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工具人
不得不說,左衣月白看的東西總是與普羅大眾脫節,這本雜誌也是比較小眾的,講的是怎麼栽種花草樹木,其中除了常見的櫻花樹之外,還有無花果樹,棕櫚,甚至還有番茄的搭架方法。
「你喜歡看這種書,是以後打算去種樹嗎?」神田司開口說道。
「我涉獵廣泛,來者不拒。」左衣月白開口道。
神田司點了點頭,心想下一次拿一本《母豬的產後護理》過來,這丫頭會不會看得津津有味。
「你認為的『禮』是什麼?」左衣月白忽然開口。
話題有些偏了。神田司沒想到左衣月白還在糾結這件事情,但這件事情他最好回答一下,略微思索了一下后,他說道:「所謂的禮,就是讓別人和自己都感覺舒服,同時維護社會的道德秩序,不至於崩壞。」
左衣月白點了點頭道:「所以,禮樂崩壞的話,人心不古,社會就會成為野獸,人類也會與野獸無異。而人的天性天生追逐快樂,這就意味著禮與人的天性天生相悖,註定要成為束縛在人類身上的那道枷鎖。你認為一個追求舒服的人,能夠維護社會的道德秩序嗎?」
好傢夥,原來在這裡等著我呢。
神田司此刻直呼好傢夥,沒想到這傢伙這麼記仇,設套讓自己往裡鑽。
不過神田司也並非任人宰割之輩,他回道:「一個追求舒服的人不一定能夠維護社會的道德秩序,但一個不舒服的人一定會對道德秩序產生影響,這個影響,取決於這個社會當下的道德水平。」
左衣月白托著下巴片刻,「這就是你的處世哲學嗎?」
神田司搖了搖頭:「處世哲學談不上,至少我的靈魂是乾淨的。」
「你相信靈魂?」
神田司道:「我為什麼不相信?」
左衣月白淡淡笑道:「因為靈魂並不可以被觀測到。我們既然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就必須要藉助這個世界的感官。眼、耳、鼻、舌、身、意,也可以加上一個觸覺,統統無法感應到靈魂的存在。遂古之初,誰傳道之?既然無法感應到,那麼一切統統都應該是不存在的了。」
神田司道:「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這本身就是一種境界。人不能因為感受不到什麼而去否定什麼,而是應該相信自己的直覺,自己心中所想。所以靈魂存不存在,本身就不是一個可以肯定的答案,因為每個人都有權決定自己是不是擁有靈魂。」
左衣月白道:「所以,你選擇擁有靈魂?」
神田司反問道:「難道你不是嗎?」
左衣月白忽然笑了,是那種讓人見到就覺得眼睛都花了一樣的笑容,神田司從未見過這種笑容——在今天已經見到了數次從未之物,雖然這個笑容轉瞬即逝,但卻依然如春日綻放的花朵,天空劃過的流星般引人深刻。
「你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左衣月白說道。
神田司道:「這句話我也要送給你。」
「我本來就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左衣月白說道,「但有些事情的有趣僅僅建立在不同的人身上,有趣的事情正在於此。」
神田司點了點頭:「世間一切由頻率組成,人與人之間自然也有頻率趨同之輩,這樣便可相交於江湖。」
「頻率……」
左衣月白道:「很有新意的一個說辭,萬物本就是由頻率構成的。」
神田司道:「所以世間萬物很多東西並不需要太過在意。」
他拿出手機,對忘川秋子發過一條信息過去:「下午我請客,去吃個飯?」
今天第一天確定關係,為了保持一個月拿到戀愛獎勵,神田司覺得還是要做點什麼。
等了幾秒沒有回應,神田司將手機放進兜里。
左衣月白看向窗外,初秋有些青黃的葉子落下來,來不及落地,便被風卷向更高遠的天空。
嗡,嗡……
臨近社團時間結束的時候,神田司兜裏手機震動起來,他拿出手機,見到忘川秋子發來的簡訊:在哪裡?
神田司道:「在學校外面的那個橘有蛋糕店,怎樣?」
「嗯。」
「好,不見不散。」
將最後一條信息發完,神田司吐了一口氣。
約會,他好像也是第一次啊……
忘川秋子那個女人,一向是男人的夢魘,和這樣的女生打交道,恐怕並不是那麼輕鬆的。
不過,為了自己的獎勵,也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將東西簡單收拾了下,神田司看了看正在安靜看著窗外的左衣月白,夕陽茜色的光均勻的塗抹在了她的側臉上,看上去彷彿一副安靜而又迷人的畫卷,她靜靜看著窗外,瞳孔中倒映著風景的光,睫毛隨著眼皮的眨動而上下擺動。
神田司不知道該不該這樣打擾她,但如果就這麼離開的話,是不是不太禮貌。
沉吟了片刻,神田司終於還是開口道:「我先走了。」
左衣月白睫毛忽然抖動了一下,宛如從一場睡夢中醒來,她扭過頭,澄澈的眸子盯著神田司,略微歪了歪頭道:「看來你也是個懂禮貌的好孩子呢。」
神田司扭頭就走。
這個女人,剛剛對她有點好印象,現在又沒有了。
隨著神田司的離去,教室再次陷入一片寂靜之中,夕陽的光給房間上了一道並不濃艷的顏料,溫暖的濃度恰到好處。
……
神田司走出活動教室,下樓之後,便是向著外面走去。
夕陽如血,神田司卻在思考怎樣約會,畢竟他也沒什麼經驗,而且畢竟只是為了完成任務,對方相當於一個工具人。
該說什麼才能讓工具人更加心甘情願且毫無留戀的說走就走?
資本家都是怎樣對待只有一個月價值的員工的?
合作吧。
那一定是合作。
神田司的心中忽然有了一些並不成熟的想法。
一輛賓士轎車過去,車窗後面露出一個少女精緻而完美的五官,只不過此刻她的目光百無聊賴,宛如一隻無所事事的貓咪。
隨著視線漫無目的的遊盪,忽然,少女的目光頓住了。
在那裡,一個少年正背著包,向著街道另一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