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酒宴
高樓大廈在夜色中閃爍著明黃色的燈光,一場盛大的酒宴正在摩天大廈的頂層宴會廳內舉行,本該是觥籌交錯、一片軒昂和諧兼容並顧之景,實際尚卻安靜非常。
或許還沒有到達落針可聞的境地,總有人竊竊私語——但應該不遠了。
此情此景,大概是因為宴會廳不起眼的角落裡非常端莊地擺了一張袁祁的黑白遺像,雖然有意隱藏在偏僻處,但總會被察覺到,因為就在去往洗手間的光鮮走廊旁邊。
雖然不起眼,但總讓人有種墳頭蹦迪的怪異感,不敢高聲語也實屬正常。
「這不正常。」江秋作出評價,「雖然各地習俗不同,無法守靈的近親帶上遺像也情有可原,大致上符合習俗形成最基本的原理,但這還是有悖另外的一些傳統習俗。」
邵梓嘴角一抽,「袁家辦著白事,同時還搞這種明顯正面的活動,想要氣派的同時還得顧慮他們最基本的宗族習俗,弄出來的結果當然不三不四。非要講,倒不能說他們是吝嗇這點錢虧不起這筆違約金,而是非要撐著場面,讓人覺得袁家一點不受影響。」
袁家之所以在二十一世紀還對外展現著這麼根深蒂固、顯得略有些封建的統稱,而不是採用他們所控股的財團真正的名字「遠振集團」,旗下公司主要經營著金融業與一些商業投資項目。而仍舊要按照宗族的方式,正是因為他們起步於邁入新社會的傳統老家族,是年末在集團里開完年會以後,回老家要一個個進祠堂請神叩拜老祖宗的類型。
和俞英健那種隱居山中的道士家族不同,袁家自古就是商道上的「金融大鱷」。
富不過三代的道理在巨額資本的流轉下並沒有生效,袁家的老太爺自己就是富家子弟,但曾經受過高人指點,在敏感時期到來前就遠航到外國避險,幾十年後才帶著兒女和一批財產回國繼續創業,在最為缺少資本投入的時期獲取到了最大的時代紅利。
事實上正式因為「袁家」這個叫法,很多人至今還誤以為應該袁家所掌握的財團應該叫做什麼「袁氏集團」。實際上當然並非如此——單純姓氏不適合形成品牌效應。之所以形成曼德拉效應,大抵還是因為袁家戲劇性的過去總是讓人在論壇上夸夸其談,大家都喜歡簡單易懂的叫法,吃瓜時一口一個「袁氏集團」的叫順了,習慣便改不過來。
作為昱州市的龍頭之一,遠振集團的規模其實相比其他集團更大,只不過資本和權力分散在多個分家的手上。
雖然按照古代的規矩,袁祁乃至袁耀所在的分家因為父親是繼承了太爺所有遺產的老爺子的長子而該被列為主家,但老爺子顯然不是傳統一味逐利的掌權人。或許是因為太爺活得太久、多年來老爺子和兄弟姐妹相依為命關係處的太好,掌權的時間也太晚沒鍛鍊出狠下心的能力,對下一輩的態度是財產要分就分,不會因為家族集權整體利益需要而怠慢半點。
但這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他和同輩多因早年人在國外錯過了少生優生計劃,兄弟姐妹都不差錢,總歸生出來的十幾個孩子分走了不少家產,絕大部分遠走他鄉創造自己的一番事業,在全國範圍的土壤上為遠振集團擴大影響力,卻也當然不可能總是這麼乖順沒有野心。
有人戲稱,這個「嫡嫡道道」的所謂主家實際脆弱到可以,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生出來的仨孩子一個負責打醬油、另一個只會浪,只有一個老大算是能撐場子。不過無論如何分走資產和人員到其他城市,好幾代人積攢下來最基本的人脈還在那,昱州市的袁家還算他們的大本營,只是近年來隱隱有被初創三十幾年的財團壓下風頭的趨勢,讓老爺子很不滿意。
邵梓原計劃只是找那位袁家大少爺的助理突然襲擊,禮貌地要求對方把自己和同行者放進去,以和要在「慶祝活動」中出席的袁大少爺見面。但既然江秋在這裡,不用白不用,這樣形勢下的突然襲擊可以更加猝不及防一些。
只因為江秋不是什麼家族的成員,但他是江卓的兒子。
一想起這件事,邵梓就忍不住和江秋說話,「江醫生,雖然我知道楓越集團的具體事務一直以來和你無關,但我還是有些好奇。你究竟知不知道現在的傳聞:說是楓越集團在昱州市產業估算總值馬上要超過了以昱州市為大本營的袁家?雖然不是全國範圍,遠振集團也越來越不把『大本營』當回事,但楓越集團成立也就三十年上下吧?主要的超級大老闆也就江董事長一個,可不是什麼魚龍混雜的大家族,這可不太得了啊。」
江秋眨了眨眼,「董事會裡的控股人不止江卓一個。其他的,我不清楚。」
他沒有撒謊,是真的只知道一些無關緊要的細節。而且根據邵梓經常查詢的結果,他也能知道江卓雖然是這樣一個當地財團的絕對領軍人物,但還真不是什麼本市首富。
拋開互聯網上偶現之後迅速被壓下的風波不談,江卓是個相當低調的超級大老闆。
邵梓雖有偏見,但一直以來也承認這一點。同時,他也和江秋確認過,江卓本人好像正參加著其他的什麼活動,真要過來也未免搶了風頭,因此不會到場。
除此以外,楓越集團有人代表參加酒宴,但也只是中高層的領導,應該能認出江秋這張臉,但也清楚這位少爺完全不管實事,若非必要不會貿然打擾。
所以,江秋也只是一張人形自走的絕佳入場券。邵梓希望先憑藉自己確認那位袁大少爺身在何處,因此沒有貿然行動,而是謹慎地待在一個地方,先把酒宴流程詳細的確認一遍,隨後判斷此行目標袁大少爺的移動位置,再研究一下自己知道哪些。
邵梓一直是擅長與他人交往的人,當然會習慣性的記住幾張有用的臉,以備他用。可在依照計劃進行行動的過程之中,他依次審閱、近乎有條不紊的目光忽然頓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