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異物入城
程羽心頭一驚，鄭若之的狀態，似乎已經擁有了某種神奇的變化。
他的神態里，沒有了儒家子弟的溫良恭儉，反而隨時散發著暴戾恣睢的態度。
而且，程羽的心底隱隱有個聲音在告訴他，鄭若之很危險！
「在下也只是一個江湖術士，治學什麼的，一竅不通，來府上，不過是覺得若之兄為人溫良，在下也快要走了，特來告別一番！」
程羽心知自己的盤算已經落空，鄭若之此時怕是已經沾染上了非凡的力量，當即找了個借口。
「這樣嗎？」鄭若之臉色一怔，顯然是沒想到程羽來找自己，是來專門辭行的。
「羽大師特地來找我辭行？這倒是讓我出乎意料，我這荒蕪院子里，已經很久沒來人了，招待不周，只有濁酒兩壇，羽大師有沒有興趣與我共醉一場？」
程羽拱手說道：「榮幸之至！」
「哈哈，等會兒，我去拿點花生！」鄭若之轉身走路時有些晃蕩，笑聲卻是異常響亮。
程羽想要調動腦海里的那股力量，想法剛一生成，兩鬢就針扎一樣的疼。
「方寸大亂啊！」程羽自嘲道。
說實話，上輩子雖然生在火星上，可也是長在紅旗下的五好青年，來到這個世界，也只是每天算算雞毛蒜皮的小事，靠著被迫的飢餓營銷賺點錢，然後去客棧喝點小酒，吃點好菜。
前世今生，生活都還可以，可是，腦海里那副血流成河的畫面，讓程羽至今都害怕不已。
超出人類的力量在青山城中肆掠，聞所未聞的野獸，啃噬著哭泣的孩童，婦人跳動的心臟在口齒中發出清脆的斷裂聲，老人鬆弛的皮膚被一點一點剝離，鮮血被一層薄膜阻擋著，可以清晰的看見它緩慢的流動！
如此種種，讓程羽徹底陷入慌亂，如今，想要捷足先登的想法，也胎死腹中，一時間，程羽有些迷惘！
「哈哈哈，我就記得母親曾經買過一些花生嘛，還真讓我找到了！」鄭若之笑著從房裡出來，手裡提著一包油紙包裹的東西。
「羽大師，來，快來嘗嘗我母親拿手的炒花生！」鄭若之躺坐在門前石階上，小心翼翼的打開包裝油紙。
裡面，深褐色的花生米個個顆粒飽滿，只是，油紙一打開，就有許多白色蠕蟲從花生米中間游弋！
「嗯，還是以前的味道！」鄭若之恍若未聞，依舊抓起一把塞進嘴裡，咧著嘴咀嚼著，白色蠕蟲被他鋒利的牙齒切割，研磨，發出了「嘶嘶」之聲。
「羽大師你也來一口！」
鄭若之將口中咀嚼的東西咽下去，咧嘴說道，牙齒間還有沒死的蠕蟲在爬行！
程羽嘴角一抽，鄭若之沾染著蠕蟲的嘴角，此時笑得像是個舞台上演出的優雅的小丑。
程羽想要拒絕，但內心卻告訴他，拒絕的結果，必然是他不能承受的。
於是，程羽也若無其事的拿起一顆花生米，放進了自己的嘴裡！
花生米已經有些受潮了，舌尖一碰，就有股發霉的味道傳遞給了味蕾。
程羽用舌頭控制著花生米，將其送到牙齒下面。
磨牙用力，想要切開受潮的花生米，卻發出聲聲清脆的「咯吱」聲。
受潮的花生米，竟然像是一塊小巧的石頭一樣！
程羽陡一用力，牙齦頓時傳來一陣疼痛。
用舌頭一碰觸，傳來的觸感竟然像是舔在了絨毛上一樣！
「這是？」程羽眉頭一皺，就要吐出來。
下一刻，原本躺坐在一旁的鄭若之，出手如電，猛地一起身，兩隻手如鐵鉗一樣，鉗制住了程羽的下巴。
猛地向上一仰，程羽來不及有何反應，就覺得喉頭一張，嘴裡的東西被鄭若之硬生生拍了進去！
「若之兄？」程羽緊握著脖頸，厲聲道。
鄭若之放開程羽，一仰頭又倒在了台階上。
「羽大師，我能叫你一聲羽兄嗎？」
程羽愕然點頭。
「哈哈，沒想到，我在青山城活了二十年，到頭來卻只有一個外鄉人懂我！」
鄭若之放肆大笑，聲音逐漸撕裂。
「他們都說我殺了我父母，可我只是一介書生，父親授我以精，母親養我以血，天地日月賦我以神，孔聖教我以溫良孝悌，我只想攻讀詩書，登天子堂，光宗耀祖！我怎麼可能，怎可能殺父弒母啊！」
鄭若之一口酒，一句話，斷斷續續，聲音漸平靜，程羽卻聽出了其中參雜著的心如死灰！
「若之兄，令尊令堂之事，我也多有聽聞，不敢說有切身體會，只是世人多愚昧，人言猛如虎，可能我們能做的，只有堅守本心吧！」
程羽看著一旁醉醺醺，流著淚的鄭若之，突然明白了什麼叫做大悲無聲！
「人言猛如虎…是啊，人言猛如虎！書生如家畜，人言似猛虎…」鄭若之口中呢喃，整個人怔怔如痴傻了一樣！
程羽盯著鄭若之，心中也是感慨萬分，但他沒有發現的是，此時的鄭若之身後，那兩座房屋內，有森然黑氣從地下滲透出來，絲絲縷縷，在屋內隨意飄蕩！
這黑氣一誕生，整個房屋內的溫度驟降，積著灰塵的桌子上，幾個呼吸間，就有水珠在灰塵上凝結，轉而變成冰晶。
不一會兒，黑氣愈發壯大，整個屋子裡已經被冰層覆蓋！
而且開始向著屋子外面擴張！
青山城外，石盤悠然的坐在城門口，目光遙遙望著官道盡頭！
青山城地處偏遠，城門守衛們平日里也很是清閑，因此守衛們大多都會帶著骰子，無聊時小賭怡情一波。
石盤則不參與，他上了年紀，當年與他一同守城的人，大多都逝去了，不知何時，他就喜歡上了極目遠眺。
看著天邊的雲層時時刻刻變幻，直至消失，彷彿人生一樣。
他享受這樣的日子。
突然，他覺得脖子一癢！
「這才四月，竟然有蚊蟲！」石盤「啪」的打了脖子一下，一邊嘟囔道。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覺得胃部傳來一陣劇痛，他想要開口，一開口，卻是一大口黑血，直接噴了出來！
「警…咕嚕咕嚕咕嚕…」
僅僅一瞬間，原本坐在城門口愜意曬太陽的老頭，臉色鐵青，身上竟然有冰晶浮現！
「啊…」
「這是什麼東西！」另一邊，幾個守衛剛開了一把賭盤，突然，賭盤上的骰子憑空炸開，化作點點細碎利器，迸射開來，從幾個守衛身上透體而過！
石盤感覺到自己的神識開始模糊了，彌留之際，他看到官道盡頭，有漫天灰塵揚起！
灰塵中，有色彩斑斕的毒蛇，高大威猛的老虎，振翅嘶鳴的鷹隼，遮天蔽日的毒蟲，一同向著青山城飛速而來！
舊院子里，黑氣逐步擴張，
青山城外，無數野獸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