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他真的會跳
羊城。
...
「你們看到沒?今天早上皮泰大廈那裡有人要跳樓呢。」
「真的假的?」
「不會是無良網紅又在搞博眼球的表演吧?」
「怎麼可能?」
「是真的,一個中年男人,好多人圍觀呢!」
「.......」
從地鐵站到公司,一路上,陳宇聽到身旁行人都在討論皮泰大廈跳樓事件。
這樣的新聞,在這個浮躁而且高壓的社會,屢見不鮮。
作為一個被福報掏空的白領設計師,陳宇對這些事情不太關心。
他既不皮泰集團的員工,也不是超級英雄。
他只是個工作僅僅一年的社畜。
公司樓下,停下單車,和往日一樣,他在樓下早餐店買一張雞蛋餅,一杯熱豆漿,準備拿回辦公室吃。
「陳宇,陳宇,你能載我去一下皮泰中心大廈嗎?很急很急...」
陳宇提著早餐,在公司樓下停共享單車時,被一聲急促的聲音叫住。
一扭頭,就看到了穿著高跟鞋飛奔而來的舒聽南。
舒聽南是他們公司的設計部經理,陳宇的頂頭上司,平時完全一副生人莫近的高冷臉,沉著穩重,舉止優雅。
這麼一個高冷人設美女,此時卻是一副慌慌張張、驚魂未定的模樣。
反差很大。
看著她一副來不及解釋的表情,陳宇也不含糊,抬腿跨上單車,說道:「上車。」
他們公司里皮泰中心不遠,數百米,騎車比打車快。載著舒聽南,急行數十米,陳宇才問:「舒經理,怎麼了?」
舒聽南情緒不太穩定,聽到陳宇問話,停頓了半天,才說:「我爸去皮泰集團討資了,本來以為沒什麼事,誰知道...哎...剛才接到電話,說我爸他爬在樓頂要跳樓...」
語氣里滿是焦急與無奈。
隱約帶著一絲哭腔。
皮泰集團是一家規模很大的互聯網公司,主業是超級電視機。
集團這些年發展迅猛,產業布局的非常廣,涉足數十個領域,一定程度上很成功。
令人想不到的是,就在上周,皮泰集團旗下的皮泰財富出現逾期兌付。
隨後一周,討薪之火燒遍全國。
「你爸是存的理財還是工資未結?」陳宇問。
「理財呢,重點是本金還不是我爸一個人的,是他很多朋友湊起來的,委託我爸一起理財。」舒聽南無奈道。
「多少錢?」
「三十萬。」
陳宇鬆了一口氣。
三十萬對他來說是個遙不可及的坎,對舒聽南這種經理級別的人來說,三十萬很多,但絕不至於把她壓的透不過氣。
感受到腰子兩側的衣服被舒聽南拽的死死的,陳宇安慰道:
「你別急,舒叔他或許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向皮泰施壓,不會真跳的,過去勸勸就沒事了。」
假跳,常用套路而已。
目的只有一個,達到既定目標。
當然,誰也不會真的賭上自己的命,這樣多得不償失。
「不是的,我爸真會跳。」
舒聽南搖頭,騰出一隻手擦了一下眼睛:「我爸一根筋,牛脾氣,若今天拿不到退款,他會真跳的,我太了解他了...」
不是吧?
不至於吧?
陳宇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安慰女孩子他沒經驗。
除了埋頭使勁蹬單車,別的忙都幫不上。
到達皮泰中心,陳宇才發現舒聽南早已眼睛紅腫。
自行車還沒停穩,舒聽南便衝進了人群。
此時的皮泰中心大廈門口,站滿了圍觀的群眾。
大廈門前站著一排保安。
幾個扛著照相機的媒體人穿梭在人群中。
按理說,這應該是非常喧雜的一個場面,但此時,所有人都仰著頭靜望,一個個像被捏住脖子的鴨子。
皮泰大廈八層,小平台圍牆上站著一個中年男子。
情緒激動。
「先生,別激動,有話下來好好說。」
「對啊,上面太危險了,先下來,一切好說。」
「......」
有人對著上面大喊。
有人舉著手機,不知是拍照,還是錄像,仰或直播。
有人懷著吃瓜的態度,饒有興緻地逗留在周圍。
見到舒聽南和保安交涉了幾句便進了大樓,陳宇也趕緊跟上。
「不好意思,大樓不允許外人進入。」保安攔住陳宇。
陳宇推開保安,唬著臉說:
「滾啊,上面跳樓的那個是我老丈人,萬一發生意外了你承擔責任嗎?」
保安被將了一軍,楞了一下,結果這一猶豫,就看到陳宇跟了進去。
保安大廈八樓有一個裙樓小天台,陳宇和舒聽南上來時,幾個保安人員正在和站在圍牆上的舒父隔空交涉。
舒父背後,便是八層高空。
摔下去,則粉身碎骨。
「我說了,我現在就要拿回本金,一分不能少。」舒父情緒激動的咆哮。
「舒先生,你先下來,我們正在和皮泰高層交涉,你們的本金,會一分不少的還給你們。」
一個領導模樣的中年男子打著官腔。
「你少廢話。」
舒父吼止中年領導,暴跳如雷道:「你們說的,一個標點符號我都不信。九點整,拿不到錢我就跳下去,我說到做到,是你們逼我的,是你們逼我去死的。」
舒父的大幅度動作把大家都嚇了一跳。
在毫無保護措施的圍牆上,任何一個小動作都可能會使舒爸跌落殞命。
舒聽南更是嚇得忘記了和皮泰的人交涉。
「爸,我求你了,你先下來,三十萬我給你,你先下來,理財的三十萬我負責幫你拿回來,我保證,你先下來行嗎。」
舒聽南帶著哭腔央求,那張絕美的瓜子臉上早已掛滿淚珠。
我見猶憐。
天台上眾人看到當事人女兒現身求情,頓時精神一振,在他們看來,這是轉機的到來。
可以打親情牌。
誰都不希望在這裡鬧出人命。
「我不要你的錢,你滾回去,我就要拿回屬於我自己的錢。」
舒父絲毫不買賬,態度強硬。
眾人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頓時熄滅。
舒聽南別無他法,只能一遍一遍苦苦哀求。
求她父親下來,也求皮泰方還錢。
但沒有收穫。
她其實很清楚,這是個死局。
皮泰公司到現在連一個高管都沒有到場,在場的只是保安和消防員。
這代表眾泰公司根本無意妥協。
而她父親那邊,她再清楚不過,拿不到錢,他真會跳。
結局似乎從開始就註定。
她恨自己沒早點發現父親有這方面想法。
自責、愧疚、憤怒、悲憤、無奈...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揮霍著她的耐力和體力。
終於,她精疲力盡地癱坐在地上。
一遍遍喃喃自語:
「他真的會跳的,他真的會跳的...」
陳宇看了看時間,無奈地搖了搖頭。
此情此景,愛莫能助。
此時,8點50分鐘,離舒父所說的九點只剩十分鐘。
留給大家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