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還可以搶救一下
麵包車老老實實地在紅綠燈前停下，車窗上映著漆黑的高樓。
朱鳳陽抬眼看了看天空，輕聲道：「天快亮了，可惜城市裡沒有雞鳴催人起。」
陸思平忽然這一刻的朱鳳陽很哲學，笑著接話道：「人不是雞叫醒的，雞叫不叫是雞的事，天亮不亮是天的事。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早晨，時候到了自然就會醒。」
朱鳳陽轉頭看著他，笑著點了點頭，看來很是贊同。
後座幽幽冒出一句，「雞叫不叫不是客人的事嗎？」
陸思平扭頭看著橫躺在後座上的劉風揚，「劉哥，我算是知道你枕頭為啥那麼黃了。」
劉風揚嘿嘿一笑，「誒，我就不接你的話！你調侃不到我！」
朱鳳陽和陸思平也都笑著無語。
劉風揚感慨道：「這一晚上可真是跌宕起伏啊！」
陸思平嗯了一聲，點頭附和，「是啊，感覺一晚上經歷了好多事。」
劉風揚回味著這一晚上的種種，搖頭晃腦，嘖嘖稱奇，「刺激！回去一時半會恐怕是睡不著覺了。」
陸思平打了個哈欠，「你真可憐，睡不著人還睡不著覺。」
這一次，朱鳳陽忍不住笑出了聲，劉風揚一愣，虛弱地舞了舞拳頭。
「老朱，那紅綠燈是沒有你喜歡的顏色嗎？」
終究逃不過陸思平調侃的劉風揚鬱悶地看著前面的綠燈，開口將嘲諷轉嫁給朱鳳陽。
朱鳳陽平靜道：「車壞了。」
？？？
陸思平詫異地看向儀錶盤，劉風揚驚訝道：「怎麼會壞了？」
「麵包車不都這樣嘛。」
朱鳳陽拉上手剎，打開車門，準備下車檢查，旁邊一聲車門摔合的聲音響起，一個人走了過來，笑著道：「車壞了？要不我送你們吧？」
朱鳳陽和陸思平都扭頭看向劉風揚。
劉風揚吃力地搖下車窗，看著一臉真誠笑容的程前，開口道：「給錢不？」
程前果斷甩了甩頭，「當然不給了！」
「我是說，給我們錢不？」
程前愣了一瞬，無語道：「蹬鼻子上臉了是不？」
劉風揚卻忽然一笑，「兄弟們上車！程主事親自送我們，這麼有面子的事情怎麼能錯過！」
程前一邊拉開旁邊一輛越野車的車門，訕笑道：「副主事，副主事。」
陸思平遲疑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剛才那段對話的用意，劉風揚提出倒給錢的要求肯定是極其不合理的，但如果程前依舊答應了，說明他只是為了某種目的而無底線，和以往並沒有任何不同。
而程前沒有答應，一個曾經叱吒縱橫的鐵血英雄也不該答應，所以劉風揚答應了上車。
也答應了一場和解。
越野車啟程，帶著錦城三人，帶著那輛壞掉的麵包車。
到木雕館的路並不遠，當幫忙把小麵包停好，把劉風揚送回床上，程前笑看著陸思平，「陸小兄弟住哪兒，我乾脆就一道送你回去吧？」
陸思平想了想，最終點了點頭，笑著道：「謝謝。」
「不客氣，是我把你們折騰過來，該我來善後。」程前擺了擺手，「那咱們這就走吧，天快亮了，大家早點休息了。」
「等一下。」
躺在床上的劉風揚卻忽然開口，眾人扭頭，程前才發現叫的是他。
劉風揚朝朱鳳陽和陸思平揮了揮手，「你倆先出去。」
等到屋子裡只剩下了兩人，劉風揚朝程前攤開了一隻手。
程前疑惑地眨了眨眼，「這是幹啥？」
劉風揚壓低了聲音，板著臉，「修車錢。」
......
「陸小兄弟，其實我是一個特別單純的人，不懂那麼彎彎繞繞的手段。」
程前把著方向盤，輕聲開口道。
陸思平沉默地看著前方，禮貌又敷衍地微微點頭。
「當初的我，只懂修行，只懂打仗，只知道黑暗世界是威脅我們人族生存的心腹大患，所以我們要消滅他們，於是我全身心地投入和妖魔鬼怪的戰鬥中，只想殺敵，其餘一切不管。」
程前笑了笑，面露回憶，「那是我這輩子受傷最多的時光，離死亡最近的時光，但也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
陸思平輕輕嗯了一聲。
「後來功勛積累得很多了，就開始到後方任職了，從廝殺陣陣的前線回來，一下子松下來，覺得日子可真舒坦啊，吃的喝的，都是好的，來往的結交的，都是貴人，慢慢就迷失了。天天琢磨的就是怎麼往上爬得更高，怎麼把手裡那點權力發揮到極致。」
陸思平終於開口，雖然只有淡淡的兩個字，「理解。」
「有時候啊，特別是一個人的時候，我也會反思一下，這麼做是不是有些不對，但轉念一想，我打了小半輩子的仗，享受享受怎麼了？於是就又繼續了下去。」
陸思平笑著道：「也有這個道理。」
「哎，其實今天多虧了你們，尤其是多虧了你，你的強硬正直，沒有因為我所謂的一點權力就俯首，才引發了後來的事，才能讓韓老將我點醒。否則，我還會一直迷醉在那些享樂之中，自以為人生愜意，殊不知已經活成了別人眼中的笑話，也對不起曾經那個一心為了人族奮勇殺敵的自己。」
程前的真誠，終於打動了陸思平，這才打算說上兩句心裡話，他扭頭看著程前，「程......副主事，晚上的事，其實對我們沒什麼，也沒造成什麼不良的後果，把話說開了就行了。」
他笑了笑，「其實我也不知道你以前那麼厲害，現在知道了，對你更多的是佩服，不會生你的氣，更不會記恨在心。」
「這不是你生不生我氣的問題！」程前脫口而出，然後在陸思平的眼神中迅速糾正道：「是我自己不能原諒我自己。」
陸思平笑著道：「沒事啊，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嘛！」
程前看著陸思平那一臉純真的笑容，拿不准他這句話到底是不是話裡有話。
「到了到了！程副主事，停一下停一下！」
陸思平的喊聲將他從思考中喚醒，連忙一腳踩下剎車。
「謝謝程副主事！」
陸思平跳下車，朝著程前揮了揮手。
程前張了張嘴，只好憋出一句，「不用謝。」
站在路邊，看著車子消失在天邊的晨光里，陸思平撓了撓腦袋，嘀咕道：「怎麼感覺他有點怕我啊？」
他想了想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畢竟他宗門也不出名，師長也沒什麼牛嗶人物，自身能力也是弱雞，實在找不出什麼值得對方一個堂堂蜀州分部副主事怕的點來。
「莫非自己是什麼天選之子，虎軀一震，王霸之氣四溢？」
陸思平嘿嘿一笑，自我調侃一句，走回了房間，趕緊洗漱休息。
這一覺，獸性大發的陸思平像考拉一樣睡了個昏天暗地，直到黃昏才起。
當他打著哈欠走出院門，準備去隔壁超市買點快樂水，卻意外地瞧見了門口停著的一輛越野車，和車旁站著的一個人。
「程副主事？你怎麼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