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狗急跳牆

(十六)狗急跳牆

近日來,有兩件事在皇宮裡傳得沸沸揚揚。

其一,是東廠沈督主被長公主討進了昭華殿,還入住了給駙馬準備的左偏殿;

其二,是二公主沐雲蕊即將被記入皇后名下,充作嫡公主,不日便送往赤柔和親。

瑤華殿。

沐雲蕊惴惴不安地坐在梳妝台前,等著自己手下的太監小福子回來報信。

她的嘴唇蒼白,捏著梳子的手正在顫抖,連句話都說不利索:

「母妃……」

「他們真的……要女兒去和親?」

一邊坐著的湘嬪連忙站起來來到鏡前寬慰她:

「蕊兒,那只是宮廷傳言罷了,做不得真的……或許只是空穴來風罷了,你先別急——」

「我怎麼能不著急!」

沐雲蕊聽到這話,突然不可自抑哭了出來,

「要我去和親,和頤葉公主一樣,死了也要受此奇恥大辱……我還不如,不如現在弔死在這瑤華殿里!總好過曝屍荒野!」

「蕊兒,母妃比你多活了二十多年,你要信母妃的——這宮裡年年都有這般那般的傳言,可哪一樣成真了?你莫要心浮氣躁,動氣可傷身吶……」

誰料沐雲蕊聽了這話,哭的更凶了,一邊哭還一邊埋怨著湘嬪:

「你就是塊死木頭!三錐子都扎不出一管黑血來!」

「你就會讓我心平氣和……心平氣和地等死是嗎!」

「都是我命薄,這輩子托生在你肚子里!我要是皇后的嫡女,有龍驍將軍府做靠山,有哪個不長眼的敢讓我和親!」

「都知道我是小小湘嬪生的,個個都挑軟柿子捏!若我是沐雲柔,手上有兵權,哪個敢在我面前放肆?!」

「父皇也不疼我,你又是個沒用的——」

說到最後,她再也撐不住了,索性伏在桌案上號啕大哭了起來。

「蕊兒,蕊兒……」

雖然女兒的言語頂撞冒犯了她,湘嬪卻一點都不惱,反而繼續輕言細語地同她說著好話,

「好蕊兒,別哭了,明日母妃就去見你父皇,給你問個清清楚楚,你看好不好?」

誰知沐雲蕊的氣性更大了——

「父皇怎麼會見你?!你人微言輕,年老色衰,又不得寵……他肯跟你說什麼?又能跟你說什麼?」

湘嬪無奈地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

「你父皇若是不見母妃,母妃便去乾清宮跪著求他,他若不見,母妃就一直跪著,跪到他見我為止好不好?」

沐雲蕊終於抬起了腦袋望著湘嬪,抽抽搭搭地問:

「萬一父皇說,就是要我去和親,又該怎麼辦?」

「這……」湘嬪被她問住了。

沐雲蕊見狀又哭了起來:

「問了父皇又怎麼樣?你也沒辦法保得住我……」

「乖孩子,別哭,別哭啊,」湘嬪連忙捏著手帕拭去她的淚水,「不會有那種事發生的……」

母女二人正一個哭一個勸時,門外傳來了太監陰陽怪氣的聲音:

「靜妃娘娘到——」

湘嬪連忙擦去女兒的眼淚,門口恭迎:

「臣妾參見靜妃娘娘——」

「湘嬪妹妹別多禮,本宮此次是為了二公主而來。」

一聽這話,殿中的沐雲蕊再也坐不住了。

她顧不得紅腫的眼睛,三步並作兩步奔到殿門前,拉著靜妃的手就失態地:

「靜妃娘娘,我是不是要被送去和親了?您是不是來告訴我這件事的?是不是?是不是?」

「啊這……」靜妃臉上閃過一絲難堪,「二公主,容臣妾進去說話可好?」

「這孩子,總不懂事,是臣妾把她慣壞了……」

湘嬪連忙拉過沐雲蕊,把靜妃讓進門,卻見靜妃身後跟著的兩個宮人手上都端著一個漆盤,上頭各還放著一個檀木盒子。

靜妃在正殿坐下,悠然自得地啜了一口香茶,在沐雲蕊耽耽逐逐的注視下,從容不迫地開口道:

「二公主的好事將近,本宮特地帶了些禮物,充作二公主的嫁妝,還請安心笑納。」

說罷便擺了擺手,宮人便將手中的檀木盒子打開呈了上來,只見其中有一顆稀世罕見的夜明珠,還有一對貴重的彩/金鴛鴦。

「不……不……」

沐雲蕊的臉刷得一下變得煞白,她顧不得公主的優雅儀態,一下子從座椅上彈了起來,連連擺手:

「我不要去和親,靜娘娘,我不要去和親啊!我不要,我不要這些東西,您拿回去罷!求求您,拿回去吧!」

連湘嬪也慌了,要知道,現在靜妃手上可是有著打理後宮的大權,她做的事,就是原本該皇後來做的事!

「靜妃姐姐!」湘嬪拉住了靜妃的袖子,眼中滲出了淚水,「當真是要我兒和親赤柔?當真如此?您給臣妾一句準話啊!」

靜妃默然不語,只是搖了搖頭,輕輕嘆了口氣。

隨後,她抽出了自己的衣袖,轉身便帶著宮人離開了。

靜妃是離開了,瑤光殿的母女倆卻哭成了一團。

「報——」一個小太監匆匆忙忙闖了進來,額上滿是細小的汗珠,正是沐雲蕊一直等待的小福子,

「主子,奴婢探得消息啦!」

「你現在來,還有什麼用……」沐雲蕊哭得昏天暗地,「滾!給本宮滾出去!」

湘嬪卻拉住了小福子,彷彿拉住了一棵救命稻草:

「小福子,快說說,你探聽到什麼消息了?快說!」

「哎!」小福子抹了抹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長吁短嘆道,

「奴婢到了國庫,見崔公公正督促著下人們用金紙包銀子呢!奴婢便過去問,這銀子是幹什麼使的,結果崔公公說,這是給赤柔的歲幣呀!」

(歲幣:朝廷每年向外族輸納的錢物。)

「什麼?」

湘嬪差點兩眼一翻身子一軟昏厥過去。

連國庫都在準備和親的歲幣了!

「娘娘!」小福子連忙撐住她,「您可要撐住啊!」

湘嬪臉上已經滿是眼淚:

「我的兒,我的兒啊——」

她無力地跌坐在地,哭得厲害了,竟然乾嘔起來,好像要把心肝都嘔出來一般。

「母妃!」

沐雲蕊已經止住了啼哭,兩步爬至湘嬪身前,緊緊握住了她的手,目眥欲裂,眼神狠厲,

「別哭了,哭有什麼用!只要聖旨還沒下,誰都別想讓我沐雲蕊認命!」

「兒啊……你可還有什麼辦法?」

湘嬪深深吸了兩口氣,止住了哭泣,

「事已至此,娘也不知該怎麼辦了哇……」

「娘,」沐雲蕊的神情出奇地冷靜,「有辦法,只要那個人肯幫我們,我們就有辦法!」

「蕊兒,你說的那個人是誰?」

湘嬪如夢初醒。

沐雲蕊輕輕附在她耳邊,說出了一個名字。

「啊?」聽到這個名字后,湘嬪大驚失色,「他如何能幫你?」

「娘,咱們當然要使些手段……」

……

……

……

瑤華殿都鬧得雞飛狗跳了,昭華殿卻是意外的安寧平和。

主要是因為長公主病了,實在是折騰不動了。

這病因,還得從她重生后第一天去上朝說起。

當然,原因也沒那麼複雜,主要就是因為那天——下大雨。

從長公主下朝回昭華殿說起,她先到關雎宮拜訪靜妃,回來洗了個熱水澡之後又跑去了乾清宮見桓帝,她是來來回回地被雨澆了好幾趟,原本就著了涼,更雪上加霜的是,她月事來了。

長公主哪受過這個罪?

只能病怏怏地躺在床上,發著低燒,腹中刀絞一般地疼,嘴裡還咬牙切齒地念叨著自己下輩子要托生成個男人……

要知道,她還等著集結軍隊出征呢!

「殿下,您就是不肯聽奴婢的話,」

忍冬端著一碗生薑紅糖水走了進來,嘴裡還碎碎念著,

「原本就該到日子了,您還上趕著出去淋雨,這下好了吧?受了風寒,肚子又痛,這回想起奴婢的話了吧?看您以後還敢不敢淘氣了……」

走到床前,見主子臉色白得有些怕人,忍冬也有些不安了:

「殿下,奴婢去請太醫給您瞧瞧吧?就這麼忍著也不行啊——」

「不許去!」

長公主垂死病中驚坐起,

「絕對不許去!」

開什麼玩笑?長公主因為月事請了一回太醫?

這種事要是傳出去,她的面子往哪裡擱啊!

她的臉還要不要了?

她還帶不帶兵了?

讓白虎軍的將士都明白,他們的統帥,其實也不過是個弱唧唧的女人?

絕對不行!

統帥可以是個女人,但絕不能是個弱唧唧的女人!

「好好好,不去,奴婢不去還不行嗎?」

忍冬簡直無語,於是遞上了手中的紅糖水,

「殿下,喝了吧,會讓您好受些的。」

「太燙了。」沐雲柔眼中閃著晶瑩的淚花,「等它涼些我再喝。」

「放冷了還有什麼療效?!」忍冬可不依,「您忍一忍,捏住鼻子喝下去就好了……要不,奴婢幫幫您?」

於是,最後,長公主還是哭唧唧地幹了這碗紅糖水。

是夜,沈夜腳步輕靈地回到了昭華殿左偏殿,正打算上床休息,卻聽到了隔壁傳來的長公主無意識的悶哼。

他想裝作什麼都沒聽到,上床之後兩眼一閉就完事;可是長公主的聲音一直縈繞在耳邊,直往他心裡鑽,搞得他煩躁不已。

以他對沐雲柔的了解,她肯定是睡著了,否則,這個女人那麼要強,絕對不可能發出這樣的聲音!

遲疑了片刻,沈督主還是決定去翻個窗,順便整一出夜探香閨。

……

長公主果然是睡著了,只是身體蜷縮得像只煮熟的蝦子,臉色蒼白,眉頭緊蹙,嘴裡還無意識地念叨著什麼……

沈夜將耳朵湊在她嘴邊,除了痛楚的悶哼,還能聽見長公主的夢囈:

「本宮一定要做個男人……」

聽得沈夜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沈督主也沒忘記自己是翻窗過來幹啥的。

他的手掌輕輕探入被窩,最後貼緊沐雲柔的小腹,傳入內力后便悄悄抽出了手掌,繼續觀察著長公主的表情。

果然,她的眉頭舒展了,小臉紅紅的,也不再悶哼了。

當了一回不留名的好人,沈督主終於放心地翻回了左偏殿。

這下他們都能睡個好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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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嬌督主你要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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