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倔強不屈
屋外寒風掠過,半簇梅花隨風落,那白雪夾雜紅梅,竟如畫一般美麗。
待午膳時刻,李石已然回府,他摘下三梁冠入微瀾苑,又拍了拍那緋色羅袍裙,瞧著恭人在書案旁教著獻可讀書寫字,他腳步放輕了些,悄然坐於交椅上。
獻可拿著書走到他前呈上,恭恭敬敬的說:「爹爹,您回了,今日兒讀了牧之先生的詩賦,即刻便背於您聽!」
他沉靜不發,翻看了一遍書,撐著額頭說:「爹爹今日有些疲乏,你便找二姊姊吧!」
獻可怎知其中利害,他直言道:「二姊姊不在,去了和嘉祥郡主……」
恭人怕他繼續說下去,即刻便打斷了那稚語:「獻可,來,我瞧著你背便是!」
雖未盡言,李石卻已浮上半絲不悅,他轉而問:「娘子是如何管教姑娘的?怎的又讓她亂跑!」
恭人征了征,直直站在李石面前:「今兒個嘉祥郡主來了約她習畫,妾便讓去了!」
「娘子便是以為那丫頭去習畫,不過為私會那岐王所打的幌子罷!」
恭人馬上便走過來坐於他身邊:「官人勿怒,清雅絕不會如此的!」
「哎!」
他搖頭嘆息間,清雅攜著燦爛走進,翠荷手中提著一包糕點隨其後,剛踏進門口便見李石居正坐,她立馬收了笑容斂面走上前去:「爹爹,您下朝了!」
李石見她回來,便忍了忍怒火對恭人說:「娘子將獻可帶下去罷!」
「官人,清雅回來了,便讓她回繡閣吧!」
李石揮手示意讓她下去,她執意不走:「官人……」
「娘子便下去!」隨著厲聲,恭人也不好說些什麼,她在原地頓了頓,看著清雅。
她頓了頓說:「姐姐,您便先帶四弟弟回他屋裡吧!」
恭人蹙眉難展,進退兩難,她拉著獻可走出屋,在屋外廊間焦急守著。
待兩人走出,李石即刻怒髮衝冠,將桌上茶盞摔個粉碎,那碎裂聲音嚇得翠荷一驚立馬伏地。
恭人瞧著不對勁便即刻要進去,卻又被身邊的侍女莫櫻阻攔。
「大娘子,您若勸便是火上澆油了。」
李石走到她面前,手指著她眉心,唾沫都要濺她一身了:「你這個逆女,便是當為父的話是耳旁風,瞧瞧你成什麼樣子,一個姑娘家,竟私自跑到人家宰相府,丟盡我李家的臉面!」
她輕輕道來:「爹爹,我女真兒女不似漢人拘謹,女子相對自由,再說我又不曾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你所言極是,可你去往岐國府,難道不是為了與岐王私會嗎?為父說過,你表哥將回,你這般成何體統。」
再次提起那番舊事,她萬般心酸,胸口存些氣韻一起一伏:「爹爹,我與表哥哥乃是兄妹之情,並無其他意思,表哥哥有表嫂嫂,還有兩個夫人,我去了算什麼啊!」
「可岐王還不是妃妾一群,這兩者有何不同?」
「不同,……,我想來,便今日與爹爹說明白了,女兒仰慕岐王已久,望爹爹將舊事放下。」
清雅小小年紀,卻說齣兒女情意這話,相當於是火上澆油。
果不其然,李石怒不可竭,拿手指指著她:「這青天白日的呢!你瞧瞧你口中儘是些什麼荒唐話,你是要氣死為父也。」
「爹爹,完顏亮是親王宰相,自是比表哥哥更加顯貴,爹爹為何肯接受表哥哥而不接受他。」
「姑娘家嫁人不是要嫁的貴,而是要嫁的對,那完顏亮是何人,詭計多端,機關算盡,又喜歡拈花惹草的,你入了他家,自會有吃不完的苦頭。你又瞧瞧你表哥哥,性格沉靜明達不說,他久典外事,明禍亂知節儉,獨自將遼陽上下休整的井井有條,你嫁了他才是過著幸福日子。」m.
她嗤之一笑:「表哥哥自然是優秀,可岐王可是大金最好的男兒,爹爹未曾與他接觸怎知道他不好,便聽了眾說紛紜,便以此下定義?」
李石呵斥道:「是,他便是不好,為父養你一趟,為父說什麼便是什麼!你是與他接觸了嗎?是接觸到什麼程度,是私許了終生,將你清白之軀奉上了嗎?」
她忽而覺得李石真是曲解人意,更有些無理,便又蹙著小眉:「爹爹你是何意啊!我自小到大什麼秉性,您不知道嗎?我怎會做了這樣丟人現眼的事?如今我是想著能自己選擇終身大事,爹爹為何要牽扯其他。」
李石冷笑,又嘲諷她的無知:「你選?你才多大,何況自古以來,女子出嫁從父,你飽讀詩書,連這個都不懂?」
「我就是因為讀過書,才更明白自己想要什麼,如今即便是爹爹阻難,我也自會想了辦法,我要嫁便嫁我中意的人兒。」
李石收了手,插著腰來背對著她,怒不可竭,顫抖聲音:「你這個逆女,真當是如雷的膽子……,你如今要反抗著為父這個主君了?」
他厲聲對外吼一聲:「來人,上家法!我便瞧瞧你還敢不敢存這樣的思想,我李家內帷風行正剛,今日即便是打死了你去,也不可讓你如此敗壞門風。」
翠荷嚇得大驚失色:「主君,您息怒!」
相對之下,清雅卻格外坦然:「打,你便把我打死去吧!從小到大,我早就習慣了,你早日把我打死,我便不用受罪了。」
她說這話時,漸漸哽咽不能自已。
李石顫抖著手招了一下,在站其他閑雜人皆走出去將房門緊閉,兩侍女抬上一方長凳,將她按住,又掀起外裙只留了一層內裾。
恭人聞此言立馬掙脫了莫櫻的攙扶,一把打開房門走進去,立於李石面前,小心翼翼著說道:「官人,清雅還小,承受不住杖責,你便罰她禁食都可。」
獻可也跑進來,伏地不起:「爹爹,您息怒,二姊姊嬌弱之軀,若再如此,怕是要壞了。」
「此女多次忤逆不孝,與娘子也脫不了干係,難道你想讓她步你的後塵嗎?」
恭人聞此言,便額前青筋暴起,一股腦便要上去拉住的,可旁邊幾個眼力勁好的侍女,幾雙手把恭人拉住,任憑她再怎麼去掙脫,也無濟於事。
屋內輕煙瀰漫,清雅在灰暗燈光下承受著侍女木杖的一起一落,她奮力抬頭,額前的珠釵與吊墜散落一地,只聽得珠碎聲與杖責聲連起,而恭人在一旁抽泣,獻可大顆大顆的淚水往下掉。
獻可伏地泣不成聲,將小額頭磕著:「爹爹,兒求爹爹,兒求爹爹!嗚嗚嗚。」
她微黃頭髮散落,纏繞雙眸與脖頸,面龐被漲的通紅,眼睛血絲累積成淚匯著額前的汗水淌下。
片刻,清雅內裙上漸泛起鮮紅血漬,侍女見后不敢再下手,相視而望。
朦朧之中,她聽得李石問了一句:「你可改嗎?」
她孱弱之聲依然不從,咬著牙片刻不說話。
李石聽她這樣嘴硬不肯求饒,便招手示意侍女再打,那木杖落的更重,打的她臀間血與衣裙粘連,鮮血淋漓。
只聽得她口中若有所言:「清雅,你沒錯,你是有血有肉的姑娘,不是什麼石頭人。」
侍女下手很重,打的她全身癱軟,指甲都嵌入了木凳里,又如同死人般伏於木凳上,雙手與腦袋垂下。
恭人如同錐心刺骨,立馬向前撲上去,雙手捧起清雅淚跡斑駁的面龐,撕裂的哭泣,這時那兩個健碩侍女才停了手,兩人相視而望。
「清雅,雅兒,我的兒!」
清雅孱弱之聲喚了一句:「姐姐。」
「我在,我在,咱們去瞧郎中,去瞧郎中。」
恭人淚眼朦朧即可喚了侍女:「翠荷,你喚來惜意,將姑娘先送回繡閣,召來女醫給她瞧瞧。」
說完,恭人先是走到那兩侍女面前重給了兩人耳光,讓兩人退下,之後轉而向李石。
她怒氣沖沖站起以手推了下李石,垂淚連連:「李石,清雅才多大,你把她打成這個樣子,你不就是抓住我那點往事不放嗎?你若看不慣,便一紙和離書拿來,我即刻帶清雅回我烏古論家。」
「你想怎樣……,你覺得你如今還有臉面回嗎?」
「如何沒臉面,哥哥自是心疼我,自是比在你李家忍辱負重的好!」
「荒唐……」
兩人爭吵間,梁惜意已然到了,她乃是李家收養的女子其中的一個,她武功高強,身姿矯健,雖然只有十五歲卻力量出眾,更可媲美男兒。
惜意走進屋內看著這慘烈場景,立馬上前雙手扶起清雅來,又在袖殷和翠荷的攙扶下將她送回綉樓。
而小獻可流著淚拾起清雅散落的珠釵,便跟著走了。
恭人淚眼朦朧看著幾人走出,轉而面對李石:「清雅是我懷胎十月辛苦生下來的,你便如此糟踐她,從小你便對她苛刻至極,不是板子便是鞭子,如今你是要將她打死嗎?嗚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