惠對視一眼。
他想說什麼,卻又放棄了,只是安靜的離開。
等他離開后,雨宮惠沉默了很久。
她想起那晚摸到的那只有些冰涼的手,手上還帶著幾分濕冷的粘膩。
看著窗外,雨宮惠覺得害怕又噁心,就像是很多個夜晚里,如浪濤一般襲來的噩夢。
...
下午放學,因為沉浸狀態的緣故,夏目澤平忘了時間。
四周穿校服打鬧的學生,總算讓他回過神。
簡單理了理書包,夏目往中庭走去,前往社團大樓。
外面下了雨,夏目澤平打算等雨小一些的時候再回家。
寬闊的長廊上,正對面走來一個女生。
佐藤由美弓起受傷的腿,半走半跳地往醫務室走去,看到夏目的時候,她臉上帶著些愕然。
「夏目澤平...」
「佐藤...同學?」
夏目澤平有些疑惑。
這一幕似曾相識。
每次看見佐藤由美,她不是受傷,就是前往受傷的路上——他們兩人是不是命里相衝?
收回思緒,夏目低下頭,打量了她的腿。
膝蓋附近流著血,有幾道很深的划痕,大概是摔倒了,碰到什麼尖銳的東西,如果直起來的話,會觸碰到受傷的肌膚。
看著,應該是社團活動的時候造成的...什麼時候,游泳都這麼危險了?
夏目澤平不是喜歡管閑事的人,但按她這個狀態,去醫務室之前會先疼死。
「我看看...」
「不用!」
佐藤由美見他過來,下意識的往後一縮,後退了一步。
夏目澤平站在原地,看著她的動作有些好笑。
自己有這麼可怕嗎?
「我沒問題的。」
佐藤由美低下頭,避開他的視線。
她蹦蹦跳跳,努力向前,腳一空...差些倒在地上,所幸被夏目扶住了,不然會造成二次傷害。
夏目平靜的說:「真的沒問題嗎?」
「...啰嗦。」
感覺到他的體溫,佐藤由美的全身都有些繃緊。
太近了...該怎麼辦?
因為想遠離夏目,她的腿不自覺直起來,傷口觸碰傳來劇烈的疼痛。
「疼。」
佐藤由美蹙著眉頭,重心不穩,倒向夏目,給了他一記頭槌。
這一次,輪到夏目澤平喊痛了。
「...」
他的臉色有些差。
如果掀開衣服,可能會看見鎖骨處青紫一片。
「抱歉。」佐藤由美心一跳,發現自己闖禍了,連忙道歉。
「還是扶著我吧。」夏目澤平看了她一眼,眼神帶著些『殺氣』。
「那個...謝謝。」
佐藤由美低著頭,臉有些紅。
事實上,連她自己都覺得很巧,每次受傷的時候,總是會碰見夏目澤平。
前往醫務室的路上,兩人都沉默著。
佐藤由美在疼痛,夏目澤平也在疼痛。
推開門,保健老師不在裡面。夏目澤平左右看了看,開口道:
「我找找醫用酒精,這裡好像沒有碘伏。」
「...」
佐藤由美抿了抿唇,「那個...很疼的。」
「什麼?」
「酒精,抹在傷口上很疼的...能不能換別的。」
「忍著。」夏目澤平勾起嘴角。
你疼了,我才開心。
「夏目澤平!」
她有些氣惱,「就不能安慰一下我嗎?」
「首先,你受傷不是我害的,其次安慰沒用,該消毒還是要消毒...感染就麻煩了。」夏目澤平拿著棉簽,「也就剛開始疼一下,忍忍就好。」
「...」
佐藤由美臉色有些白,「那你溫柔一點。」
「盡量。」
夏目澤平輕輕一按。
「疼..」
「...」
他停下動作,看一眼佐藤由美。後者顯然也察覺到夏目的視線,臉一紅,小聲說道:「我剋制不住。」
「不是,我想問力道太重了嗎?」
「還好...」
他再度嘗試,又加大了力度。
「...」
夏目澤平左右看了看,可惜沒有口.球,不然給她塞一個。
按一下叫一聲,未免也太吵了。
包紮的時候,佐藤由美又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有些曖昧。
路過醫務室的學生聽到后,臉都紅了,但因為門鎖著,所以看不見裡面發生了什麼。
「我覺得這不是最後一次替你包紮。」夏目澤平放下繃帶,稍微鬆了口氣。
「其實是意外啦。」
佐藤由美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訓練的時候摔倒了,膝蓋正好磕在邊緣。」
「脖子上的也是意外?」
「...」
她看著夏目,閉口不言。
不願意說的話,夏目澤平也沒興趣逼迫...他對別人的隱私,並沒有打探的想法。
夏目澤平坐在她旁邊,又彎下腰看了眼傷口。
「包紮的不是很專業,如果走太久的話,傷口可能會破開。」
「謝謝。」
「不用,下次見我時是完整的就好。」
佐藤由美小聲說,「人哪有天天倒霉的。」
兩人湊得很近,能感受到彼此的體溫。
佐藤由美抿了抿嘴,摒住呼吸。
「大概是沒問題了。」夏目澤平抬起頭,與她對視。
佐藤由美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微微側過頭。
「那...我先走了。」
「你等我一會兒。」夏目澤平推開醫務室的門,往外面走去。
「...」
佐藤由美捂著臉,把頭埋了下去。
「真是的,我在想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