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爬樓梯的老頭
我是一個小孩兒，今年六歲半，在幸福路二小一年四班上一年級。
我不喜歡穿鞋，也不喜歡穿衣服，但是我媽說如果我再敢不穿衣服就出門非打死我不可，我只好穿了。
我上學的時候穿著衣服沒穿鞋，幾個穿著耐嗑鞋的同學就跑來踩我的光腳丫。
「踩什麼踩，知道我這雙『耐折騰牌兒高科技隱形運動鞋』值多少錢嗎？踩壞了你賠得起嗎？」
我跩得二五八萬似的，把腳翹上桌子，開始顯擺。
「瞧瞧，流線型設計，百分百真皮，純手工製造，完全符合人體工學原理，防水防盜防腳氣，配什麼衣服都合適，髒了也好辦，嗬呃呸……」
我往腳上吐了口唾沫，用唾沫把剛才他們踩在我腳背上的鞋印擦掉。
「看，這就得了，省時省力又環保，美國航空航天總署內部工作人員人腳一雙，可不是誰不誰都能穿的……」
雖然當時那群小屁孩均流露出一種假裝不以為然的表情，但沒過幾天，他們都像我一樣光著腳丫來上學，且紛紛堅稱自己穿的是「耐折騰牌兒高科技隱形運動鞋」。
……
其實我不穿鞋是為了追求一種與宇宙渾然一體的無我境界，但以他們的層次，恐怕是難以理解，所以我也懶得向他們解釋這種高深的理論。
我家住著一條很醜很獨立的狗，名叫達摩。
達摩不是我的狗，而是我家的房客，靠每天接送我上下學來抵消房租和伙食費。
達摩的本職其實是一個演員。
每天早晨送我上學以後，達摩都會到叉叉電影製片廠門口等臨時演員的工作，旱澇不收，風雨無阻。達摩在叉叉電影製片廠60%以上的鄉村戲里擔綱過深遠夜色中嗥叫的土狗的角色，雖然鏡頭偶然能帶到男五號身後300米開外的它，但它的名字至今不曾出現在片尾字幕上。
只怪夜色太深遠。
達摩來自一枝歷史悠久、血統純正的中華田園犬家族，血統影響了達摩的外形，外形影響了達摩的星途。
達摩總為自己戲路狹窄而苦惱，也考慮過整形，無奈自己沒有繼續，我有不肯砸破心愛的小豬存錢罐把錢借給他。直到那天早上它送我上學時，我們在電梯里遇到那個來23樓的朋友家做客的男人。
男人在得知達摩是個演員后，便聲稱自己是個導演，因為他為人謙虛，所以自己的名字不提也罷，叫他李導就好。
李導把雙手比化成相框的形狀，對著達摩左看右看，終於在電梯到達一樓前決定要讓達摩在自己那部上映前不方便向無關人員透漏片名和內容的新片里擔當重要角色，當天就帶著它去了豎店影視基地……
達摩要紅了，我很欣慰！
一個星期後，渾身上下傷痕纍纍的達摩暈倒在我家門口。
達摩清醒后，再也不接送我上下學，只每天愣愣的看著牆壁，狗糧不進、滴水不沾、一語不發、廁所也不去地蹲著，其狀態和當年喬達摩.悉達多王子參悟佛法時非常相似。
莫非是李導利用達摩成名心切，企圖潛規則達摩，但達摩抵死不從，奮力逃脫，自此對演藝事業，對狗生都心灰意冷？
這不過是我的猜測，真實的情況達摩從來沒有說過，從來沒有……
從那時起我叫它達摩。
幸好，一個月以後，達摩終於振作起來了，更令人欣慰的是，它並沒有因為一次的挫折就放棄自己的明星夢，每天送我上學后依然會去叉叉電影製片廠門口等臨時演員的工作，旱澇不收，風雨無阻。
一切都恢復如常，只是達摩不許我再在他面前提起李導。
我家住在27樓，因為個子矮，我踩著書包也按不到27層的按鈕，所以單獨乘電梯時我只能先到22層，然後帶著達摩爬5層樓梯回家，因此常常遇到住在28樓那個總是拄著拐棍爬樓梯回家的老頭。
我問他老頭兒你長這麼高為什麼不坐電梯？
他說爬樓梯可以鍛煉身體延年益壽。
我問他延年益壽什麼意思？
他說就是能多活些時候的意思。
我說老頭你語文真好還會用成語。
老頭說哪裡哪裡。
我又問老頭爬一層樓可以延年多少壽？
他說爬一層樓就能延長5秒鐘的壽命。
我覺得好像哪裡不對，便飛快在在腦中設計了一個應用題；某老頭每上一層樓，可以多活5秒鐘，但該老頭每上一層樓需要10秒鐘，請問該老頭從1樓上到28樓一共能多活多少秒？
5－10=－5
－5x27=－135
答：該老頭從1樓上到28樓一共能多活－135分鐘
老頭兒，你賠了！我說。
老頭兒沉默了，他可能剛剛發現自己雖然語文不錯但是數學不好，多虧遇到了我。
不是我吹牛，打三歲起我就時常獨自到小區超市幫我媽買醬油、饅頭、洗衣粉等重要生活物資，２０塊錢以內的加減法從來沒有算錯過，小區里大媽大嬸無不嘖嘖稱奇，還常常以我為榜樣教育自家的孫子：你看看人家家孩子，才多大點就幫著家裡幹活，你看看你，還尿褲子呢。
我就說傳說中的人家家孩子。
幾天後，老頭死在樓梯間里。
不知道是出於什麼目的，官方堅稱他死於心臟病，但只有我知道，他的死因是爬了太多的樓梯！
我開始擔心，我也爬了很多樓梯，我什麼時候死？
老頭的葬禮上，我穿了鞋——穿「運動鞋」出席這種正式場合畢竟不太合適。
老頭葬禮的第二天，我放學回家，在一樓的電梯間等了很久也沒有大人來。
「等會兒電梯來了，我踩在你背上按按鈕成嗎？」我問達摩。
達摩齜著牙看著我，顯然是不同意。
「一到關鍵時刻，你就靠不住。」
達摩對我的鄙視無動於衷，我只好打手機給我媽。
「媽，我在樓下，你下來接我。」我說。
「你瘸了，回個家還讓我接你？」我媽說。
「沒瘸，我這不是按不到27層的按鈕嘛。」我說。
「不管，按不到就走樓梯回來。」我媽回答得很乾脆。
「可是走樓梯會shǐ。」我幾乎哭出聲來。
「shǐ就shǐ吧！嘟、嘟、嘟、嘟……」
她掛了電話。
我絕望地蹲在地上，眼淚攪合著鼻涕刷刷地往下巴上流。
可憐我年紀輕輕，連迪士尼樂園都沒去過，居然就要死於爬樓梯了。
更可憐的是，我媽居然一點都不在乎我會不會死！
看來她說我是她去中國愛動不動營業廳充話費時送的這件事兒並不完全是開玩笑（我原來問她我是哪兒來的，她說充花費送的，充200送一個，充300送倆，中國愛動不動公司送女孩兒，中國說通就通公司送男孩兒，我說你再去說通就通公司充200，給我要個哥哥唄，她說，我的手機又不是雙卡雙待的，多開張卡沒用）。
「叮」的一聲,電梯門兒打開了，一個毛茸茸的棕色大身體滿滿的塞在裡面，我走近幾步，把頭仰到閉不上嘴的程度才看清楚——電梯里站著一頭神情憂鬱的熊。
熊鼻子上架著副小圓太陽鏡（類似民國戲里算命瞎子戴的那種），鏡片后他那雙目光獃滯的小眼珠依稀可見，斜挎一個綴著大蝴蝶結的粉紅色小包包，胸前別了個工作牌。
熊挪了挪身體，示意我進去。
我從縫隙里擠進它圓筒形腰身與四方形電梯的夾角里，順便把鼻涕和眼淚都蹭在它的毛上。
電梯門關上，又打開，熊彎腰抓起被我遺忘在在電梯門外的達摩，把他屁股朝前夾在胳肢窩下，又關上電梯門。
熊看著我，遲遲沒有動作。
哦，原來熊是電梯員！
「27層。」我說。
熊按下按鈕，電梯靜靜上升。
「你新來的？」我問。
熊點點頭。
「你貴姓？」我問。
熊從那粉紅色小包包里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我。
我接過來看看，點了點頭，就好像我識字一樣。
「我有一件事兒想問你。」
熊示意我可以問。
「你又沒穿衣服，你胸前那牌子是怎麼別上去的？」我問。
熊立刻露出一臉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
「哦，我知道了。」我點點頭。
POO~！
一記小小的屁音在電梯里卻格外響亮，我立馬捂住鼻子用鄙夷的眼神看熊，熊目不斜視，一臉的問心無愧。
達摩也一臉的淡定，表示與自己無關。
有兩個以上不包含兩個生物同時在場時這種事兒永遠說不清楚。
好在電梯里有頭熊，再也不用擔心因爬樓梯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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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李記狗肉火鍋的做法，如懷有某種民族或宗教信仰而排斥食用狗肉的的，可以忽略本段：
狗一條，弄死，褪毛，切塊，焯水去浮沫，加紫蘇子煮3－4個小時撈出，手撕成絲裝盤備用，取狗骨加水煮至湯色乳白，轉盛火鍋中，加精鹽、味精、黃酒調味，放入手撕狗肉，再將麻醬腐乳韭菜花辣椒油香菜末蒜泥蔥絲香醋香油鹽味精胡椒粉放入小碗調成蘸醬，吃肉喝湯，醬愛蘸不蘸。