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談判
阮曉有些意外地看著這個抬起撐著身子的右手,獨自挺起腰桿與他對話的少年,問:「你說什麼?」
寒雲秋咧開嘴輕笑,道:「我說,我沒想過入極宗。」他字咬得很重,話說得很慢,是專門講給阮曉聽的。
「那你為什麼來?」
阮瑩瑩很想知道他是出於何種緣故登上飛樓的,她總是聽他說一些「離經叛道」、「不合常理」的話,似是有一肚子委屈,那他為什麼又來了呢?不想來就不來唄!
阮曉沒有阻止阮瑩瑩,他也很想知道答案。
寒雲秋努了努嘴,示意二人看向趙世龍。
阮曉明白了,側身邁步給寒雲秋閃了一條路,道:「我是個講情理的,從不強迫人做他不願做的事。如果你現在離開,不會有任何人阻攔。」
阮瑩瑩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阮曉,他可是傳承者啊!怎麼能說放就放!
胡喬年縮手站在一旁不敢搭話,這種小孩子賭氣式的語言不像是宗主能夠說出來的,所以,他認為宗主這是在欲擒故縱。
他們的博弈,自己看著就好。
趙世龍並不驚訝,也沒有想著做什麼事說什麼話來挽留,阮曉是有傲氣的,九界大陸中,屬他不低頭。
寒雲秋行了揖禮,再不復剛才那幅病懨懨的模樣,大踏步從阮曉身旁走過,順著山路下去。
寒雲秋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邁步也越來越大,從最開始的一步半尺轉為一步一尺,再到後來的一步四個台階,一步五個台階。白珏在身旁跳躍著,與寒雲秋一前一後地奔下山。
阮瑩瑩看著阮曉,趙世龍看著山下,胡喬年低頭看著地,這三位都不想追過去。
氣氛一時凝固,那幫少年未曾想過遇上這般情況,此時亦大氣都不敢出。
她長吁一口氣,道:「我去追!」臨走還掃視了一遍三人。
寒雲秋轉頭回望山頂,輕蔑地揚起嘴角,忽然停下腳步,坐在不遠處一顆大石頭上,欣賞溪水中搖曳的魚兒沐浴溫暖陽光。
阮瑩瑩踏劍飛來,凌空於溪上,盯著寒雲秋,俏臉上布滿怒意。
「你當真不管天下蒼生?!」
小魚兒歡快游著,穿過幾根飄搖的水草,全然不知危險的降臨。
一團陰影慢慢靠近,迅速包住小魚兒退去,徒留下一串氣泡——小魚兒被大魚吃掉了。
不到片刻,溪水又恢復了平靜。
寒雲秋抬起頭,一字一句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我亦不仁,看蒼生自爭鬥。」
噌~嗡!
飛劍疾掠而出,插在寒雲秋身下的巨石上,巨石砰然炸裂,碎開的石頭四散飛濺,有些就打在躲閃不及的寒雲秋身上。
白珏猛然撲出,雷電縈繞雙爪,成風雷之勢,直取阮瑩瑩首級。
「回來!」寒雲秋大喝,白珏與空中生生驟降,依舊虎視眈眈。
寒雲秋這一聲倒把阮瑩瑩逗笑了,她咬牙切齒,滿臉嘲諷地道:「裝什麼好人!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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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雲秋挑眉,並不惱怒,反而笑道:「挺好,都比人的強。你還有事嗎?沒事我接著趕路了,休息了這麼久,該走了。」
阮瑩瑩那雙好看的大眼睛眯得狹長,飛劍再作鳴顫,蓄著隨時出擊的力。
她與他對視著,毫不讓步。
她清楚地看到,他的心,是黑的,與燒炭無二。
但是那顆黑心卻散發著純和的光,溫暖無比。
她聲音有些許軟:「你到底想怎樣?非要我求你嗎?」
寒雲秋揮揮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我無非就是圖一個自由快活。自由快活你懂嗎?極宗能給?」
她不再說話,那麼多責任重擔從天而降,自由?無非是痴人說夢。
可能人不同吧,寒雲秋瘋狂逃避的,恰恰是阮瑩瑩硬要擔起的。
寒雲秋呵呵一笑,道:「小白,走了。」
白珏聽話地跟在他身後,隨他繼續下山。
山下,飛樓降落處,一群白衣白冠背三尺長劍的弟子好奇地議論著,都在好奇那位光之子的身份、長相、實力,五一不在翹首期待。
白珏老遠就嗅到了這一群人的味道,特有的劍氣帶著股子銹味,對它來說異常明顯。
它瞅了瞅寒雲秋,他還是在一步四個台階的往下蹦,似乎是一個人玩著遊戲,就連它都暗暗被他的節奏同化。
一人一獸很快到了山下,寒雲秋不禁感慨,天底下有修鍊資質,俊骨仙資的人果真都聚在了極宗。
其實也沒錯,全大陸最好的修鍊物資都在這兒了。
但同時,承擔著巨大責任與巨大危機的人也都在這兒了。
有人看到了他,問:「你就是傳承者?」
語氣不肯定啊,也是,這麼短的時間內,他們也沒有長老令看上去就是普通弟子,不會知道傳承者的身份的。
寒雲秋咧嘴一笑:「我不是,傳承者還在上頭呢,我是下山要回去的。」
「哦?這麼說你見過傳承者了?」
寒雲秋笑得更歡了,說:「見了見了!他長的神俊非凡、氣宇軒昂、玉樹臨風,言語間蘊含大道哲理,一看就不是池中游魚。」
寒雲秋自誇一點不害臊,說的跟真的似的。
他走下台階,擺擺手示意他們散了:「讓一讓,讓一讓,我要回去了。」
「回去?」一名弟子站出來,疑惑地看著他:「你怎麼回去?」
寒雲秋雖沒他高,氣勢卻半分不弱:「走回去唄!還能咋回去?只要能出去就成。」
又一名弟子站出,上下仔細打量他,一副懷疑的口氣:「你不知道?若無通行令牌,大門是不會打開的。你說你要回家,那也不該是這個時候,往常都是容人逗留幾日再決定去留,從沒人像你這樣猴急,長老們也不會放任你們亂跑。」
「你到底是誰?」
最後一句話如黃鐘大呂,敲響了沉浸在喜悅中的眾人,他們常年行走於生死線間,警惕心還是很強的,瞞得了一時瞞不過一刻,寒雲秋這話諸多漏洞,一瞬間被人抓去了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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噌!噌!
有人拔出劍,靈力暗地調動。
更多的人閃開,留給寒雲秋一大塊空地,同時也做好防禦與攻擊的陣型。
白珏慢悠悠走出,呲著牙,風雷聲隱隱而作。
最開始說話那人上前一步,與最後說話那人並排而立,他說:「你身上沒有黑煞氣,不是魔物變的。從山上來,也肯定經了宗主的眼,也不會是魔使。亂跑的?不是沒有可能,少年都還稚嫩,頑心未改,總有人是長老管不住的。」
白珏聽得那些人收劍入鞘,退了一步,不過沒有就此打消那些人對它的關注。
「什麼頑心?分明是劣心,黑心!」
寒雲秋聞言色變,大喝道:「你說誰是黑心!」
阮瑩瑩落在地上,飛劍化作一支發簪被其捉在手裡插進頭髮。
她正視寒雲秋,針鋒相對:「難道不是?」
寒雲秋緊閉嘴唇不說話,氣氛凝固靜默,良久,咧開嘴笑道:「你說對了,我就是黑心。」
阮瑩瑩將目光移開,不去看他。
她將身子扭向面前這群等著一睹傳承者風采的弟子,不知如何開口。
難道要直接說這就是你們要等的人?就直接說這個拼盡全力想要逃離的人是傳承者?就直接說這個貪生怕死的人要丟下擔子任你們自生自滅?
這不知道會毀了多少人的希望!
她開不了這個口。
她其實不反感他走,她有信心證明光明不一定非要某個特定的人才能帶來;但同時她又排斥他走,她希望他能被感染,哪怕由此帶來一點改變也可。
阮曉在這時御劍而下,身後跟著趙世龍,一黃一紅兩道流光格外顯眼,還未到來救已受了眾弟子的揖拜敬禮。
阮曉一揮廣袖,劍化流光被收進袖子,落入一個特殊的空間寶器。
他沒驅散弟子,轉頭對著寒雲秋道:「我們談一談吧,你總該有個交代。」
他像頭牛,斬釘截鐵道:「我不需要對任何人有任何交代。」
阮曉好似早料到他會這麼說,淡淡一笑,不慌亂不激動,繼續柔聲道:「炌雲呢?它好像有自己的名字,對你很重要吧?你有沒有想過休戚相關,不是蒼生與你有關,是你與蒼生有關。」
寒雲秋笑了,翻了個白眼,指著自己胸口對阮曉輕蔑地說:「這裡,是黑色的。」
阮曉面無表情:「我知道。」
「知道還這麼說?」
阮瑩瑩突然搖搖頭,對阮曉說:「爹,他騙人,不是的。」
阮曉還是那句話——我知道。
寒雲秋卻突然不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閃而過的驚訝和隨後掩蓋的滿不在乎。
阮曉問:「你開條件吧,要如何你才能留下?」
「傳承者?」
眾弟子嘩然,保持已久的劍勢頃刻間崩壞,彷彿一柄柄出鞘之劍霎時間被狂風吹得七零八落。
但這並不重要,他們此刻只關心一件事——這是傳承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