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新道路

章三 新道路

被俘之後的日子可能是范興這輩子最痛苦的了,沒吃沒喝,受冷挨凍,他和所有的馬賊被像牲口一樣圈在山谷里的凹陷處,外面有圍欄圍著,自從上次發生逃走之後,馬賊們五人一隊實行連作,圍欄上掛著的那五個人頭就是這個政策執行的佐證。

「吃飯了。」

看守喊了一句,半袋子發霉的雜糧窩窩頭,兩大桶餿了的糜子粥,即使如此,百十口子很快搶光了,為了口吃的,一群人打作一團,曾經的馬賊頭子渾阿普為了窩窩頭被打的鼻青臉腫,范興擠不進去,又打不過他人,裹了裹羊皮襖子,蹲在了地上。

「渾阿普,過來。」圍欄外有人喊道,渾阿普屁顛顛的跑了過去,范興伸出腦袋一看,看到了郝允轍,范興不知道他身份,但憑藉記憶中帳中座位排列,知道他是被頭領倚重的人。

「你說的事情我印證過了,至少一部分是真的,這是賞你的。」郝允轍一擺手,一個手下把一塊烤焦的肉扔到渾阿普的懷裡。

渾阿普趕在馬賊過來搶奪前,兩口便塞進了嘴裡。

范興看到這一幕,眼睛放亮,悄悄靠了過來,恭恭敬敬的打了個千,低聲問道:「這位先生,我是否也能像渾阿普一樣,得到賞賜呢?」

郝允轍呵呵一笑:「那要看你是否聰明了。」

說著,他把一張寫滿字的羊皮遞給范興,范興借著火光看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信息,所有的文字都與一個叫做巴音昌呼格的地方有關,其中一些被硃筆標註,多是巴音昌呼格的地理環境之類的,而沒有標註的則是關於達爾扈特部和一個叫做巴達西的。

范興一時愣住了,這些信息顯然是非常秘密的,而這個聰明郝先生卻這麼直接的給自己看了,這很不正常,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是憑藉多年行商的經驗,范興覺得自己與之有關。

明白了這個,范興笑了,既然自己有價值,就可以通過出賣價值來換取更好的條件。

「先生,小人雖稱不上絕頂聰明,但願意以生命作保,完成您的命令。」范興彎腰說道。

見此人上道,郝允轍讓人把他帶出來,在范興耳邊說了幾句,范興愣了片刻,滿口應是。

三天之後,大隊休整完畢,孫伯綸命令拔營起寨,沿著紅柳河前進,計劃先到邊牆,偵查之後,再決定從哪裡入口。

行進一日,隊伍找了個避風山谷休息,雷鳴東和也先剛支起鍋,只見徐麻子騎馬而來,身後拴著一人,嘴裡塞著破布,踉踉蹌蹌,也先看清那人面貌,一把抽出匕首,喝罵道:「這狗賊又想逃走嗎,上次繞過他,這次俺要挖出他心肝。」

徐麻子下馬攔住也先,道:「那倒是沒有,只是這廝在苦力營里哇啦亂叫,說什麼回去死路一條,俺只能帶過來讓頭領看看。」

「什麼事?」孫伯綸提著褲腰帶從林子里走出來。

「主上,這廝皮肉又癢了。」也先紛紛不平,把范興提了過來。

徐麻子說:「頭領,此人說咱們回大明是死路一條,俺抽打了他一頓,仍舊亂叫,這人膽小的很,面對俺的刀子卻仍然倔強,俺覺得不對勁,就拉了過來。」

「這倒是奇怪了。」雷鳴東湊了過來,一把拽掉范興嘴裡的破布。

「大頭領,莫要回去啊,回去就是一個死啊。」范興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孫伯綸坐在石頭上,把玩著一把匕首,道:「你且起來說說,若敢騙咱們兄弟,別怪我刀子不認人了。」

范興擦了擦鼻涕,說:「大頭領,俺看你往邊牆的方向走,是否想回去?」

「費他媽什麼話,不回去,兄弟們在這沙海里吃沙子嗎?」徐麻子一腳踹在他屁股上。

「不能回去啊,回去就死定了,朝廷正想要你們的命呢,幾位頭領還不知道的吧,神一魁已經受撫了,就在你們出邊牆沒兩天,他就被楊鶴招撫,現在可是任職寧塞守備。」范興急迫的說道。

「啥,大頭領受撫了,那正好,咱們去投奔大頭領,當初他把李頭領當親兄弟,自然不會虧待咱。」徐麻子高聲說道,李部司一死,他在義軍中威望最高了。

「找他,那是找死啊。」范興直截了當的說,沒等徐麻子發怒,范興說:「神一魁現在是寧塞守備,可楊鶴是用的以賊剿賊的法子,當初是你們拆了那寧塞堡,神一魁還不殺你們祭旗啊。」

孫伯綸輕聲說道:「這話卻是不假,就算大頭領講義氣也由不得他,大頭領殺咱是不義,不殺又會被人扣上包庇的帽子,咱們何必讓他為難,我們不去寧塞堡,進了邊牆也受撫便是了。」

「這法子好。」幾個頭目紛紛叫好。

「不去寧塞也是死,那賀瘋子早就被范三拔買通了,你們截了他的商隊讓他丟了那麼大的面子,怎麼會放過你們,就算你們躲過了賀瘋子,還能逃出那延綏巡撫洪承疇的手掌心?」

「洪承疇是誰?」孫伯綸故作不知。

郝允轍輕咳一聲:「兩年前,洪承疇在韓城打敗王佐桂,陣斬三百,卻殺俘四千,據說黃河水都染紅了,這兩年他做了延綏巡撫,殺降不斷,據說有幾萬人死在他手裡,連楊鶴都屢次申斥,他卻說無糧養降賊,索性殺了,以免再出禍端。」

范興立馬說:「是是是,這位先生說的是,諸位落在他手裡,十死無生啊。」

「媽的,照你這麼說,俺們還回不去了?」徐麻子急躁的要跳起來了,雷鳴東等人沉默不語。

孫伯綸忽然站起,鋒利的匕首抵在范興的心口,喝問道:「你在騙我!」

此言一出,氣氛立馬緊張,眾人紛紛拔刀,作勢要把范興碎屍萬段,孫伯綸道:「就算你說的都對,但官兵只會殺我,卻不會殺你,若是遇到官兵,你亮明範家管事的身份,不僅免死,還能恢復自由,為何要幫我們?」

范興撲通一下跪倒,哭嚎道:「頭領有所不知,小人也回不去了,出邊前,我在范三拔面前以全家性命立下軍令狀,本想搏個前程,沒想到弄成這個樣子,他要是以為我死了也就罷了,若知道我還活著,全家性命不保,別的不提,當初護衛隊里逃出來的人,都被范三拔餵了狗了啊。」

「你說我那護衛隊的兄弟.......,范三拔,老子和你不共戴天!」雷鳴東一把抓住范興的脖子,雙眼冒火,恨意滔天。

「把他帶下去,好生看管。」孫伯綸擺擺手,讓人把范興帶了下去。

幾個頭目都安靜下來,他們原本還想著回到邊牆內,無論是受撫還是繼續流竄,都是吃香喝辣,卻沒想到落得這番境地。

大家心中五味雜陳,忽然一個爽朗的笑聲傳來,也先正團坐在地上,笑的沒心沒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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