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月明之夜
明月高懸,萬籟俱寂,整個小鎮只有一處地方仍燈火通明,喧鬧聲此起彼伏。
「大大大!!大!」
一道活躍身影混跡在賭場之中吆喝著。
「開啦!小!」
「哎呀!又輸了!」
顏月亭渾身上下摸了摸,荷包里空空蕩蕩,懷裡還有一處沉甸甸的,是方才把那玉佩當了,新換的三百兩銀子。
包袱里還揣著三千兩銀票,反正大晚上不宜摸黑趕路,閑著也無事,顏月亭想了想,決心繼續玩上兩把!
「就不信了,今日的手氣那麼臭嗎?」
賭坊里的小廝個個都是人精,有兩個看清她方才摸銀票的動作,便對視了兩眼,會意地點點頭。
他們是出老千的老江湖了,上前加入賭局,偷偷用了幾樣使詐的手段。顏月亭哪裡見識過這些,不知不覺也中了他們的計。
玩了好幾把下來,顏月亭輸了個精光,三百兩銀子也打了水漂。
許是一開始讓她贏了幾把嘗到了甜頭,後頭就一發不可收拾。顏月亭也不喪氣,還有三千兩銀票呢!
她緩了口氣走出賭坊,天幕上沒有星子,一輪圓月清澈皎潔,照亮了面前的青磚石道。
她摸摸自己包袱里的錢,準備去找家客棧落腳,卻發現包袱里只剩下幾身男裝,三千兩銀票早已不翼而飛。
「我的錢呢!!」她又使勁翻了翻,將包袱里的東西都傾倒出來,哪裡還有銀票的影子。
她腦中轟的一下,出門去旁邊巷子里找馬,拴馬的地方空空蕩蕩,竟連馬也尋不見了。
再折回去那家賭坊,裡頭一片漆黑,竟已閉門關店了。
顏月亭氣得怒罵一聲:「奶奶的!好大的膽啊!我就是搶劫的,竟敢偷到了你老祖宗頭上了!!」
那兩個不斷引著自己下注的人,賭錢時一直賊眉鼠眼地往她的包袱上瞄,必是遭了這兩個宵小的道!
「等回頭,我的那幫弟兄們出來了,定要把你們這裡給踏平了!!」
顏月亭直罵得口乾舌燥才轉身離開,身上一個子兒都沒有,好不容易值點錢的玉佩也被自己給當了。真夠倒霉,現在馬也沒了,錢也沒有,天色又黑了,該去哪裡落腳呢?
同樣的月暉之下,皇宮內的西花園鑼鼓喧天,太後設宴邀請了一些公主格格小姐們來此看戲。
清風徐徐,一艘華麗的木船正在小河中緩緩行駛。幾葉小舟護衛在木船兩側,其上站立著帶刀的侍衛,護衛著船上貴人的安全。
沿河懸挂著一排排宮燈,燈上精美的圖案投映在湖面上,匯成一點點五顏六色的光,隨著水波而輕輕蕩漾著。
「皇上駕到!」
光緒帝穿著便服踏上船,便被撲面而來的胭脂水粉氣味嗆得輕咳起來。
載湉雖已成年,但還是帶著幾分羞澀。目光也不太敢直視別人。
「太后您瞧,皇上,都已經長得一表人材了,這模樣可俊的很呢!」旁邊一格格打趣道。
眾親貴家的女兒都是美人,各有各的風韻,唯獨桂祥家的女兒本就其貌不揚,這下更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太后笑了笑,看向不遠處那畏畏縮縮的少女,她伸手招呼道:「來,喜子,你站過來點!」
喜子來到皇太後身邊,膽怯地四處張望了兩眼,對上太后暗示的眼神。
猶豫了片刻,喜子還是把手中的梅子小心翼翼端到了皇上面前:「皇,皇上,您吃梅子。」
光緒帝有些不知所措,結結巴巴地回道:「大…大表姐,朕不愛吃酸的。」
「那您吃糕點!」喜子又端起了旁邊的桂花糕。
光緒又連忙拒絕道:「不…不了,朕不餓。」
今夜的月色很好,光緒帝卻被擠在這群女人堆里陪笑,還有相貌醜陋的大表姐時不時來他旁邊獻媚討好,實在讓他尷尬不已。
明月升至中空,曦月在房中打開了窗戶,靜靜地望著頭頂那輪皎潔的明月。
她又想起了山洞中和載琪的那晚,也是這樣晴朗的夜空,可是故人已不在。
「月明星稀……」
「咻——嘩!」
珍韞鬧騰地拿著一隻小風箏跑到曦月房中,在她身後跑來跑去地拿著風箏飛。
「曦月曦月,你在幹什麼呢!」
曦月撐著腦袋:「我在看月亮啊。你說,月亮上真有嫦娥嗎?」
「有啊!嘻嘻!」珍韞湊到曦月的身邊玩鬧。
「果真嗎?」曦月問道。
珍韞撇撇嘴:「嗯……嫦娥姐姐……正在和我說話呢!」
曦月被她的可愛模樣逗笑,轉過去繼續看著月亮:「你說,嫦娥在一直一直等著后羿嗎?」
珍韞有些無聊,拉起她的胳膊:「哎呀!曦月姐姐,你就不要講神話故事了!你瞧啊,這是我下午自己做的風箏!我厲害吧!過兩天我們一起去放風箏吧!」
曦月搭上她的肩膀,語氣很是溫柔:「你忘啦,你過兩日,就要起身去京城了,就不在這裡了!」
珍韞嘆了口氣:「是啊……我可真不想去選秀。」
「曦月姐姐,你說,皇宮裡好玩兒嗎?去了那裡面的人,還出得來嗎?」
曦月看看她的面龐若有所思:「奶娘臨死所言還牢記在心,眼下家仇未報,何不依靠面前官家小姐之力,為自己尋找哥哥、查清家中之事呢?」
「跟著她去宮中也好,如若她有機緣一飛衝天,說不定日後會有更大的權利幫助到自己。」
珍韞看著她發獃的臉,搖了搖她的胳膊:「曦月?曦月?!」
曦月反應過來,對她笑道:「小姐,皇宮,是天底下最大的地方了,自然是好玩兒的。你不用害怕,也不必抗拒。既然是自己要走的路,大膽放心地往前走就是了。」
「無論如何,我都會陪在你身邊,守護你幸福安康。」
珍韞傻傻一笑,認真地點了一下頭,回自己房裡去了。
夜風吹得久了,泛起一絲寒意。曦月關上了窗,脫下外衫正要就寢,脖上的玉墜忽然滑落下來。
她靠在床邊,弓身撿起來,烏黑的長發散落腰間。
這隻玉墜子碎了一半,上面刻著一個「月」字。
曦月心道,自己也叫月兒,這該是自己的小字,定是自己的父母留給自己的信件。這些年跟著奶娘流浪民間,又是乞討又是做傭人,竟從未留意過脖子這塊伴自己長大的玉墜子。
她將這條玉墜子藏進自己胸口間,決心好好保管。
她隔衫撫著那枚玉墜嘆氣道:
「載琪,我就要走了,永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