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九月開學季
又是九月開學季,又是一個暴雨肆虐的天氣。我們這裡每年的九月一日開學季總是會暴雨肆虐,而且總是會連續下好幾天,今年也不例外。但是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只需開學正式上課,只需九月一日的上課鈴聲響起,無論剛才上學路上的傾盆大雨是如何的傾倒而下,只需新學期的第一聲上課鈴聲響起,這樣連續下好幾天的雷暴雨準會停下來,只不過,今年的我已經不在原來的中學上學了。今年的我懷揣著嶄新的錄取通知書將會來到市裡的一所師範學校就讀,可是,我並不高興。
學校規定提前兩天報到,也就是在八月三十日那天必須報到,這天早上,我將會在家人的陪伴下去學校報到。沒有例外的是今年開學季的雷暴雨總是如期而至,例外的是,我拿到別人艷羨的師範學校的錄取通知書,但是,我的心裡卻高興不起來。
那天早上,望著外面傾盆而下的暴雨,父母一再說等一等、等一等再走,或許等一會雨可能會小一點。可是,在這種焦急的等待中,暴雨反而越下越大,絲毫也沒有停歇一下的意思。父母只好把我的行李用塑料油布左一層右一層捆紮的嚴嚴實實,父母又找來兩塊塑料油布給我和哥哥披上,拿過兩把傘遞給我和哥哥。父母一邊仔細的做著這些防雨工作,一邊嘴裡不停地念叨:「真是個糟糕透頂的壞天氣,為什麼每年這個時候總要下幾天雨,讓這麼多孩子開學都不舒心」。。。。。。
這所中等師範學校離我們家並不是太遠,或許最多也就是四十公里遠的樣子。但是,在那個遙遠的年代,四十公里的路程儼然成了一個小長途。我們必須乘坐公交車到市裡,然後還要在市裡轉車,換乘市裡的公交車才能到達學校。如此比較繁瑣的乘車路線,父母決定讓我的哥哥送我去學校。
哥哥比我大幾歲,幾年前高中畢業沒有考上大學的哥哥只好去建築工地打工。這幾天下雨,澆築工地無法室外施工,哥哥只好回到家裡,正好可以利用這點閑暇時間送我去學校上學。這是我們那個年代農家孩子的普遍生活狀態,要麼努力學習考上可以畢業包分配工作的學校,要麼就到建築工地打工,至於其他出路,基本上是沒有的。
望著門外的瓢潑大雨,父母依舊非常開心,父母總是一邊不放心的替我整理著被塑料油布包裹好的行李,一邊叮囑著好好學習的話。爺爺則坐在那裡抽著旱煙欣慰的說道,家裡終於可以有個孩子當教書先生了,教書先生在過去那可是秀才。是的,從今以後,我就是一眼能夠望穿到退休的一名教書先生了,但,這不是我想要的東西。
父母開心,爺爺欣慰,但是我的心事就如門外這瓢潑大雨,肆虐而又毫無停歇的意思,我的心事依舊在肆虐的想象著今天的開學不是我想要的東西。或許,我的父母看出了我的心事,父親說道,上這樣的學校多好,幾天前你的戶口就遷走並成為城市戶口了,而且上這樣的學校吃住都不要錢,三年過後,一畢業你就搖身一變成為一個拿著鐵飯碗、吃著公家飯的國家正式教師,這是許多人連想都想不到的好事。
哥哥也在旁邊附和道,你執意想上高中,高中三年光是花錢不說,到時候一旦考不上大學,你還不和我一樣到建築工地打工?報考這樣的學校,是你的最佳選擇。
是的,在那個特定的年代里,或許這就是我們農家孩子的最好的選擇,這是不爭的事實。
雨如從天上倒下來似的依舊下個不停,我只好跟著哥哥冒著傾盆大雨出門去學校報到。臨出門時,母親又極不放心的幫我和哥哥披在身上的塑料油布好好整理一番,母親念叨著讓我周日早點回家,哥哥則在旁邊不耐煩的催促著我快點出發。
感覺這是我從沒見過的最大的雨,一出家門幾乎看不見路,雨彷彿如一塊布帘子似的展現在眼前,我和哥哥只好深一腳淺一腳的看著大路的影子在前行。一切還算順利,公交站台離我家不遠,我們順利坐上公交車來到市裡。本應該直接轉車趕往學校的,但是到了市裡發現雨是下的更大,就連路的影子都徹底看不見了,四周一片汪洋。
哥哥提議道,去他的建築工地吃過中午飯再去學校報到。哥哥說,反正是今天報到,又沒有規定是上午還是下午報到,今天晚上把你準時送到學校就可以了。是的,眼看著四周一片汪洋,我也只好同意跟著哥哥去他的建築工地吃中午飯,或許,下午的時候,雨就停了。
哥哥的建築工地離站台並不是太遠,哥哥說,我們現在去應該趕上他們工友在吃午飯。連續幾日暴雨早就讓工地停工歇業,工地上只留有幾名工人在照看工地,其他的人都放假回家,當然,哥哥也是屬於放假回家之列。
只見哥哥一邊催促著我快點跟上,一邊笑意滿滿的對我說道,快點走,或許他們剛打開酒瓶正準備喝酒。哥哥說這句話的時候,竟然兩眼放光,當時的我不理解哥哥為什麼在說到酒的時候,是那麼的興奮!現在,我懂了,酒是一個成年男人最好的伴侶。一個成年男人可以沒有老婆,但是一個成年男人是絕對不能沒有酒的。
酒是憂、煙是愁,煙酒和憂愁總是這樣伴隨著一個男人的一生。即使我們以後死去,我們的子孫也會給我們在墳頭點上幾支煙,然後在地上倒上幾杯酒,這是對逝者最好的祭奠。。。。。。
路影子已經看不見了,哥哥領著我只是仔細觀察著路邊的行道樹我們才得以好不容易來到哥哥的建築工地。果不其然,當哥哥興奮的掀開建築工地矮小的工棚小木門時,哥哥的幾位工友正擰開酒瓶準備倒酒,此時,哥哥的臉上展開了美麗的笑容,如若一朵盛開的花。
工友很是意外,又很是客氣的趕忙給我們讓座。當我脫下穿在身上的塑料油布坐下來的時候,我才得以仔細的觀察一下這個簡陋的工棚和哥哥他們留守在工地的四五名工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