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破開混沌見天開 第六章 堂前問
輾轉已到初冬,夾河的河水已變得冰寒,鋪上一層層冰花,岸邊的野花上凝結成霜,整個城東的村莊都變得冰冷徹骨,寒風料峭。村民不禁感嘆天越來越冷了,生活越來越艱難起來。
「先生,何為天道?如有天道,為何百姓凄苦?」村中私塾的課堂上,先生破天荒沒有講儒家經典,而是講起了老子的《道德經》,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年問道,「元廷暴虐,我們讀再多書又有何用,還不是填不飽肚子?倒不如上山打獵呢?」少年名叫楊誠,是二舅家小兒子,也是韓明義的表兄弟,兩人年齡相仿,平時玩得極好。
去年以來,大舅二舅隨外公外出,至今未回,這也成為了姥姥的牽挂。
面對少年的提問,只聽先生緩緩道來,「讀書是為明事理、知是非,懂仁義,如果這些都不懂,我們與禽獸何異呢?」先生又和藹地說道,「天道就是天道,對於天道而言,眾生皆平等,從不會去偏袒任何一人,任何一事,你想有所作為,就必須順應天道,唯有克勤克儉,勤勉任事,就算不能為官一任,也能安足一生。」
「聽說先生在朝廷做過官?為何又不做了?」少年心性,絲毫沒注意先生眼睛里一閃而逝的鋒芒,轉而又看向韓明義。先生的眼光也順著楊誠的眼光看了過來,笑著說,「兩次出仕,毫無建樹,不提也罷了。」
在韓明義前世的記憶里,劉伯溫天資聰穎,少時就有神童之稱,二十三歲進士及第,先後三次做官,后都被閑置。其一生剛正不阿,一身正氣贏得了百姓的讚譽。但因他正直不屈,地方豪紳對他恨之入骨,朝廷也對他諸多詰難,於是去年便辭官回鄉。
韓明義猜測到了劉伯溫的來意,也猜到了在一年後為何又要離去,在他的心裡一直有個疑惑,劉伯溫究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投機主義者,還是潛藏在白蓮教之內的造反派軍師?所以,他讓楊誠在課堂上有此發問。
劉伯溫在等,等韓明義提出心中的疑惑。韓明義也在等,等劉伯溫主動開口。或許,有的人認為,韓明義何德何能,能讓後世有「三分天下諸葛亮,一統江山劉伯溫」之稱的人如此青睞。但韓明義通過暗衛韓咬兒和火凰令的存在,已經間接猜到自己存在的價值,更不用說,他是目前名義上紅巾軍領袖韓山童的兒子?前生的記憶里,劉福通不正是借著小明王的名義,「挾天子以令諸侯」?朱元璋在發展壯大的時候,不是依然奉小明王為尊?
搞清楚自己的價值,才能換取談判的籌碼。而劉伯溫那邊,也有徐壽輝可以選擇,但他改變心意留了下來,想必天秤的砝碼,已趨向於己方。但是,韓明義畢竟不是韓林兒,他不想重蹈覆側,他要掌控自己的未來,確定彼此的價值,建立聯結的利益群體,才是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活下來的唯一要素。
「好了,今天課就上到這裡。」劉伯溫手拿著《道德經》,慢慢在韓明義的肩膀上拍了三下,驚醒了韓明義的沉思。兩人目光接觸,似乎已明白到了該坦誠的時刻。
而課堂上趙嘉儀也似乎發現了什麼,望向兩人,眉目間隱隱有一抹憂色。等到先生離開學堂,隨即她嬌嗔地瞪了韓明義一眼,裝作惡狠狠道,「先生對你期許身高,偏要你指使楊誠,去揭先生的傷疤!」韓明義卻是一笑,「今晚先生約我三更作坊,你猜我是向先生要個老婆呢,還是要個老婆呢?」
趙嘉儀卻不再吃他這一套,「哼,先生可做不了我的主」,轉而像是發現自己說錯了什麼,羞紅著臉逃了出去,「不要臉,誰要做你老婆!」
韓明義的笑容卻慢慢平靜了下來,這三問,或許將徹底改變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