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6.送別
正月十四,歲煞北,馬日沖鼠。
宜:出行,上任,會友,上書。
忌:動土,開倉,嫁娶,納采。
這天,若是換成西曆,便是1265年2月14日,應該是個炮火連天的日子。
所有行裝都整理好了,只等林徹點頭便能出發。
「阿郎,啟程么?」寧藍問。
林徹往貨棧門外看了看,「不急,再等等吧。」
一旁,貨棧的東主崔東升有些奇怪,撞了一下金光耀,低聲問,「老金,這小舍人看起來有點不懂事啊,誤了吉時,路上怕是要不順利了,你不去提醒提醒?」
對這時候的人來說,出行可是一件大事,非常講究占卜凶吉,應時而定行止。
金光耀瞪著自己的這個同鄉,「崔大臉!對郎君尊重點!怎麼說話呢?郎君非常人也,舉止自有深意,豈容你我置喙,再說了,貴人自有天佑,任何時候都是吉時。」
「呵,什麼狗屁貴人,不過是個南蠻罷了。」崔東升很是不屑,抖著肩,「我說老金,你們金家好歹也是我大高麗之門閥貴族,怎可自降身份,去吹捧諂媚一個蠻子呢!?」
金光耀一聽這話,立馬把袖子一擼,「崔大臉,你再胡說,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然後悄悄瞄了一眼林徹,見他根本沒注意這邊,這才鬆了口氣,壓低聲音,「看在同鄉的份上,教你個乖,禍從口出知道么?郎君不是你可以詆毀侮辱的!你想死,別拉上我!」
「莫要唬我!」崔東升不以為然,「這可是大蒙古國,一個蠻子還敢以下犯上!?」
雖然蒙古朝廷從來沒有就『四等人制』做過明確和系統的規定,但是在政治、法律地位和其他權利義務以及稅收分級上卻有明顯的不平等。
『四等人制』是個籠統的原則,蒙古人為第一等,色目人為第二等,漢人為第三等,南人為第四等。
這個原則更多的是針對於普通人,也就是被統治階級來說的,但在統治階層中卻比較模糊,更看重的是『跟腳』,簡單的說,就是階級性大於民族性。
那些早早跟著蒙古人共同打天下的漢人世侯,待遇上與蒙古貴族的區別不大,不過在李璮事件后略有下降。
而分等基本也是按著被征服的先後順序來的,這時候宋朝還健在,還只是預備『第四等』。
這個第三人等中的漢人,也並不止單單漢族,指的是淮河以北原金朝境域內的漢族、女真、契丹以及高麗人等。
但高麗人自己卻不這麼覺得,認為自己怎麼著也應該算色目人,只是他們這個想法,到最後元朝也沒同意,
總之呢,可能是骨子裡的『二鬼子』基因,反正崔東升眼中,自己要比漢人高貴,更何況南人呢。
他說話的聲音並沒有掩飾,結果被想著心事的林徹聽到了。
林徹眉頭一皺,斜斜看了崔東升一眼。
僅僅一眼,就讓崔東升彷彿掉進了九幽深淵,凍在那裡,像個石雕。
寧藍感受到了林徹的不滿,挎著大長腿走過去,拽著崔東升的衣襟,像是拎小雞一樣,然後就是正反兩個耳光……
崔東升被打醒了,後知後覺的發出殺豬般的嚎叫。
林徹沒有多看,又轉過頭盯著門外,『蒲璇娘這小娘皮是忘了,還是真的不想走?哎,算了,她自己不走,不算我違背承諾……』
這時,董不花帶著一隊怯薛沖了進來,估計是崔東升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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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的慘叫,讓他們以為出了什麼事,神情略有緊張。
「南蠻子!南蠻子!」
忽篤怯迷思也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看到林徹好好站在那,似乎很失望,「咦,你沒事啊?」
她身後緊跟著的囊家真,倒是長鬆了一口氣,「我們是不是來晚了,董不花說你們出行要講究吉時……」
「無妨,那不重要,你能來就好。」林徹在女人面前,總是能說出合適的話,只要他想。
「嘁!」忽篤怯迷思言簡意賅的表達完鄙視,然後就被打成豬頭的崔東升吸引了注意,「這人幹嘛了?」
寧藍和她很熟了,隨口就回答,「這人罵我家郎君是蠻子!」
崔東升剛才可聽見了這個小貴人進來就喊南蠻子的,這豈不是同一陣營的同志么,於是哇哇大喊的求救,「貴人可要為我做主啊,小人可是高麗人,這低賤的南蠻子居然敢以下犯上,簡直是罔顧國法,藐視大汗的威德!」
「呵,南蠻子也是你能叫的!?」忽篤怯迷思雙手叉腰,「董不花,把他舌頭割了!」
董不花得令,抽出匕首,捏開崔東升的嘴,一伸一鉸,一根血淋淋的口條便掉了出來,「算你走運,撿回一條命。」
崔東升簡直懵了,連痛覺都忽略了,『這怎麼回事?明明這貴人也是喊南蠻子啊!?』
早早躲到一旁的金光耀,看到這一幕,並沒有因為同是高麗人而生出兔死狐悲之感,『都勸你別找死了!』
同時,他心中對林徹的畏懼之心更加嚴重,甚至都深入骨髓了。
貨棧的夥計,大多都是高麗人,見到東家像死狗一樣躺在那裡,也沒有一個人敢上去看看,更別說救治了。
林徹淡淡看了一眼,「光耀,給他找個郎中,畢竟,是你同鄉。」
「喏,郎君仁慈。」金光耀這才腆著圓滾滾的肚子走向崔東升,心裡卻想著,『做人呢,最重要的是認準大腿,你看,郎君對我就很不一樣,多少都會給點面子。嘿嘿,崔大臉也是活該,這下他在中都城應該混不下去了,東昇貨棧以後就姓金了!』
「南蠻子,我幫你出了氣,你是不是該謝謝我?」忽篤怯迷思得意洋洋。
林徹沒好氣道,「謝謝啊!」
「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