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三十二 「可能性」

這是足以載入史書的一幕。

在後世的歷史里，人們曾這樣寫著。

「那一天，曾經踐踏了整個大陸生命的魔王蘇醒了。」

「最初的時候是一聲喚醒人類本能恐懼的嚎叫。」

「然後是那邊境之地化作地獄，徹底崩塌。」

「大地在哀鳴。」

「天空在顫抖。」

「已現界的幻魔們無論身處何處，均都在那一刻里，向著邊境之地的方向低下頭顱，俯下身體，獻上臣服之意。」

「而當那遮天蔽日的身影出現時，目睹那一切的人們都忘記了逃跑。」

「他們理解了，沒有人能夠在那如地獄魔王化身一樣的存在面前逃掉。」

這不是誇張的描寫，而是確確實實存在的史實。

至少，此時此刻依舊在現場的人們，不管是在隴曜市內也好，在隴曜市外也罷，只要是目睹了那道身影的人，都是這麼做的。

他們不是不恐懼。

他們不是不絕望。

他們只是放棄了，只是理解了，在那偉大的存在面前，渺小的人類根本逃不出去。

因而，他們只能獃獃的看著這一切，獃獃的望著那道遮天蔽日的身影，陷入一片死寂。

包括許芊芊。

包括安子衿。

包括池淺、穆嫣、風清兒、童心瑤。

自然，也包括江婉瑜、姚貝貝、雷浩、葉白以及蘇家夫婦，和在隴曜市中奮戰的許夏煙、白雪菲、白茹湘、白小顏、王狄、王倩等眾多的人類。

「啊啊啊...」

唯獨那些身披黑衣，掀起災難的地下職業者們，像是朝聖一樣，見到自己的信仰一般，

或感動或激動的跪倒在地。

「轟隆隆...」

拿到遮天蔽日的身影便從地底下緩緩的升起，直到將頭顱探入雲端，將雙腳踏在原名為「隴曜市」的遺址上，方才停了下來。

「■■■■■■■■■■■■■■■■————！！！」

震撼人心，喚醒人內心最深處的恐懼及絕望的咆哮聲，就像是從地獄里傳出來的一樣，化作震蕩天際的迴音，響遍整個天地。

這聲咆哮，讓無數人呆立，令無數幻魔跪拜，震撼天地，震撼世界，甚至有可能已經傳入了傳說中的靈魔獄，讓靈魔獄中的無數生命都為之跪服。

後世的歷史里，還有著這樣的記載。

「魔王曾一度蹂躪大地，卻失去了雙臂，失去了心臟。」

「當它站立在大地之上時，它喚回了心臟，也企圖喚回自己的雙臂，恢復到完整的狀態。」

「雖然沒有成功，但它那足以俯瞰山峰，比肩天際的巨體，依舊踏碎了不知多少的山河。」

「哪怕不及曾經的萬一，王依舊是王，無人能夠阻擋。」

那聲咆哮，便使得沉眠在大地某個角落，象徵著無敵，被製成神器——「裁決者之魂」——的心臟回歸了。

天邊就有一道流光以驚人的速度掠來，沒入那遮天蔽日的魔王的胸口處，令其原本有些死氣沉沉的身軀恢復了元氣，也恢復了生機。

「咚咚——咚咚——」

彷彿整個天地都在脈動一樣的心跳聲，就出現在了魔王的身上。

「■■■■■■■■■■■■■■■■————！！！」

魔王再次發出咆哮，想喚回自己的雙臂。

但這次，它失敗了。

「嗡嗡嗡...！」

蘇明就感到右手中寄宿著的魔帝劍拚命震顫，想脫離自己的右手，回到所有者的身邊，使得蘇明右手的一道道裂紋里，璀璨的金光忽閃忽滅，十分頻繁。

「————！？」

蘇明立馬按住了自己的右手，並調動藍魔止戰環的力量，全力的抑制住魔帝劍的力量，讓魔帝劍無法掙脫。

反倒是被蘇明收回金手指背包里的大罪之刃，不知是被藍魔止戰環給徹底封印鎮壓的關係，還是因為靈魔獄之王的呼喚無法傳達至金手指背包，這件象徵死亡的神器就一動不動，完全沒有反應。

這讓蘇明當機立斷，放棄了對右手的抑制。

「嗡！」

伴隨著一聲嗡鳴，一道流光從蘇明的右手裡掠出，暴射向了那遮天蔽日的魔王。

「休想！」

可在那之前，蘇明早已準備好出手，一把拽住了魔帝劍的劍柄，將其收進金手指背包里，隔絕了開來。

進入金手指背包以後，魔帝劍果然失去了反應，或者說是感應不到靈魔獄之王的所在了，直接陷入沉默。

「呼...」

蘇明這才鬆了一口氣，讓在一旁旁觀的凌老趕緊詢問。

「沒事吧？」

聞言，蘇明搖了搖頭，目光重新投向拿到遮天蔽日的身影。

對方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知道自己的雙臂無法回歸了，一邊發出讓天地震顫的怒吼，一邊邁開有如擎天巨柱般的雙腿，開始走動了起來。

「轟——轟——轟——轟——」

地在動。

山在搖。

遮天蔽日的存在每踏出一步，地面及大氣便會猛然一震，掀起無數風暴和沙塵。

籠罩隴曜市的火海被移動時掀起的風暴吹滅。

化作廢墟的無數建築物都被踩踏成碎渣，不留半點原形。

其所過之處，不管是山峰也罷，森林也罷，都被轟然踢爆。

貨真價實的———「踐踏」。

貨真價實的———「蹂躪」。

這就是曾將地上化作一片地獄的魔王行走大地時的身姿。

哪怕它什麼都不做，都會像這樣，掀起無數災難，宛若天災降臨。

漸漸的，有人開始哭喊。

漸漸的，有人跪下祈禱。

這個世間，若是真有神靈存在的話，那麼，人們毫無疑問是希望對方在此時此刻里顯靈的。

可惜，在這個世界里，沒有神靈，只有魔鬼。

凌老就看著這一切，身體不住的顫抖。

「阻止他...」

這聲呢喃，已然成為了凌老心中唯一的念想。

「不行。」

蘇明卻是搖了搖頭，開口了。

「就算你施展禁術，單憑你一個人，這個時候還能不能封印住它，那還是一個未知數。」

畢竟，此時非彼時，如今的靈魔獄之王已經喚回了自己的心臟，即便雙臂沒有回歸，沒有恢復全盛時期時的力量，象徵無敵的心臟在的話，它就永遠都不會倒下。

曾一度現界的靈魔獄之王的身上，最令無數人記憶深刻的就是三種力量，三種象徵。

象徵力量的右手，能夠破壞一切，摧毀一切，無人能敵。

象徵死亡的左手，能夠吸干一切生機，讓大地枯竭，令世界衰落。

而象徵無敵的心臟，卻是「幻魔」這一種族的根本———再生能力。

所有的幻魔都有再生能力，非靈性之術不可殺，非煉金武器不可傷，不然，在血液及力量耗盡前，哪怕是一隻最弱的下級幻魔，都能在粉身碎骨的狀態下再生，恢復原狀。

進化為至高的恐怖種的靈魔獄之王則將這一能力化作概念性的力量，並令其升華。

魔王的心臟，只要還在跳動，還存在於其身上，它就是不死的，是無敵的。

哪怕是禁術，是神器，都無法傷及其分毫。

所以，曾經的人類至強者們為了封印這位魔王，先是挖出了它的心臟，使其失去無敵之身，緊接著才砍下其雙臂，削弱其力量，最後才能將其成功封印。

現在，魔王的心臟已經回歸，無敵之身重新加持在身上，那麼，即便凌老使出序列排名第一百，號稱最強且最終的禁忌術式，那也沒辦法傷及其分毫。

「那要怎麼辦？」

凌老已經有些失態了。

「總不能就這麼看著吧！？」

確實不能就這麼看著。

不然，任由這個魔王繼續行走於世上，哪怕其雙臂沒有回歸，力量無法行使，單憑這行走時產生的天災般的動靜，就足以讓整個大陸的生靈滅絕。

蘇明便定定的望著那道遮天蔽日的身影，豁然開口，說了一句。

「在知道隴曜市淪陷的時候，我就考慮過，若是封印被破除，曾經肆虐大地的魔王再次回歸的話，那我應該怎麼做，才能在不出現最壞的狀況的情況下，解決這一切。」

曾經，人類是通過付出無數犧牲，通過付出巨大代價，才辦到了這一點。

但，蘇明不願。

他討厭犧牲。

他討厭悲劇。

既然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若是不拼一下，拿到一個圓滿結局，他又怎麼能夠甘心呢？

雖然他只想當個一個龍套，不想當主角，更不想成為英雄，可這件事，不做的話，豈不是對不起自己來到這世上走一遭了？

於是，蘇明思來想去，最終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而通過這個可能性的鑰匙，他已經擁有了。

「交給我吧。」

蘇明的聲音便傳入凌老的耳中，強而有力。

「讓我去試一試。」

聽到這句話，凌老的第一反應是否決。

他可以死，因為他已經有繼任者了。

可蘇明不行。

人類還需要他這個下一代的守護神領導。

他的潛力亦比自己大得多，有更多的可能性能夠帶給這個世界。

萬一他出事，那以後該怎麼辦？

所以，誰都可以犧牲，誰可以死，唯獨蘇明不行。

可當凌老想阻止蘇明時，蘇明的眼神，卻讓他閉嘴了。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明亮又光彩奪目的眼神。

「我去去就回。」

留下這句話，蘇明化作一陣星光，掠向了那遮天蔽日的最終魔王。

凌老伸出一隻手，吊在半空中，久久沒有收回。

良久以後，凌老才又是呢喃了一聲。

「一定要回來...」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