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 誤會,誤會!
李二微微頷首:「奏來!」
「啟稟陛下,臣身為衛尉寺卿,治下竟然出現這等駭人聽聞之事,難咎其責。不論錢倉中的錢究竟被何人盜用,臣皆有失察之責。故臣自請處分,請陛下革去臣寺卿之職,以正綱紀!」
他這番話,卻讓李二微微錯愕,劇本里沒有這一出啊?
不用說,必然是端木天這貨,又想藉此機會偷奸耍滑,撂挑子不幹了。
如今李二對於端木天的性子,也摸了個七八分,知道這貨甚是聰慧,但卻是個偎慵墮懶的性子。
不思進取,得過且過,小富即安,不務正業這些貶義詞,都能往這貨身上套。
李二忍不住瞥了眼站在百官前列的老爺子,不禁暗自搖頭。
都說老子英雄兒好漢,怎麼端木丘如此勤勉,生個兒子卻是這般慵懶?莫不是當初抱錯了?
李二心中腹誹,正想開口拒絕,話到嘴邊卻又止住了。
仔細想想,若非此事是端木天與他的合謀算計,其實端木天此時自請處分,也是應當的。
不管端木天有沒有責任,但身為衛尉寺卿,衛尉寺出了那麼大的事情,他這個寺卿若是不受處罰,確實說不過去。
即無法服眾,更會令滎陽鄭氏感到懷疑。
雖然出了這檔子事,只要滎陽鄭氏不是傻瓜,也大致能猜到是鄭良策是被人算計了,甚至能猜到或許與端木天有關。
只是他們猜測歸猜測,卻找不到什麼證據,也只能捏著鼻子吃下這個啞巴虧。
不過如此一來,革去端木天寺卿一職,倒是最穩妥的。
李二略一猶豫,微微頷首:「愛卿身為衛尉寺卿,卻不知錢倉失竊,理應懲處。著革去端木九如寺卿一職,削爵一等,降為開國縣伯,罰銅五十斤。待有司查明案件后,若有牽連,再做處置!」
「臣多謝陛下寬恕。」端木天對此結果很是滿意,連忙拜下。
削爵罰銅什麼的,他根本不在意,能夠不用每日上班打卡,才是最重要的。
端木天很滿意,但大殿內卻有人站了出來,朝李二進奏道:「啟稟陛下,臣以為陛下處置不妥。」
李二與端木天愕然扭頭。
端木天看清說話之人,卻不免有些略感頭疼。
出列之人正是後世赫赫有名的錚臣,未來的大唐宰相魏徵。
魏徵本是東宮太子洗馬,李建成死後李二被立為東宮太子,這貨也跟著下崗了。
不過李二還是愛惜人才,將魏徵召來一番談話后,還是啟用了魏徵,並任命他為正五品上的諫議大夫。
李二如今可還不知道魏徵這貨厲害,但端木天卻是心知肚明。
魏徵可是以犯顏直諫而聞名於世,沒少把李二給懟個半死,他這會突然站出來,讓端木天沒來由的心中咯噔一下,略微有些緊張,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就見魏徵開口說道:「啟稟陛下,就臣所知,端木寺卿自赴任后,便幾乎未在衛尉寺中坐過衙。諸公都知道,端木寺卿年少風流,長期流連於煙花之地。」
他這番話,頓時讓原本氣氛凝重的大殿內冷不丁冒出了不少笑聲。
顯然,端木天之前為了「調研」,給眾人留下的印象可是相當的深刻。
少年風流,便是他如今身上的「標籤」。
對此,端木天也只能無奈摸摸脖子,默認了。
魏徵繼續說道:「而後端木寺卿又以身子不適為由,請假休養,更未去衛尉寺中坐衙。」
「故而臣以為端木寺卿有怠政之嫌,但衛尉寺錢倉失竊一案,以臣看來,與端木寺卿並無關聯,若因此革職削爵,未免有失公允。」
端木天微微有些錯愕,怎麼聽魏徵這話,竟然是在幫他開脫?
但他與這位「耿直」大佬可沒關係,為何今日會突然站出來幫他說話?
就聽魏徵繼續進言:「陛下,臣以為對端木寺卿的處罰,罰銅罰俸即可,應命其將功贖罪,與諸司一併徹查錢倉失竊一案。」
李二原本就不想放過端木天,方才所謂處罰,都不過是違心之言。
再說如果端木天不擔任衛尉寺卿了,製造火藥一事,他又交給誰去負責?
此刻見有人給他遞梯子,他哪有不趕緊借坡下驢的道理。
「嗯,魏愛卿言之有理,諸公對魏愛卿的話,可有異議?」
李二環顧大殿,卻並無人站出來反對。
百官對於端木家並無惡感,又怎麼可能貿貿然出頭得罪端木父子。
見無人說話,李二立即推翻了之前作出判決:「既然諸公無人反對魏愛卿所言,那朕便罰端木愛卿一年俸祿,以儆效尤。望愛卿日後勤勉盡責,勿要辜負朕的信任。」
端木天蛋疼了。
眼看就能愉快的回家玩耍,提籠架鳥斗蛐蛐,走馬觀花缸底魚,生活樂無邊。
結果還沒等他高興完,魏徵兩三句話又把他給拉回來了。
端木天哀怨的瞥了魏徵一樣,卻也只能再次躬身領旨。
某人心有不甘的退回隊列,李二也歇了口氣,正打算繼續表演噴口水的絕技時,就見內侍前來通秉,刑部尚書鄭善果到了。
李二不動聲色的宣其入殿。
鄭善果之前趕回家中,召集滎陽鄭氏在長安的幾位族老議事,如今有了定案后,便匆匆趕來了太極宮。
他上殿與李二見禮后,便直接開門見山說道:「啟稟陛下,臣聽聞有司稟告,說衛尉寺的錢倉失竊?」
「不錯,是有此事。」李二微微頷首。
鄭善果卻是長嘆口氣:「哎,陛下,此乃誤會,誤會!錢倉並未失竊。」
他這話讓眾人一愣,不解其意。
鄭善果解釋道:「此事皆怪老夫那犬子,好心辦了壞事。前些時日因為暴雨不斷,衛尉寺錢倉中的銅錢不少都生了銅銹,更有麻繩腐爛斷裂,亟待處置。」
「但端木寺卿又因病未曾坐衙,少卿去洛陽巡查,老夫那犬子一時心急,便乾脆命人將錢倉里的錢全數搬回了家中晾曬擦拭清洗,重新穿繩計數。」
「衛尉寺賬上共計有錢款十萬八千三百四十九貫又三百二十七文,老夫已然命人全數運回了衛尉寺錢倉入庫,分文不差。」
「此事純屬犬子之錯,還請陛下恕罪。」
鄭善果這番話,立即引來大殿內群臣一陣喧嘩議論之聲。
什麼為了晾曬銅錢,所以把錢運回家去了,這種話不根本就是屁話嗎?
別說他們這些百官不信,就是走大街上隨便拉個百姓,那也是沒人會信的。
在眾人看來,分明就是鄭善果的兒子鄭良策利用職權之變,貪腐了錢倉里的錢財。
但他們卻又想不通,這種根本瞞不住的事情,鄭良策為何會幹?
他難道瘋了不成?
大殿內,唯有老爺子與端木天以及李二不動聲色的交換了一個眼神。
果然如他們所料,滎陽鄭氏主動認下了這筆賬,打算掏錢買平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