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進退兩難
回到綉樓她便立馬將手浸入木盆熱水裡,又使勁搓揉著那手掌上的紅腫處。
翠荷站在旁邊看著她紅腫的手掌心痛不已:
「這三姑娘,儘是使了些陰手段害姑娘被罰。」
她慢慢平靜下來拿著絹子快速的揉著自己的雙手:「我早便習慣了,我是瞧著她是我親妹妹不與她計較罷!自家姐妹,不用為了小事傷了和氣罷!」
「姑娘總是遷讓著,莫要助長了這種歪風邪氣便好。」
「我是有分寸的,她若是做過了頭,我必不會與她善罷甘休。」
翠荷輕揉著她玉掌間的那片紅腫,又道:「姑娘,您這樣下去也不行啊!下次便不要和主君犟嘴了。」
她又緩緩拿出手,坐於床榻上輕聲說:「為何不,本是我自個人生,為何不能由著自個,我才十二歲便被如此安排了,我心有不甘必得反抗到底。」
「可姑娘,雍王被陛下召回,估摸著明後日便要到京城了,到時候便不好辦了。」
她頓頓首,望著窗外那一枝探頭紅梅說:「我也不知如何,幼時他如父親般疼我寵我,可時隔六年間,我已然有自己的思想了,如今真不知道對他是何感情了。」
綉樓內,她輕走到欄前,瞧著那支探頭紅梅出神,她指間掠過那嬌艷欲滴的骨朵兒,不禁自行念著她心上人,又在心中劃一道深淺來:「我,明白自個想要什麼,也知道自個要與我愛的人相守,可元功,你可知我心嗎?」
她口中所念,皆是一片鍾情,心中所想,也無人可代替,元功——乃是當朝親王宰相完顏亮,他權傾朝野,志比鴻鵠,覬覦堂兄完顏亶的皇位多年,一心想要妄圖取而代之,因此天下人大多避之不及。可於清雅心中,他才華橫溢,偉岸寬和,是世間萬物不可替代的。
翠荷低頭垂著眸子說:「姑娘,您還念著宰相大人呢!婢子說一句話來您別多心,他怕是為了姑娘您母族的勢力才留情於你的!」
她哪裡聽得這些話,立即駁回:「怎的你也這般說,莫要聽信了流言,殿下平日里,你也不是沒有看見,他意氣風發,態度寬和,絕不是世人口中所說的那般姦邪狡詐。」
「姑娘,您年紀還小,必是不懂得什麼的,莫要枉費了自個的情意。」
她望著翠荷那雙低垂的小眉,又望望遠處素野千里,雙手撫下那木欄上霜華,以著堅定的語氣道:「莫要再說了,他是什麼樣的人兒,我明白,他於我心中是最好的。」
她年少輕狂,只相信了那所謂的情感,便是旁人一點話都聽不進,可細沉靜下來想,她自己恐怕都不知往後該如何面對這兩個男兒,也不知自己何去何從。
寒風拂過,那紅梅花瓣被吹的漫天飛舞,輕落於她微黃捲髮上,遠從下往上看,閨中愁情,女子獨立與梅作伴,此中孤獨,無人可知。
待到第二日,她起了大早在綉樓欄杆邊練著琵琶,她居一把扶手椅,手捧琵琶細作彈,輕攏慢捻抹復挑,一曲《霓裳》悅耳動聽,徐徐方盡,綉樓下經過的小侍女無不竊竊私語,私下稱讚。
「二姑娘這琵琶彈得真好!」
「是啊!是啊,二姑娘如此才氣,真不明白主君為何偏心。」
「是啊!老是偏袒三姑娘!」
幾人私話,她在樓上聽的一清二楚,卻也不加理會,她心裡明白,無論自己如何優秀,在這李家人心裡都未有半點波瀾,所以便不管這些,獨自一人倚梅而望。
「你們在議論何事?」一聲朗如珠玉音入耳,眾人回頭來看,原來是嘉祥郡主完顏穎。
她本想找清雅玩,卻瞧著一大堆人在繡閣下議論,便好奇走近。
她身為皇族女,乃當朝宰相親妹子,正當豆蔻十四,一身青蓮色華服在身,頭髮半盤以金絲釵攢住,耳著金珠墜,頸間掛七彩瓔珞,雲肩絲絲攢珠連,腰間玉玦聲綿綿,她一眸清水星光點,面若霜雪頰為緋,一張微動間,萬般千秋皆失顏,一顰一笑皆如同春日陽暖。
眾人見她皆伏地請安:「郡主萬安!」
她俏皮笑笑,揮著小袖來:「都散了吧!」
小侍女散去,她輕抬頭喊:「清雅,快些下來,我與你說些事!」
清雅低頭穿過那一樹紅梅瞧見了她,便立馬揚起笑顏來:「郡主來了,我這便下去!」
清雅攜笑而置琵琶,又款款走下,完顏穎見她便立馬拉著她的酥手:「瞧著你,倒是勤快,一大早練琵琶。」
「我本鄙陋,若不增些才氣,便真不知有何優勝處了!」她垂頭而斂鬟。
完顏穎拍拍她的肩:「清雅,莫要謙虛著,你比我都要有才氣。」
「你莫要這般誇著我,我自個兒有幾斤幾兩,必掂量的清楚。」
兩人走於長廊上,完顏穎瞧著她沉靜片刻便立馬拉她要走:「好了,莫要糾結這多了,清雅,快些,四哥哥在府門外等許久了!」
清雅縮了一步:「可……」
「哎呀!你爹爹不是上朝去了嗎?好不容易哥哥今個請了休朝一日,莫要浪費了時間。」
兩人小跑著經過微瀾苑門口,便遇上了清雅年輕的母親恭人烏古論氏,她一身素袍在身,綰著隨意的髮髻拉著六歲的李獻可從里走進,見兩人歡快的在廊上跑跳便問:「郡主,你們這是去哪?」
完顏穎是個機靈鬼,她眼珠一轉笑嘻嘻的道:「恭人,我與清雅一同習畫去,可行嗎?」
「姐姐可以嗎?」
恭人有些猶豫,又瞧了一眼遠處:「好罷!瞧這時候,你爹爹便要下朝了,你早些回來,莫在岐國府多生了事端。」
清雅乖乖點頭,完顏穎便立馬拉她邁著碎步走了出去,兩人便是如兩朵獻花一般在這素潔的院子里綻放著。
而那李家四少郎李獻可瞧著兩人走了,便抬頭說:「姐姐,我也想與二姊姊一起。」
恭人將獻可腦後的小髮辮摸了摸,又將其發間抹額整了整說:「哪裡有男孩子與姑娘家一起的,旁人瞧見了便是要笑話,你便好好讀書寫字吧!你爹爹讓你讀的書可讀完了?」
獻可立馬答道:「兒早就讀完了,即刻便背給姐姐聽罷!」
他使著力氣拉著恭人的手往自己房的方向走,而恭人則轉頭瞧了一眼清雅遠去的背影,她有絲絲放心不下,片刻才隨著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