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再見雍王
久別重逢,李石見那完顏雍添了幾分疲乏,不禁眼中泛淚:「祿兒,你去往遼陽數年,咱們甥舅只能以書相傳以盡相思,如今你回京,我瞧著你一切都好,方才安心些!」
他也深感情意,沉靜回答:「母舅乃父也,烏祿少年喪父,姐姐也早出家,舅公待祿兒如同親子,這份情意,烏祿沒齒難忘。」
「應當的,祿兒!」
他抬頭打量了一番李家,卻瞧著不見四處人員,又問:「舅公說過,李家尊了烏古論娘子為正,後來又添了個小表弟,可怎的舅公也不喚他們來,連奎可與兩位妹妹也不見!」
「奎可與城西張少郎一同在太學,你兩個妹妹估計在練琴習字。」
「舅公家風嚴正,連烏祿的浥綃與允中竟也比不上兩位妹妹。」
李石摸著那茶盞淺笑:「郡主與郡王才多大點,不過六七歲小兒,現如今清雅與清茹都十一二歲了,再不拘著點,怕以後大些嫁出去婆家笑話。」仟韆仦哾
「是啊!歲月如梭般啊!都長大了。」
完顏雍沉靜片刻,忽聞屋外傳來清脆琵琶聲,那徐徐聲音入耳,大弦如急雨,小弦如私語,玉盤走珠般沁入人心。
他聞此曲,立馬放下茶盞側耳傾聽,又浮起一抹笑:「此曲是《霓裳》?」
又疑惑道:「此曲應當旋律輕快,可為何彈得這般壓抑低沉,充滿凄涼之意,舅公可知是何人在彈奏?」
李石面色變的不好,他頓了頓首說:「是清雅在彈奏!」
他更加不解,便問:「表妹妹可是有什麼心事嗎?」
「小孩子家,哪裡有什麼心事,許是她技術不精吧!」
他懷著些好奇心,但又未再追問,李石即刻便轉話題:「祿兒啊!如今你府中可有幾位妃妾?」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面頰泛起一絲紅暈,又轉了轉茶盞來道:「還不是那幾位,烏祿只覺媵妾不再於多,若能選得佳人入府,使府內相安便可,烏祿不喜多事。」
「國妃賢良淑德,秀外慧中,徐國夫人在閨中便是個沉靜的姑娘,自是不會多生事端,不過我倒聽說那涼國夫人不大安生!」
他低垂著眸子又道:「香翎卻是任性了些,不過瞧著她年紀小,便也不與她計較了!慢慢大些就會好些了。」
「祿兒可還想添置位嗎?」
他側身看他,半分疑惑:「舅公何意?」
「祿兒可還記得清雅,你可說要納了她的?」
李石自信說這話,卻引的他一番深思,他將手置於桌案上對視李石:「舅公,我近六年未見清雅了,確是思念至極,不知如今還能否如當年一般親密,怕是要生些嫌隙了!」
「哪裡會有的嫌隙,你們倆打小的情意,兄如父也,再者,你乃夫家,你倆以後也是要在一起生活的,再生分,還不是要慢慢親近著。」
完顏雍看著他這番樣子,便又一肚深情湧上心頭著:「舅公,妹妹在何處?烏祿即刻便想見妹妹!」
李石緩過來,便迎上笑臉:「好,好,來人啊!」
他正要開口讓侍女叫清雅過來的,又想起清雅現在不便,他對完顏雍說:「對了,祿兒,你表妹妹身子有些不適,怕過來不方便,不如你挪貴步,隨我入微瀾苑瞧瞧?」
「妹妹怎麼了?可是什麼病痛。」他聽過後焦切問。
李石招手:「無妨,無妨,小病痛而已。」
他聽了李石言,便隨其順著長廊來到微瀾苑。
他潯著那琵琶聲穿過大雪覆蓋下的一片梅園,轉而向內走,到長廊盡頭,便是清雅的暖閣,旁邊是她的綉樓。
完顏雍抬頭,目光在梅枝中穿梭著,尋找著多年未見的故人,內心迫不及待想見這位表妹。他目光穿過那簇繁葉枝茂,又轉而搜尋她芳蹤,恍然瞧見了她站於欄杆旁彈奏。
他見她瘦小個頭,卻朱唇明眸,一張稚嫩小臉嵌著靈氣,一頭微黃髮長發及腰,額前垂著寶藍眉心墜。
那微微落下的白雪粘在她發間,披風上還帶著些紅梅花瓣,瞧來她雖無何傾城之色,但卻有絲絲靈動之美。
又聞她嫻熟挑撥琵琶琴弦,樂聲沁人心脾,徐徐方盡,更生了些驚喜。
他一見彷彿一番熱淚湧上心頭,內心深處又不知如何是好,便斂著袖子在原地徘徊著,時不時仰頭瞧著她。
李石彷彿看出來了什麼,抿嘴一笑,喚他:「祿兒!」
喚第一聲時,他還沉靜著瞧上方,李石便又再喚第二聲:「祿兒!」
他猛然緩過來:「啊,啊,哦,舅公,您說!」
「不如,讓清雅下來吧!」
他此時面頰已然紅了老大一片了,帶著些靦腆說:「好,都聽舅公的。」
完顏雍輕喚了一聲:「清雅!」
聽得那熟悉的溫潤之聲,她停下手中彈撥,征了老半天,又輕俯身一瞧,卻只瞧見了著紫袍的一人兒在花枝間若隱若現,她又挪一步往前,方可見完顏雍身姿。
她萬般不可抑制心中那舊時的情感,便立紅暈了眼眶,輕答一句:「表哥哥,您回來了!」
她立即放下手中琵琶,不顧自己身上的傷便走了下來,她小心翼翼的下樓,腳步蹣跚而又沉重,又穿過大雪來到廊上,見到了那多年前她的故人。
她輕放下絨帽拍打下身上的白雪,喜極而泣,竭力伏地行了個大禮:「拜見大王!」
她抬眼瞧著多年以後的表哥依舊風姿綽約,便熱淚奪眶而出,幼時與其玩耍時情景一嗡浮上心頭。
完顏雍慢走近,嗅到她身上一股淡淡梅香,雙目皆紅潤著,又提手輕輕將她扶起,喚了一聲:「清雅!」
她只覺身上的傷口又裂開了,起身時全身顫抖起來,連站也站不穩,難受之色他看在眼裡,立馬雙手扶住她:「妹妹可是哪裡不適?」
她搖搖頭:「並無!」
她稍抬頭又斂鬟而泣:「表哥哥!」
兩人相看淚眼,朦朧之中他輕將她擁入懷,又拭乾她的淚問:「一別數年,妹妹長大了,如今過的可好?」
清雅忽覺此番不妥,便掙脫臂膀又退一步,整了整衣裳來答:「好,清雅都好,只是唯獨思念著嫂嫂與哥哥,可惜遼陽遙遠,難寄思念。」
他見她幾分陌生,便問:「清雅,怎的如今生分了嗎?」
她斂鬟道:「幼時與表哥哥共起居,親密無間,乃是天真無知所致,如今我已長大自然是要注意,男女應當有別!」
他垂下眸子來:「好,你說的,孤王都懂。」
「是!」
李石見兩人情深意切,便道:「祿兒啊!外頭冷的很,咱們入暖閣吧!」
完顏雍答應后又對她說:「妹妹,外頭冷,便隨我一同進屋吧!」
兩人並肩而行,她卻每一步都受盡折磨,又不得不忍住強顏歡笑,走了一兩步,她實在是扛不住了,扶著門欄停步不發,紅顏滾燙。
「表妹妹,你若不適,便瞧瞧郎中?」
「無妨,無妨!」
她再向前幾步,只覺傷口直裂,痛的鑽心,翠荷貼身扶著她。
他越發覺得不對勁,便上下打量著她又問:「妹妹,你當真無妨嗎?」
「無妨,表哥哥,請吧!」
至屋內,李石與完顏雍居上,清雅則站於下,他見她舊站不坐,便問:「清雅,你為何不坐?」
李石有些猶豫,遲疑片刻,低著頭說:「她坐不得,身上有傷!」
「何傷?」
他眼神躲藏著:「昨個,我持家法杖責了她。」
這不說便罷,一說完顏雍即刻便怒了,即刻便一衝站了起來,他從未見過有名門千金被杖責的事情,眉頭一皺道:「舅公,清雅嬌弱之軀,你怎可打她!」
「她,……犯了重錯,不得不嚴加懲治。」
「何錯如此大?」
她立馬接下話來,攜半絲愧疚,聲音朗如珠玉:「我……我自是無錯,不過……」
李石怒起指著她說:「你這個逆女,還不知錯,祿兒,今兒個你在這裡,我便也不把你當外人了」。
他壓低聲音:「你可知這逆女竟私會那岐王,你說說,她才多大點便不學好,整日拋頭露面。」
完顏雍愕然:「王兄?是王兄?」
「是,乃宰相大人也!你說,這讓舅舅怎能不罰。」
他內心有半絲震驚,卻又溫柔的說:「清雅自是不會,舅公定是誤會了。」
「哪裡是誤會,他兩人私會不止一次啊!她屢教不改!」
「舅公多慮了,清雅不會這樣!孤王與她打小在一起,最了解她。」
他一番話后,李石沉靜片刻,收了往日的凌厲之色。
他又走到清雅身邊問:「清雅,你身上有傷,便回閣中歇息,莫要久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