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天外孤鴻
飄雪初晴雲漸稀,天外孤鴻三兩聲。
飛雪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停了,三人的心裡也明朗些許。
三個人在路上把想問的好奇的都問了個七七八八,你一言我一語,不一會便回到了原先安頓婆婆的矮樹樁附近,卻發現空無一人。
「婆婆呢?」尤峮不由得發問。
「你們所說的那位婆婆要找的兒子和縣令,恐怕就是我們當時下山時便撞見的大伯和青年,他們二人倒在這附近,後來也不見了蹤影,但是看他們那樣子怕是......」
林川側眸,「你們?」
北奚方才講了一路自己是如何得救的。唯獨沒講的是,有一人,與自己待了數十天。不知為何,北奚總覺得若是讓林川知道了這件事,他一定會生氣。雖然,自己也想不通這有什麼可生氣的。
「啊......」她話音微頓,像犯了錯的孩子似得垂下頭,「我同南汣一起下山的......」
林川步子一滯,素白手指在身側袖中蜷起,指間沒入掌心。
尤峮和北奚似是都注意到了林川的這一頓,相互看了一眼便靜靜地等著林川發作。
但是,林川什麼都沒有說。
北奚,你能回來,便是萬幸。
我不求別物,只求你平安。
千般思緒落水無聲,都融成唇角那一彎隱約淺淡的笑意。
最後,尤峮和北奚都只看見了林川的淡淡一笑。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沉寂半響,北奚忽然想起來方才忘了問林川輕功是怎麼回事,便開口道:「林川,我不在這數月,是誰教與你輕功?」
林川微怔,又是淡淡一笑,「一位高人。」
「哦?哪位高人?我可曾有聽說?」
林川唇角仍掛著笑意,「路上偶遇的某位高人罷了,不值一提。」
尤峮在一旁似是忍不住了,搶了話道:「什麼高人啊,分明是......」
話音未落,尤峮就被林川的一個眼神給活活把話咽了回去,轉而刻意轉換話題,「北大人,哦不......現在當叫你北姑娘,你既然是琉移派先掌門人的女兒,我又師出琉移派,那我豈不是應當叫你一聲......師姐?」
北奚向尤峮投去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眼神。林川見了北奚這幅模樣,唇角的笑意漸漸加深。
尤峮自知話題轉換地過於尷尬,便撇撇嘴繼而又發起了牢騷:「你倆這樣老不說話,還一個個都嫌我說話尷尬......哎我說你倆啊,一個成天掛著個不明所以的笑容,一個老覺得我莫名其妙,我看啊,你倆就是天生一對,你倆趕緊給我在一起得了......」說著便隨手摺了一截枯樹枝在手中把玩。
林川一眼看過去,「休要胡鬧。」
尤峮:「哎我說這位林大人,你明明心裡就是這麼希望的,幹嘛現在不承認啊......你信不信我把你當初發燒時每天嘴裡念叨的東西告訴......」
尤峮的話音不自覺的便隨著林川的又一個眼神而逐漸變小,直至吧餘下的話都咽進了肚子里。分明只是一個溫和的眼神,卻不知為何有著十足的震懾力。
林川稍側頭,「那南參事,現在何處?」
北奚:「我與南參事一起下山之後,便碰見了那大伯與青年,也就是縣令與那位婆婆的兒子。他們對我們說,馬齒莧可緩解病症,我便又上山去尋。回來后他們三人都不見了。也不知是去了何處......」
尤峮關切道:「那你可有尋到那馬齒莧?」
北奚無奈地搖頭。
林川:「想必也就在這艽山鎮附近。」
北奚:「林川,皇上為什麼偏偏讓你來解決此事?可有醫師相隨?」
林川淡淡道:「沒有。」
尤峮又憋不住了,開口就罵:「那個狗皇帝,還有那個歐陽羽,都不是好東西......他倆竟然主張......要製造山火,燒了這坐鎮子,你說這算是什麼事兒?鎮上這百餘人的命難道在他們眼裡就一文不值嗎?!」
北奚瞬間繃緊,「什麼?燒了這坐鎮?!」
尤峮又要開口,卻被林川溫聲打斷:「北奚,你知道,我不會那麼做的。」
「你準備怎麼做?既沒有醫師隨來,那我們要怎麼辦?」
林川幾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和聲道:「我來前已問過杜醫師了。若以白花蛇舌草為藥引,入當歸,馬齒莧,白芷,赤芍,麝香,穿心蓮,製成湯藥,三至五日即可見好轉。」
北奚追問:「好轉?那當如何根冶?」
林川:「此症醫師們也從未耳聞,無人知曉當如何醫冶。」他轉過身朝向北奚,續道:「此症擾人心智,且據說人傳人。你當千萬小心。」
不等北奚回答,林川便從胸口處拿出一塊棉紗巾,遞到北奚面前,「從今日起你便把它圍在口鼻處,以防吸入戾氣感染。」
北奚推開棉紗巾,「你們不都沒有嗎?幹嘛要給我搞特殊......我有那麼嬌氣嗎......」
林川堅持道,「拿著。」
北奚見拗不過,便勉強地接過棉紗巾,看也沒看一眼便放入了袖中。
尤峮:「是啊是啊,我怎麼就沒有這種待遇?林大人果然偏心......」說完看了眼天色,「時候不早了,要找家客棧先歇著嗎?」
林川微微頷首,尤峮便將二人帶到了事先打探好的客棧。
......
翌日。
鉛灰霧重,黑雲壓城。
朔風肆舞,窗棱不住震顫。
林川負手立於窗前,望著凄廖的街道,眸色漸深。
「山雨欲來。」
極輕極低的聲音隨著風遠去,消失在這沉沉天色之中。
三人用過早膳,正在桌前商量著對策。
「北奚,你同我一起去山上找藥材。尤峮,你留在鎮上去尋婆婆,縣令,那位青年,還有南參事。」林川指腹微微摩挲著茶盞,神情似是陷於沉思。
「哎你們有沒有覺得昨天那個婆婆,聲音有些許耳熟?」尤峮在一旁單手托腮,努力地在回憶著。
林川微蹙起眉。
「我從未聽過,不覺得耳熟。」北奚隨口答著,沉默一瞬,轉而道:「昨日我就去上山尋了個馬齒莧,才一個時辰不到,回來后縣令和那位青年便已不見了蹤影。你們見到我之後回去尋婆婆,婆婆也不見了蹤影......更奇怪的是,南參事竟然也不見了。這不免......太過蹊蹺了吧?」
林川頷首,「的確說不通。」
尤峮仍沉浸在記憶的搜尋中,喃喃道:「你們倆都沒聽過,我卻覺得在不久前聽過......究竟是誰的聲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