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民科大師

陳頌能清楚地感覺自己在夢境之中。

夢裡他在參加一場會議，會議室在一個磚石砌成，簡陋卻整潔明亮的平房裡進行。

外面的陽光透進來，與會者的背影似乎都籠罩在一層金色的霧氣中。

陳頌坐在最後排長長的連椅上，看著前排男男女女的背影，心中莫名有些振奮，似乎知道自己正在參與一個歷史性的時刻。

陽光刺眼，照的他看不清身邊人的面容，卻能看見另一邊牆皮掉了大半的牆上貼著「紅雪」等幾個掉落大半的文字。

紅雪……

好像從哪聽過。

陳頌正想著，突然聽見一個中年人沙啞而疲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這聲音似乎從千里之外聽來，隱隱有些模糊，沒有傳進陳頌的耳朵，卻似乎傳進了陳頌的心裡。

「裁員？絕不能裁員！以後誰再給我提裁員的事情，我先裁了他！」

「我文效忠當年當廠長的時候就說過，一定會帶大家過上好日子。

多少人死在大災變中，現在裁員是想讓兄弟們死嗎？

真想走的，我出錢遣散，不想走，信我老文的，老文一定帶大家過上好日子。」

經典的畫餅口號，陳頌穿越前後不知道聽過多少，早就已經麻木。

這這個看不清面容的男子說起時，似乎陽光都暖了幾分，讓簡陋的平房裡充滿了熱烈的氣氛。

所有人都在鼓掌，所有人都在歡呼。

雖然陳頌聽不見他們的聲音，卻也被情緒感染站起身來，不由自主地拍手表達著沒來由的歡喜。

就在他想快步上前看看那個中年人面目的時候，突然感覺身邊傳來一聲嘎啦嘎啦的響聲，似乎是有人在用力咀嚼一大堆堅果。

他感覺聲音就來自自己的身邊，下意識地偏頭看去。

只見跟自己坐一條長椅的人正在用力鼓掌，他一身漿洗髮白的破舊藍色工作服，嘴一動一動表達著自己的喜悅。

只是他無論如何動嘴，發出的聲音只是一些嘎啦嘎啦的響聲。

因為，那件工作服中套著的並不是血肉之軀，而是一具白的耀眼的骨架。

骷髏慘白的雙手不住地鼓動，見陳頌看著自己，他緩緩停下，吱嘎吱嘎地扭動著脖子，眼眶中兩個沒有眼白的眼珠輕輕抖了抖。

外面的陽光暗了下來。

陳頌看著屋中所有人都齊刷刷地扭過頭，那一身身工作服中套著的都是慘白的骷髏，他們靜靜地看著陳頌，笑得和善自在，讓陳頌頓感一股陰寒從腳底直充腦門。

轟！

青綠色的煙霧從腳底生氣，陳頌用雙臂護住面門，感覺到眼前的世界一點點崩壞后，柔和的燈光開始佔據眼前的世界。

他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坐在新家寬大的沙發上，而那個只有巴掌大的骨灰盒則安靜地放在面前的桌上，那個雕刻著蠢萌骷髏頭的盒蓋無聲地放在一邊，似乎有絲絲余煙從裡面緩緩鑽出來。

剛才到底經歷什麼了啊……

陳頌感覺自己有點頭暈，他下意識地掏出手機，對著骨灰盒裡照了照，見裡面似乎沒有骨灰這樣的東西，於是索性直接把盒子翻了個底朝天。

吧嗒。

一個光滑如新的胸牌掉在了陳頌的面前。

紅雪製藥文傅

陳頌的心怦怦直跳。

他確信自己是遇上了超自然事件，這在他買房之前就已經考慮到。

只是當時自己被疾病折磨，對可能出現的種種詭異非但不懼，反而非但期待。

但這一刻，他居然感覺到了一點恐懼，甚至，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還活著，並渴望繼續在這個美好的世界活下去。

以怨飼我，以影醫汝。

難道說，剛才的綠煙能治療我的病？

他捧起那個骨灰盒仔細查看，卻始終沒有看出什麼玄機，只好將那個工牌拿起來。

紅雪製藥文傅

帶著幾分期待，陳頌掏出手機，輸入這兩個名詞，可搜到的全是紅雪製藥生產的減肥藥鋪天蓋地的廣告。

他不肯死心，又把「以怨飼我，以影醫汝」八個字輸入搜索。

他本沒有報多大的期待，可搜索引擎一秒鐘之後就推送了一個十多年前的論壇中人氣頗高的帖子。

這帖子的樓主提出了一個叫「接觸感應」的理論，認為萬物都存在「靈氣」，尤其是生物在心愿未了的情況下會在自己生前執著的東西上寄託某種強大的情感，作為自己附身的存在，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怨靈由來。

為了證明自己的理論，樓主洋洋洒洒寫出了一大堆自己的研究報告，只是毫不意外遭到了一堆嘲諷。

「大災變之前的民科還敢露頭呢？給爺死。」

「樓主吃頓好的吧，警視廳很快就去找你喝茶了。」

「樓主你好，我是梁大夫，命令您立刻來萬平北路600號面基！」

陳頌耐心地一條條留言看下去，終於在一堆冷嘲熱諷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內容。

那是一個ID叫「小火人」的網友留言：

「我作證，樓主說的是真的。」

「我撿到了一個叫影之靈龕的東西，上面刻著『以怨飼我，以影醫汝』八個字。

據我初步研究，它在接觸攜帶怨氣的物體時，能具現化物體上怨氣的來源，成為人和怨靈溝通的媒介。

如果能完成怨靈的心愿，能在靈龕中積攢一些能量，是治療疾病的良藥。」

「有些怨靈出於感激，甚至願意將自己衍生出的部分異能轉送給你，理論上如果能幫執念強大的怨靈完成心愿，你甚至能獲得足以和潮汐巨獸抗衡的能力！」

「我甚至猜想，導致人類變異成怪物的原因能從這接觸感應理論中找到答案，我過幾天就去科學院請專家探討一番。」

為了證實自己說的是真的，「小火人」還上傳了一張包漿濃厚的圖片。

那上面正是一個模糊的圓筒，那個蠢萌的骷髏頭隱約可辨。

正是陳頌手中的這個骨灰盒！

此時此刻，正如彼時彼刻。

十年前論壇的普通吹水貼中的神器存在居然就在陳頌的手中，儘管還不確定他說的是真的，可這已經足夠讓陳頌興奮到發抖。

他抓緊跟那個網友留言，卻發現那個賬號已經被封禁，那條留言下面也都是清一色的嘲諷。

「震驚！潮汐巨獸離開星海的原因竟是被論壇水友用骨灰盒嚇退！」

「上次那個用磁鐵，這次是用骨灰盒，有鍵盤人類何懼大災變。」

「科學院的門衛手裡都有一些數學題，得過關才能進門，層主這麼牛逼應該能讓門衛跪下吧？」

「層主我還是萬平北路600號的梁大夫，建議您跟樓主一起來，第二個半價哦。」

完成怨靈的心愿，就能得到醫治疾病的良藥？

難道我的病情好轉，就是之前這裡面有些存貨？

這會兒他的神志已經大有好轉，理智開始佔據上風，自然告訴自己論壇上沙雕網友的話不能全信。

可事情就擺在眼前，就算是一根稻草，他也一定要用力抓住。

就算只能勉強維持現在的狀況，也比之前漸漸滑入恐懼的深淵強太多了。

「首先得驗證一下靈龕的用法是不是跟網上說的一樣，我需要更多的怨氣。」陳頌喃喃自語。

他看著外面漆黑一片的小區，突然反應過來——

對啊，我住的這小區存的都是骨灰盒。

誰家還沒個怨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