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爭寵
並未顧忌月痕在外的阻攔,雨荷也算掐了個好節點,素婉跟武睿剛用膳完畢,她便徑直出現在二人面前。
「奴婢見過皇上,見過皇後娘娘。」
雨荷是白芷的貼身宮女,如今武睿不待見白芷,自然連帶著她一宮的人都嫌棄得很。
所以見是雨荷,武睿連個眼神都懶得多加施捨,只是極為不耐地問了一聲:
「何事?」
「回皇上,娘娘在永和宮為您準備了些東西,想請您移駕一同觀賞,還有…大皇子這兩天也哭著鬧著說要見父皇,所以…」
大概是受了她主子白芷的影響,雨荷也根本沒把素婉這個皇後放在眼裡,所以她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沒有落在素婉身上。
雖是身在鳳儀殿,在素婉手下搶人,卻從始至終都只是問武睿的意見,眼裡壓根就沒看到素婉。
不過說來也是,也只有對素婉,她才敢大晚上這麼明目張胆地過來搶武睿。
而武睿雖對白芷心生厭棄,但忌於白瑞的權勢施壓,明面上還是不能流露太多不滿。
故雨荷此話一出,武睿思量片刻,那目光逐漸落在了素婉身上:
「朕今天既是說好了過來陪皇后的,那此事自當問問你的意見才是。」
於是殿內眾人都朝素婉看去,而後者卻彷彿仍在怔懵之中,只獃獃地看著武睿重複回問了一聲:
「要問臣妾嗎?」
見她這般神情,眾人的反應皆大有不同。
經過年夜宴一事,武睿如今看她,是帶著些許隱隱的忐忑與期待。
月痕早知素婉曾犯下的那些「風流事」,故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生怕她現在還會再口出什麼驚人之語。
李樂的態度則有待商榷,畢竟他向來沒個確定立場,如今只能算是旁觀看戲。
而雨荷更是不用說,那眼中的嫌棄與嘲諷之意只差明晃晃地寫在臉上。
「既然皇貴妃都派人來請了,大皇子還那麼小,思念父皇也是人之常情,皇上若不去看看,似乎也不太好…」
聽到這裡,武睿看著素婉的目光再次歸於平淡,一旁的月痕急得幾乎要跳起來阻止素婉再說下去,雨荷面上則是露出一副「不出所料,奸計得逞」之色。
不過,接下來素婉的話,著實大大出乎了眾人意料,便連武睿眸中都不免因此染上幾分淺淡笑意。
她似乎是深思熟慮了片刻,最後給出了一個自覺兩全其美的方案:
「不如這樣吧,臣妾上次見了大皇子,對他也是喜歡得緊…
臣妾隨皇上一同過去,待陪大皇子玩一會兒再回來,左右今夜有些飽腹,出去走走,正好消食。」
這是素婉入宮以來,第一次做出這麼合武睿心意的事,對於這個建議,他自然不會拒絕,只是淡淡應了聲「好」,語氣當中是完全不加掩飾的溫和笑意。
得到武睿肯定的應答,素婉的彎眸可見瞬間亮了起來,一顰一笑處盡顯明媚:
「那好,臣妾過去可需要帶些什麼?大皇子喜歡什麼?給他帶個玉如意如何?」
話音一落,不等武睿回答,素婉倒是先自己微蹙著眉搖了搖頭:
「不好不好,送玉太俗了,送些古詩典籍,他尚且應當看不懂,可是錦羅綢緞…皇貴妃宮裡應當都有…」
眼見著她這幅愁苦模樣,武睿嘴角忍不住微微漾開一絲笑意:
「其實你作為他母后,無需特地帶什麼東西,你宮裡那些也都不適合小孩子玩,這些東西盡可以先留著,待他長大之後再作賞賜。」
「那好吧。」
撇去那些旁的雜的想法,如此應答一聲之後,素婉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又走去一旁將武睿的狐裘細細取下挽在手中:
「皇上可還需要準備什麼?若是沒有,我們現在便過去吧。」
也便是此時一回身,素婉這才突然發現了一個一直被她們忽視的存在:
「呃…這個小宮女,本宮與皇上一同過去,你們娘娘應當不會拒絕吧?」
此話一出,連帶武睿的目光也一同轉到了雨荷身上,只是那眼神,明顯與在看著素婉的時候有所不同。
雨荷承受著來意武睿的壓力,自然不敢多說什麼。
況且事情已然到了這個地步,現在再找什麼由頭來拒絕,怕是都沒有用了。
故她雖心有不甘,卻也只能咬了咬牙,恭敬地朝著素婉,面容帶笑:
「自然不會,皇後娘娘願來,皇貴妃娘娘應當是高興都來不及呢。」
應當是哭都來不及吧。
月痕在旁,看到素婉如此一番操作,心下自是一頓暢快,只差驚叫出聲,為她拍手叫好。
「那皇上,我們出發吧。」
對於素婉的行為,武睿可算得上是十分配合。
素婉拿著衣服,武睿便站在她身前任由她幫自己整理。
素婉站在那裡等著月痕幫她披披風,武睿便沉默著走到她身後,接過月痕手中的披風幫她細細繫上,動作笨拙卻仔細。
大概是發現身後的氣息有些不對,素婉下意識回過頭來,卻驚愕地發現方才的動作竟原是出於武睿之手。
那雙明媚卻略顯紅腫的眼眸之中滿帶愕然,小鹿般的眼睛提溜著直勾勾盯在武睿面上。
後者承受她如此目光,只仍舊溫柔地幫她在身前打上了一個花結,隨後與她四目相對,唇角微微上揚:
「好了。」
見素婉似乎仍在怔愣當中,遲遲沒有反應過來,武睿驀然低下頭,湊到她耳朵旁邊,那般低沉的聲音如此聽來簡直溫軟如蜜:
「皇后若再如此看下去,今日可就不必出門了。」
灼人的熱氣直接撲在素婉耳際,那般熱度熏得她雙頰緋紅,形如微醺,掀眸又見武睿那般俊朗面容正在眼前。
雖說素婉並非未經人事之人,但面對這種情況,卻也還是被羞得瞬間低下了頭去。
就連一旁的李樂還有月痕,見到這個場面,都忍不住微微笑著轉開了視線,不忍再看。
其實,說是二人琴瑟和鳴,倒不如說是武睿在雨荷面前特意跟素婉作戲。
雨荷作為白芷的心腹,不管她在鳳儀殿看到什麼,武睿跟素婉說了什麼,她定然都會一字不漏地回去轉述給白芷。
所以,作戲給雨荷看,其實就是給白芷看。
故而看到一旁雨荷的臉比方才黑了一寸,武睿愈發好心情地握著素婉的手繞回了一旁,然後牽著她各自入座:
「朕突然…並不是很想出門了。」
眼見素婉朝自己投來疑惑的目光,武睿只仍舊將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間輕輕溫柔地摩挲:
「回去轉告皇貴妃,朕如今沒空,待過幾日得了閑再去看她備的把戲。
至於大皇子…皇后也想大皇子了,她若方便,偶爾得空,便將大皇子送到鳳儀殿來住幾天也未嘗不可。」
住幾天…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可就不是同一回事了。
畢竟,在這後宮裡頭,不管是誰生的孩子,始終都要尊稱素婉一句母后,真只是住幾天還好,這要是住了幾天素婉不願還了…自古以來也不是沒出過這種事情。
故而聽到這話,雨荷的表情瞬間滯在臉上,入眼可見儘是故作出的冷靜:
「皇上既有事要忙,想來娘娘定不會強求,娘娘還在宮中等著奴婢回話,既如此,奴婢便先行告退。」
「去吧。」
若被白芷知道她如此辦事不利,沒把武睿搶走便罷了,還差些賠了夫人又折兵,將武勛給搭進鳳儀殿,那她以後怕是都沒有好日子過。
所以一得武睿冷聲揮退,雨荷絲毫不敢再多停留,立馬行禮灰溜溜地便退出鳳儀殿去。
其實如今天氣嚴寒,若是無事,根本無人願意出門。
故雨荷走了之後,素婉和武睿二人也不過是待在房內難得平靜地下下棋,或是一同談論一下古今詩詞,那場面倒也算得是琴瑟和鳴。
而羅素…鎖秋的屍身被埋在東山,碑是羅素親手刻的,刻了整整兩天兩夜,一如她當初料理父母後事一般。
既是入了宗祠的人,自然是以正經女兒的架勢辦的喪事,不算大辦,但對於太后口中的「婢子」,對於年夜死的不吉之人,這已經算得上一個極「風光」的結果。
宮裡對於鎖秋之死,對於她的身份,對於她這般下葬方式,肯定不乏諸多謠言。
尤其是白芷,她最清楚鎖秋因何而死。
但關於神佛之說,沈月敏是不屑與後宮諸人談論這些的,所以對她,羅素完全不作擔心。
鳳儀殿雖人多口雜,但真正知道事情原委的,其實也就不在乎那麼幾個,被太后勒令封口以後,這件事倒也沒有在外傳出任何風聲。
眾人雖有猜忌,也只是猜忌罷了。
武睿當天晚上便派了兵馬便裝往西北方向一路進行地毯式搜尋,但想來沒這麼快得到結果。
羅素直到在府中幫鎖秋料理完了所有的喪葬事宜才回的宮,期間花了七天時間。
她一回宮,月痕便迫不及待地將那天晚上的事細細道來與她分享,羅素雖沒能親眼見得雨荷的表情,但從月痕口中,多少也能獲知一二。
想來那晚,白芷在宮中定然是恨得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