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討論了半天,結果討論了個寂寞。
唯一有價值的信息,大概只有布德的事暫告一段落這一條。不過這就夠了,聞悟的目的已經達到,其餘的就都是其次。
倒是阿漢和酒二娘,激動的像是過年。
聞悟本來只是覺得拜師曲紅的事遲早是瞞不住的,所以主動說了,結果卻架不住他們的熱情,最後只能落荒而逃。
「呼——」
總算喘了口氣。
聞悟拎著酒二娘準備的大袋小袋禮物,苦笑不已。
這會兒,夜色降臨。
元家的北廂,過來拜訪的客人從早上持續到夜晚,此時才略微消停了一些。燈火通明處,門外兩匹駿馬在低頭吃草。
北門,兩個看門的護院在打嘮嗑。
聞悟回來時,發現倆人是年青的生面孔。北門不是什麼重地,之前看門的護院是兩個四五十歲的大叔,好幾年沒變過了。
護院一見他,立刻抖擻精神站好了。
「聞悟少爺,你回來啦!」
「晚上好,聞悟少爺!」
「嗯,好。」
聞悟不動聲色地點點頭。進門後走不遠,他就聽倆人在小聲說話,自是在討論他,各種羨慕妒忌酸,內容沒啥營養。不過,從他們的年紀裝飾來看,聞悟猜測,很可能是東廂那邊的人,就是不知道是大房調過來的還是二太爺的意思。
動作還挺快。
聞悟腹誹。他一早出門就是想避開元家的那班人,但想不到人是走開了,周圍卻悄然在變。他一眼就瞧見家門口的兩匹馬。
元望鎮不是什麼富庶的地方,許多人只勉強能解決溫飽,而一匹馬一天的口糧,大概能養活三個人,這還不算照顧馬匹的下人。普通人怎麼可能養得起?因此,即使是在大家族裡,能夠養馬當坐騎的也不是一般人能夠享受的待遇。
據聞悟所知,元家也就養了十來匹馬而已。
「哥!」
剛進大院,裡面就傳來聞卿的聲音。
聞悟抬頭一看,卻見客廳里好幾個人在,眉頭不禁一皺。
聞卿一溜小跑出來,猛給他打眼色。
聞悟不明所以,偏頭看過去,心裡微微一跳。這屋裡面的人,除了母親和下人,竟是元勁松,元文,以及元望鎮的鎮守齊宏。他將東西交給妹妹,摸摸她的頭示意不慌,淡定地走進去。
「哎?聞悟,回來啦,哈哈——」
元勁松率先開口,大聲朗笑,「剛才我們還在說你呢,你就回來了,哈哈哈——」
「大伯,表兄。」
聞悟打了個招呼,裝作不認識齊宏。元文沖他笑了笑,點點頭一臉笑意。
婦人提醒道:「悟兒,這位是鎮守齊大人,趕快見禮。」
「呵,不必這麼客氣。」
齊宏笑著搖頭,對聞悟笑道:「我們昨晚見過了,不過當時場面有些混亂,可能你不記得。其實我跟你老師有些交情,論年紀,我比你老師大一些,你要是不嫌棄,叫我一聲齊叔就行。」
元勁松和元文聽了,神色略變,表情各異。
聞悟面不改色,拱手行禮,「那晚輩就斗膽了,見過齊叔。」
「哈,好,好,免禮,免禮。」
齊宏笑得很開心,連連點頭,還虛空攙扶了一下。
「咳。」
元勁松輕咳一下引起注意,面色溫和地說,「聞悟啊,我聽你娘說,你一早就出門了,是去學堂了嗎?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聞悟搖搖頭,「前幾日我已經跟學堂的夫子告假了,以後就去萬葯堂跟老師學習。」
元勁松很意外的樣子,「喔?你今日就去了萬葯堂?」
「嗯,有些問題請教老師,所以晚了些。」
「哦哦,難怪,難怪了。」元勁松倍覺欣慰,又語重心長地教導道:「呵呵,聞悟,你不要怪大伯話多,既然你拜了曲掌堂為師,以後就該時常跟隨她左右,學習是一方面,還要多聽她差遣,務必聆聽教誨,恪守當一個學生的本分。」
(本章未完,請翻頁)
「是。」
「對呀,我可是聽說了,曲掌堂在泰明府從未收徒,你有緣拜入她門下,那是天大的福分,千萬不能有半分懈怠的。」齊宏也連連點頭。
「是。」
「唉,聞悟啊,其實,唉,不是大伯說你,這件事你該早些跟我說的,這麼天大的喜事,怎麼可以一聲不響呢?就算你不想要張揚,可曲掌堂是什麼人物?她收學生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可以藏著呢?若是讓她誤以為我元家怠慢了,那多不好呀。」元勁松一副責備的樣子,但卻一點沒見生氣的意思。
聞悟讓聞卿過去婦人那邊,同時平靜地回應,話里半真半假,「不瞞大伯,我也是昨晚才知道老師的身份。」
「啊?」
眾人一愣。
元文站在元勁松身後,嘴角抽搐一下,笑道:「呵,聞悟你說笑了吧?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可能不知道?你這是拿大家開玩笑……」
元勁松一皺眉:「元文!怎麼跟你表弟說話的呢?」
元文打住,有些悻悻。
聞悟搖搖頭,「其實表兄說得對,昨晚我跟大家一樣驚訝,因為我之前只跟老師見過一面。表兄,你還記得我給你的那株晶參嗎?」
元文一怔,點點頭,「當然。」
聞悟繼續七分真三分假的編:「那日我就是拿著晶參去萬葯堂鑒定遇到的老師,她跟我聊了幾句,說看我有幾分慧根,於是問我有沒有興趣當她學生。」
元文愣住了,「就這麼簡單?」
聞悟搖搖頭,「我拒絕了。」
噗。
齊宏和元勁松一口茶噴了出來。元文一口氣上來,差點岔了,瞪大了眼。拒絕了?拒絕萬葯堂的掌堂一個六級葯士?
聞悟一臉不以為然,「我當時不認得她,見她年紀不大,想當然就認為她修為不高,但她一再遊說,我只好推說回家考慮,然後就這樣了。」
什麼叫『就這樣了』?
齊宏、元勁松和元文有種要掐死眼前這傢伙的衝動。按照你說的意思,那曲紅還是追著你求著你要你當她的學生的了?
聞悟沒有理他們的反應,看了看婦人,見她的精神還算好,於是話頭一轉,朝著齊宏、元勁松拱手,「齊叔,大伯,請恕我冒昧,我娘有病在身,你們是親眼所見的,老師昨夜跟我說過,雖然我娘暫時無恙,但是病根未除,需要卧床靜養,不能勞神操心,所以…...」
婦人打斷他,「悟兒,不關你大伯和齊大人的事,是我堅持要下來走動走動的。」
「唉,素素,你不用幫我們說話,這事確實是我不該,我一早知道你抱恙在身,本來是讓家裡的人不得過來打擾的,只是剛好齊大人……」
元勁松看齊宏一眼,欲言又止的樣子。後者苦笑一下,說:「大當家,齊某也是迫於無奈,若是平時,齊某就算再魯莽,也不會這麼唐突。」他看向聞悟,變得嚴肅,「既然說到這了,那就索性說正事吧,聞悟,你可知道,魏司衛死了?」
眾人看向聞悟。
聞悟卻很鎮定,點點頭,「從老師那出來后就聽說了。」
齊宏認真地說:「嗯,那你應該知道魏司衛是我的部下吧?雖然不算是什麼大人物,但到底是官差,我可不能坐視不理。」
「自然。」
「昨晚,魏司衛找上門來,在場的人都知道他是來找你的,這沒錯吧?」
「沒錯。」聞悟點頭。
「昨晚聽魏司衛所說,你曾與他兒子有過節,還動過手,可有此事?」
「有。」
「那你……」
「慢!」
元勁松喝斷,緊皺眉頭,相當不快,「齊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暗指聞悟有殺人嫌疑?簡直胡說八道,聞悟是什麼人,我最是清楚……」
齊宏平穩地道:「大當家不必激動,我何嘗不是相信他呢?只是,相信是不能作為證據的,我來這就是為了替聞悟洗脫這嫌疑。」
「哼,我看更像是審犯人吧?」元勁松一哼。
(本章未完,請翻頁)
「表兄莫急。」婦人溫婉地抬抬手,「齊大人,我相信我家悟兒,你但問無妨。」
「呵,還是弟妹通情,不過弟妹放心,其實在來之前,我已經做過調查,據我所知,聞悟他沒有任何作案的時間。」齊宏接著說:「我這次過來,並不是問罪,主要是想知道與本案有關的更多線索,這樣才能更好的捉拿真兇,徹底洗刷聞悟的嫌疑。」
聞悟點頭,「定當知無不言。」
「那我就不客氣了,聞悟,你回憶一下,除了魏司衛的兒子,你還跟他有沒有別的仇怨?」
「沒有。」
「確定?」齊宏摸摸下巴。
「確定。」
「那你之前認識魏司衛嗎?」
「不認識。」
「嗯——,按理說,他與你素無恩怨,不至於在大喜之日上門討公道才對,誒,對了,昨晚聽他們說話,當日你還跟三當家的少爺有衝突?」齊宏忽然問。
「嗯,他們是一起的。」
「什麼?合著是元浩和外人一起欺負你?」元勁松一拍桌,怒道:「豈有此理!」
「元浩向來霸道,尤其是覺靈之後,更是無法無天,欺負家中子弟,實屬平常。」元文無奈地搖搖頭,「三叔太過縱容他了。」
「這,老三,唉——」元勁松撇開臉一嘆。
「魏司衛平日與三當家也有來往,這……」齊宏摸著下巴,沉吟道:「就有點意思了。」
「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元勁松皺皺眉:「我記得老三有個偏房,娘家姓梁,她的表兄正是之前帳房的梁元,梁元的妻子就是魏司衛的妻妹。」
聞悟的眉梢一挑。
齊宏緩緩點了點頭,「還有這種事?嗯,倒是個意外收穫。」說罷,他又問了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最後捂捂手,笑道:「好了,我心裡大概有數了。聞悟啊,你就放心吧,這件事情很快就會還你清白的。」
元勁松不滿地道:「不黑又何來還清白一說?我就說絕不可能是聞悟,我從小看著他長大,他是什麼人,我還能不知道?」
「呵,總得走個流程。」
齊宏看看外面,站了起來,「呦,這麼晚了,行了,我就不多打擾了,尤其是弟妹,唉,打擾了你休息,實在是齊某之過,還望恕罪。」
「哪裡的話,大人職責所在,理當如此。」
婦人說著就站起來,聞卿趕緊扶住她。
齊宏拱拱手:「哈,難得弟妹深明大義,齊某自愧不如啊。那,今日就且暫別了,改日我再登門謝罪,到時還望弟妹不要見外呀,哈哈。」
「自然,悟兒,送齊大人。」
「不用了,我們也該走了,讓我送齊大人出去吧。」元勁松也起來了,道:「素素,你早些休息,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們一家人再聚一聚,吃頓飯,好好聊聊。」
「全聽表兄安排。」
婦人恬靜地笑了笑。
「哈哈,那就這麼說定了,哦,對了!」
忽然想起什麼,元勁松轉向聞悟,「聞悟啊,我們最近新入了幾匹馬,東廂那邊的馬槽不夠大了,所以打算在北廂這邊新建一個,到時候會有幾匹馬養過來。門口的那兩匹呢,暫時就養在那了,我會派人過來餵養打掃,你要是有需要,想用就用,畢竟你每天都要去萬葯堂,有馬會方便些。」
聞悟拱手彎腰,「多謝大伯。」
「誒,謝什麼,大家一家人嘛。我常年在外,經常不著家,你日後有什麼需要,儘管跟元文說就是了,千萬不要見外。」
元勁松慈祥地拍拍他的肩膀,「好了,今天就到這了,改天我再過來,你跟你娘好好休息。」
而後,又一番寒暄。
聞悟跟聞卿一邊一個扶著婦人,送到了門口。
聞卿嘀咕道:「黃鼠狼……」
婦人朝外揮揮手,嘴帶微笑,「聞卿,莫亂說話。」
「嘁。」
聞卿撇撇嘴。
聞悟笑了笑,倒是覺得挺貼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